第 123 章 一百二十三枝薔薇

第一百二十三枝薔薇

五一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衛朝去了單位加班,盛放一個人在家休息。

她閑着無聊,趴在沙發上刷手機, 無意間點開了地圖APP推送的消息。标題是——【栖龍山漫山遍野的薔薇花,引得無數游客競相前往。】

盛放簡單掃了一眼标題後,把視線定格在了‘薔薇’二字上。可她腦海裏閃過的,卻是衛朝。

更确切一點, 是他那條刺滿了荊棘和薔薇花的胳膊。

昨晚, 她還親口在他那條小臂上咬出兩道齒痕。

那應該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薔薇了, 她想。

此時此刻,盛放心煩氣躁, 通篇介紹栖龍山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根本讀不進去。

但花還是想要去賞的。

念頭一動,盛放收了手機,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拿着車鑰匙出了門。

栖龍山在郊區, 離岩喬寨不遠。但盛放從來沒有一個人去過。對它的印象, 也只停留在小時候。

外婆還在時, 初一十五、逢年過節都會去栖龍山的道觀燒香。她的物欲并不重, 她是在跟漫天神佛求她和外公的下輩子。

工作以後, 盛放對堰西的路況也越來越熟悉。她連導航都沒開,一路疾馳, 來到了栖龍山。

原本, 她是沖着這滿山的薔薇花來的。

可到了栖龍山,不知道怎麽的, 她卻又沒了賞花的心思,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外婆牽着她去道觀上香的畫面。

道觀的具體名字, 她已經記不清了。但她記得,外婆和岩喬寨的老人們都說過,這座道觀的香火很靈驗。

她和衛朝的訂婚宴在即,而她這些天又心神不寧,去拜一拜也好。

這樣想着,腳步也更輕快了些。待她回神,人已經站在了道觀門口。

她仰起頭看了一眼懸在門上的匾額。黑龍觀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怎麽叫這名字?”她嘟哝了句。

道觀年久,牆體已然斑駁,但匾額上的三個字,卻幹淨的很。

恰逢周末,山下大片的薔薇吸引了大批的游客。其中不乏有像盛放這樣的,捎帶腳,往山上爬了爬,來逛一逛這黑龍觀。

常年爆冷的小衆道觀,近些天來,香客爆滿。常駐在觀裏的道士并不多,平日裏香客少,還能看顧過來。

可近些時日,游客一日比一日多,道觀的門檻都被踩亮了。他們自然也就忙活不過來了。

于是,連宿在後院的修士也被拉出來幫忙了。

盛放以為自己漫無目的,落腳時才發現,自己站在了月老殿前。她年幼時,外婆每次帶她來這裏,都是來拜月老的。

黑龍觀裏的游客雖然多,但大多都擠向了財神殿。相較之下,月老殿前零星的二三人,可以說是清冷。

她想起自己不日就要和衛朝訂婚這件事,輕笑一聲:“倒也應景。”

随即,她從一旁的案幾上取了香,學着記憶中外婆的動作,虔誠拜了一拜。

不單單是為自己,也為了外公外婆。前提是…真的有下輩子的話。

她正準備從蒲團上起身,餘光忽然瞥到正對着她的桌案上放置着的簽筒。

眼下,殿內除了她,就只有門口坐着一位看殿的女修士。

如此,她多在蒲團上跪一會兒,也沒什麽大礙。于是,她挺直腰身,拿過簽筒,屏息,閉眼,虔誠搖簽。

啪嗒一聲,掉出一根。她拿起一看,淺笑僵持一瞬後,消失不見。她偏生不信邪,又重新搖起來。

她搖了三次,都是下簽。

盛放心神更恍惚了。她若有所思站起身,連最後一根簽條都忘了放回簽筒中。

路過門口時,看殿的修士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手裏拿着簽條,張口說了句:“姐姐,可以來這裏解簽。”

“哦,好。”盛放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裏還緊緊攥着簽文。

她把簽文遞給修士的同時,不忘打量她一眼。進門的時候,她正窩在凳子上看書,垂着腦袋看書,盛放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而剛剛,她看清了。

難怪她剛才要開口叫她姐姐。單從視覺上看,她不過十七八歲,本應該在學校讀書的年紀。

和正常人相比,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纖弱的身體,看起來一陣風就能被吹倒。但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她額間那個水滴形的紅色胎記,有點像專門畫上去的花钿。

問了才知道,小姑娘叫溫辭,今年十九歲,自幼體弱,是專門來黑龍觀修養的。

最近黑龍關的游客實在太多,觀裏的道士忙不過來,只好請她來幫忙。

“第八十三簽。”溫辭放下自己手裏的書本,翻開專門解釋簽文的書籍,垂眸,大致略了一眼書頁的內容,利落合上了書本。

簽文內容:【第八十三簽:下簽——姑舍是】

“姐姐,麻煩稍等我一下。”溫辭說完,擡步走向正殿。

“好。”盛放有點強顏歡笑,她沒心思去看溫辭要幹什麽。但她有點好奇這簽文的具體解釋。

于是,她拿起了溫辭剛剛合起來的書,翻到了八十三頁。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讓盛放呼吸一滞。

‘不宜合之’、‘如勇士斷指’之類的字眼争先恐後擠進她的視線。

盛放正準備仔細讀一下,身側忽然傳來腳步聲,随即她手裏的書本被人抽走了。

溫辭:“姐姐還是別看了,自取煩惱。人生呢,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裏,幸福也是。這是我剛剛随手抽的,送給你。”

話落,盛放手裏多了一根新的簽條。和前三根簽條不一樣,這根是上簽。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盛放晃了晃手上的簽條,說:“謝謝,我很喜歡。”

她正準備放回去,溫辭又說:“姐姐,這根簽條送給你。回頭我再往簽筒裏補一條就行了。”

“好。”盛放猶豫了一瞬,盡管她知道這個舉動有些不道德,但最終還是把簽條放回了自己包裏,說:“溫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她才向外走了兩步,又被溫辭喊住:“姐姐,等等。”

“怎麽了?”盛放頓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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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遞過來一個香囊,說:“這是我自己制作的香囊,裏面是一些中草藥,有安眠凝神的效果。”

盛放又倒回來,但沒有第一時間去接香囊,而是悄聲問道:“我的黑眼圈是不是真的很重?”溫辭點頭,順手把香囊塞進了她的手裏。

“謝謝。”盛放來得突然,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回禮。可說再多的謝謝,也只是口頭上的。思忖過後,盛放加上了她的微信。

和溫辭正式告別之後,盛放又逛了逛黑龍觀。

直到她看到道觀後院的石塑,她才明白這座道觀為什麽會叫黑龍觀。道觀的後院,不,确切來說,是栖龍山的山頂座落着一條黑色石龍。

這條石龍,和傳統意義上的龍并不太一樣。它的脊背上,長了一雙巨大的翅膀。

它是一條應龍。這座石塑,不知道是出于哪位高人之手,每一片龍鱗都栩栩如生。這下,不僅是道觀的名字,就連這座山名字的由來,她也都明白了。

盛放繞着那條應龍,忍不住低喃:“難怪要叫栖龍山,原來真的有一條龍。”

逛累了,她就坐在那條石龍的對面,默默數着它身上的鱗片。可直到她下山,也沒數清這條龍身上到底有多少鱗片。

道觀裏馥郁的檀香味道讓人心神安寧,再加上結了溫辭這麽一個善緣,盛放感覺她燥郁不安的心都慢慢平靜下來了。

衛朝晚上要加班,盛放一個人用的晚飯。

臨睡前,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忽然閃過白日裏在栖龍山抽到的那幾條簽文。想到這些,她又有點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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