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枝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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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唇齒兇狠了些, 衛朝再沒有其他的動作。他看似主動,實則主動權全然掌握在盛放手中。
親吻全程,幾乎都是盛放在主導。包括此時, 兩人摔在她的床上。
她稍一擡腿,跨坐在他的腰間,俯身下去。不多時,兩人的衣衫盡亂。盡管衛朝只用他那只完好的手, 竟也将她的衣擺從腰間扯出。
日常相處的時候還沒發覺, 直到他的手掌觸到她腰間的肌膚, 她才恍然發現他掌內的老繭有那麽厚,擦得她後腰的肌膚生疼。
盛放擰眉, 喉腔溢出一聲悶哼。
嬌怯, 又婉轉。
盛放根本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從她口中發出來的,吓得徹底清醒過來。反倒是衛朝,聽到這聲音, 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一般, 越發亢奮起來。
盛放自知力氣不敵他, 便故技重施, 齒關用力, 在他唇上狠咬一通。衛朝吃痛, 手臂的力道瞬間輕了幾分。
盛放趁機撥開他的手臂,稍一擡腿, 整個人從他身上下來。
期間, 她的膝蓋不小心碰觸他腹下的不可描述部位。許是力道有些重,他也下意識溢出一聲悶哼。
不同的是, 他是因為吃痛才叫出聲。
原本想要抓盛放胳膊的那只手,忽而轉了方向, 捂住了那處不可描述之地。
黑暗中,盛放眸中劃過一抹擔憂。她甚至有些後悔特意招惹他,但嘴巴依舊不饒人。
“活該。”她輕哼一聲,動作麻利地翻了個身,滾到床邊,光腳下了床,繞過床尾,摸黑從一旁的置物櫃裏拿出了醫藥箱。
緊接着,‘啪嗒’一聲,燈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原本适應了黑暗的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眯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衛朝已經坐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光線照射的原因,還是因為剛才的痛感,從盛放這裏看去,他那雙漆黑的瞳仁就像是覆上了一層波光粼粼的水汽。
看起來,無辜又可憐。她的心跳都跟着慢了一拍。
盛放腳步一頓,把醫藥箱放在床邊,打量了他一眼後,又垂下眼眸,打開醫藥箱的同時,吐了兩個字:“過來。”
早在她開燈的一瞬間,衛朝就看到了她手裏提着的醫藥箱。他知道,這次無論如何都已經瞞不過她。所以,他沒有猶豫,在她話落之後,挪到了她面前。
不等盛放開口,衛朝主動脫下了外套,又擔心把她的床單弄髒,擡手扔到了地上。而後,把那條傷痕累累的胳膊遞到了她面前。
也是這時,盛放才真正看到了他的傷。
她本以為,衛朝之所以會隐瞞自己受傷的事情,是因為他的傷并不嚴重。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想到,他會受這麽重的傷。
鮮血不僅把紗布染成了紅色,就連他手臂上的黑色刺青,都被染成了一片片的紅色。
盛放從來沒有近距離看過他手臂上的刺青,如今看到,心裏生起的,卻是那樣不同的情緒。
完全是下意識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衛朝瞥了她一眼,說:“只是看着嚴重,傷口其實不深。”
單看傷口的流血量,都知道他說的并非是真話。盛放抿抿唇,用腳尖把一旁的垃圾桶勾了過來。
拆紗布的過程中,她的動作很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拉扯到他的傷口。
沾滿了鮮血的紗布被扔到了垃圾桶,清創用的棉球也用掉了堆,消毒水的味道終于壓過了血腥氣,彌漫了整間房。
包紮的時候,盛放曾無意間觸碰到他的肌膚。
他的這條手臂剛用消毒水清洗過,按理說應該清涼無比的,可他的體溫卻燙得驚人。
盛放想起剛才兩人鬧做一團的親吻,面上一熱,沒再想其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專注放在包紮傷口上。
為了懲罰他的隐瞞不報,打結的時候,她默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衛朝毫無防備,擰眉的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見盛放看過來,又連忙把眉心舒展開來。卻還是晚了一步,盛放早已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
“我還以為,你長了一身鋼筋鐵骨,不知道痛呢。”話落,盛放合上空了一半的醫藥箱,轉身放回原位。
自此,盛放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再擡眸看他一眼,任由他在床上枯坐着。房間的氛圍瞬間變得尴尬、甚至是詭異起來。
衛朝知道,她是生氣了。
而且,他大概能猜出她生氣的緣由。
盛放拎着垃圾袋往外走去,衛朝見狀,連忙喊住了她:“放放。”
她并沒有回頭,卻頓下了腳步。
衛朝言辭懇切,道:“對不起,我錯了。受傷這件事情,我不該瞞着你。也不該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知道受傷,還胡亂動用這條受傷的手臂。”
回應他的,是一道有力的關門聲。
盛放始終沒有回頭看他,他也沒機會去看她的神色。衛朝看着緊閉的房門,暗道:完了,她肯定還在生氣。
衛朝也跟着下了床,剛想開門追出去,又擔心她會把他趕出去。
猶豫再三,衛朝從門口折返回去。
盛放把垃圾袋打包好,放在了門口長廊。對面大門緊閉,聽不到半點聲響。現在這個時間,祁既和張啓正應該都睡着了。
她嘆了口氣,收回視線,關上了門。
她的氣,早在聽到他道歉的時候,就已經消了大半。盡管兩人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但是她依舊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對待他。
洗漱完,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耳朵卻一直關注着房間裏的動靜。可那人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盛放有點好奇,又有點擔憂。
思忖片刻,她起身去到廚房,沖了兩杯蜂蜜水。她端着托盤回到房間才發現,衛朝半躺在她的床邊睡着了。
之所以說半躺,是因為他甚至連鞋子都沒脫,保持着坐姿,雙腿搭在床尾,只有上半身躺在床上。
或許是因為燈光太亮,或許是因為他手臂上的傷口在隐隐作痛,又或許是因為他心裏藏着其他的事情。
他的眉心始終蹙着,不得舒展。就算是在睡夢中,他也是一臉愁容。
盛放把托盤放下,默默注視了他好一會兒。她把懸在天花板上的明亮主燈關掉,又打開了床頭的夜燈。
昏黃的光線打在衛朝的臉上,為他冷漠的面龐鍍上一層柔和的外衣。
盛放特意看了他一t眼,他緊蹙的眉心略微舒展了些,卻沒有完全舒展開來。
看來,光線太亮只是他無法安眠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因素。
盛放從衣櫃裏拿出一條幹淨的夏被,又繞到床頭,拽死豬一樣,将他往上拽了拽。
他睡得并不安穩,但異常警惕。盛放才托起他的肩膀,他眼睫顫了顫,不等睜開眼睛,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用的還是他受傷的那條胳膊,且力道很大。
緊接着,他睜開眼睛,神情警覺,如臨大敵。
“是我,盛放。”她連忙出聲。
衛朝仰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力道逐漸卸下,眸中的警惕也逐漸退散。
這下,不用盛放拖拽,衛朝自己往她身前蹭了蹭,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盛放見狀,忙開口道:“哎,脫了鞋再睡。”
衛朝又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迷糊點點頭,雙腳來回彈騰一番,盛放便聽到了鞋子落地的兩聲悶響。
盛放失笑,垂眸看向衛朝,他又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可他一直攥着她的手腕,完全沒有松開的意思。
“哎。”
“衛朝?”
…
盛放又喊了他兩聲,回應她的,只有綿長且勻稱的呼吸。
沒辦法,她只好自己動手。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掰開了他的手掌。她的手腕上幾乎都被印上了他的手指印,紅紅的,潮潮的。
也是這時,盛放忽然發覺,他的體溫好像一直沒有降下來。之所以感覺手腕潮潮的,是因為他的手心出了汗。
她又把手探到了他的額頭上,的确很燙。
他發燒了——意識到這一點後,盛放的眉心也跟着蹙了起來。
難怪,他會睡得這麽死。如果她沒猜錯,他之所以會發燒,是因為他胳膊上的傷。
可他聚餐的時候飲了酒,市面上的大多數退燒藥都不能用。盛放又不清楚他是否對藥物過敏,便使用了最穩妥、也是最傳統的物理降溫。
她用酒精擦拭了他的身體,又把濕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盛放一直忙活到後半夜,衛朝的體溫終于降了下來。
衛朝灼熱且勻長的呼吸打在耳側,盛放聽着,也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覺中,她也跟着躺下來,沉沉睡去。
清早,盛放隐隐聽到一陣密集的雨聲。不等她翻身,率先被身側傳來的滾燙體溫給徹底驚醒。
一睜開眼睛,衛朝的睡顏映入眼簾。
她隐約記得,昨晚睡覺的時候,她擔心自己會碰到他那條受傷的手臂,特意在距離他很遠的床邊躺下。
可現在,她和衛朝就隔了一層薄被。
她整個人幾乎都被他抱在懷裏,她的胳膊,還肆無忌憚地搭在他的腰上。任誰看了這畫面,怕是都會想到親密無間這個詞。
盛放坐起身,第一時間去檢查他受傷的手臂。
衛朝側着身睡,受傷的那條胳膊搭在她的枕頭上方,完全沒有被壓到。這讓盛放稍微松了一口氣。
随即,盛放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
和昨夜相比,此時他的體溫已經完全降下來了。
可盛放依舊有些不放心,她又探着身子,從一旁的床頭櫃上拿過體溫槍量了一下,确認溫度真的降下來後,她才完完全全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