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一百零二枝薔薇

第一百零二枝薔薇

齊笙的這樁案子, 牽扯到的人雖然不多,但年頭有些久遠,通篇順下來還是浪費了一些時間的。

期間, 無論是李局和明白,還是其他的工作人員壓着吳靜出來,都絲毫不耽誤衛朝給那兩人講述案情。

從始至終,尚森都聽得異常認真。

而盛放自打關窗回來, 重新坐回凳子上之後, 就越發顯得心不在焉。

雖然她也好奇案子的真相, 也将衛朝的話聽了進去,但更多時候, 她腦海中浮現的, 都是一些和案件無關的東西。

譬如,她剛才刻意去觸碰衛朝的那條手臂,明顯感覺到手感有異。

窗戶開得久了, 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不少。但盛放依舊忍不住去揣測他的用意。

如果她的感覺沒有錯, 那他為什麽要隐瞞自己受傷這件事?如果不是他的授意, 趙凱和祁既是絕對不會幫着他一起隐瞞的。

現在想想, 無論是趙凱還是祁既, 他們的反應的确有些奇怪。

尤其是祁既。

他的心思向來細膩, 又有潔癖,不可能沒發現衣服上沾染的血跡。他那時的種種舉動, 反倒是要她故意發現一樣。

盛放想得出神, 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動作。

她微微傾着腦袋,t打量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衛朝的面頰上, 試圖從他的細微表情中看出一些別的東西來。

可他全程都是一副表情,從他的臉上根本讀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轉念一想, 盛放又覺得自己的這個念頭很幼稚、很要命。

從那樣的虎狼窩裏走出來的人,情緒從不外放才是正常的。如果他的情緒真的能夠輕易被人看穿的話,他的墳頭草應該已經有半人高了。她又怎麽會重新見到他呢。

最後,盛放把視線落在了衛朝的嘴巴上面。

看着那道極其顯眼的齒痕,她忍不住自作多情的遐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之所以不把受傷的事情公之于衆,是不想讓她擔心?

她的眼神太過直白,衛朝曾好幾次用餘光瞥向她。可能是剛才對她說謊的緣故,觸到盛放意味不明的眼神,他莫名有點心虛。

他總覺得,盛放已經看透了他的僞裝。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去正大光明和她對視。

是以,雖然這兩人心裏都念着對方,但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個僵局。

直到祁既和張啓正一起走過來,盛放才反應過來,在她坐在這裏聽衛朝講述案情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在操作室縫合齊笙的身體。

不由得,她心生愧意,連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祁既,又從一旁給張啓正也拉來一把後,又跑去一旁的飲水機前,給他們每人沖了一杯咖啡。

案子在截止日期前告破,又有祁既和張啓正這樣的外援在,禮數終歸還是不能丢的。

李局親自吩咐食堂多做了幾個硬菜,特意用來招待祁既和張啓正。當然,也順便犒勞辛苦了這麽長時間的同事。

關于衛朝的具體來頭,李局不知道。但他知道,祁既是衛朝動用私人關系請來的座上賓。用餐的時候,李局自然而然的安排他們兩人坐在一起。

祁既并不喜歡這種應酬式的聚餐,除非是身不由己。

入座之前,他眼疾手快推了一下衛朝的腰身,自己則不着痕跡退後一步,和李局隔着一個座位的位子,款款落座。

李局還在招呼着其他人,完全沒有注意到祁既的小動作。

祁既不喜應酬,盛放更是将他的這些習性十足十的學了去。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和他們坐在一桌。

即使那桌上的那多數人她都已經很熟悉了。

她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掃了一圈,最終把目标定在了尚森身邊的空位上。她走過去,正準備坐下,忽然聽到李局在喊她的名字。

盛放身形一怔,僵硬擡頭。李局沖她招手,高聲喊道:“盛放,來,坐這裏。”

話音未落,食堂裏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在了她身上,包括已經背對着她入座的祁既和衛朝。

盛放無暇顧及周圍人揶揄的目光,點頭道:“好。”

見她慢吞吞走過來,祁既沖她莞爾,那神情就像是在說:看吧,你也躲不過。

衛朝的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但盛放猜測,他應該也是想要她坐過去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完全沒有必要回頭看她。

盛放才一走近,李局指了指坐在祁既旁邊的張啓正,又看向她,說:“你們是同窗,好不容易見一面,應該有說不完的話。你坐那麽遠幹什麽,就坐這裏。”

張啓正聞言,極為紳士的幫她拉開了凳子。

“謝謝。”道了謝後,盛放坐下。

李局坐在主位,她的正對面,坐着祁既。張啓正正對着的,則是衛朝。

盛放輕抿了一口茶,擡眸便看見祁既和衛朝兩人。衛朝倒是沒有看她,而是有些幽怨的瞪了祁既一眼。

如果不是祁既剛才推的那一下,現在和盛放面對面的,就是他了。

盛放默默觀察了好一會兒,始終不明緣由,幹脆埋頭吃飯。

全程,盛放都在專注吃飯。除非是話題引到了她身上,她才說一下。其餘時候,她一直很安靜。

其他人都在鬼扯、寒暄,唯有她埋頭幹飯。結果,她成了這食堂內第一個吃飽喝足的人。

正聊到興起,李局忽然來了電話,領導要找他了解案子的詳情。眼看着這飯他是吃不了了,幹脆當衆宣布給他們隊兩天假期,當做偵破這件案子的獎勵。

待李局離開後,食堂裏的氣氛瞬間變得高漲起來。才和相關部門交接完工作,匆匆從醫院趕回來參加慶功宴的趙凱立即跑去後廚,提了一箱酒出來。

祁既和張啓正是客人,自然是要先給他們滿上。趙凱繞到祁既身側,不等他把斟滿了酒的杯子放到桌上,就聽到祁既說:“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不能飲酒。”

“抱歉,祁老師,我不知道。這樣,你以茶代酒,好不好?”趙凱一臉歉意,把酒杯往前一推,遞到了張啓正面前,問:“小張,你不過敏吧?”

張啓正搖頭,笑着接過。

緊接着,趙凱又倒了一杯,放到了盛放面前。以往的慶功宴,盛放偶爾也會喝一點的。

盛放:“待會兒還要開車,我不喝了。”

衛朝:“給我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道聲音傳入趙凱及在座其他人耳中。

生理期喝酒容易肚子痛,可盛放又不想把這麽私密的事情公之于衆,于是随便扯了一個借口。她只是沒想到,衛朝會忽然開口。

趙凱沒心思去遐想她和他私下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關系。他看了衛朝一眼,沒有任何動作,語氣中含着幾分擔憂:“隊長你…”

不等他把話說完,衛朝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長臂一撈,那杯酒已經穩穩端到了他的面前。

同時,他沖趙凱搖了搖頭。幅度極小,但盛放還是注意到了。

倒酒的時候,他之所以略過衛朝,就是因為擔心他的傷口。趙凱嘆了口氣,重新擠出一張笑臉,把已經開封的酒放在桌上後,又去隔壁桌繼續分發。

從衛朝身後路過時,他輕聲叮囑了一聲:“隊長,少喝點,對你的傷口不好。”

“放心,我心裏有數。”衛朝低聲回應。

他本不想喝的。如果趙凱沒有把酒杯放在盛放面前,他本可以抑制住的。盡管此時他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和李局離開之前相比,此時的食堂變得有些吵嚷。

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很小,又專門防着別人聽見,盛放并沒有聽真切,只看到他們兩人的嘴巴一啓一合,仿佛在預謀着什麽。

有酒有菜、沒有領導的慶功宴,自然是鬧到了後半夜。

全程,唯有祁既和盛放滴酒未沾。期間,盛放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對面兩人身上。更多的,是衛朝身上。

今夜,他一口東西都沒吃。她眼看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就用他那條僅餘的完好的胳膊。如果不是祁既最後一把奪下他手中的杯子,衛朝今夜怕是要醉死過去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的眼神還是從清明變得迷茫很多。但有一個好處:他臉上兇巴巴的表情終于不見了。整個人也沒那麽緊繃,舉手投足間多了一些松弛感。

尤其是在對上祁既或者她的視線的時候。

很久以後,盛放才恍然明白,衛朝之所以在她和祁既面前流露出松懈的神情,到底意味着什麽。

酒足飯飽之後,各回各家。

清醒的趙凱和尚森負責把隊裏其他同志送回家,盛放則主要負責将他們三個人拉回家。

因為祁既還在飯桌上,張啓正沒敢喝太多,勉強能顧得了自己,還算清醒。祁既滴酒未沾,他主要負責攙扶衛朝。是以,盛放負責開車,張啓正一個人坐在副駕駛。祁既和衛朝坐在後排。

原本,盛放還擔心微醺的衛朝會和張啓正争搶副駕駛的位子,卻沒想到,他徑直坐上了後排。

沒多大一會兒,盛放便猜出他不和她并排坐的原因。車廂裏彌漫着的,除了淡淡的酒精味,還有一股血腥氣。

她本不是一個嗅覺敏感的人,卻還是聞到了這股味道。她抿抿唇,一個字也沒問,只是把兩邊的車窗落下了一半。

頃刻,晚風把這些難聞的氣味吹散,可盛放的心裏卻始終像是壓了一塊石頭,酸酸的,脹脹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車裏的三個人對堰西的街道并不熟悉,以至于誰也沒有發現,她曾開錯了兩個路口。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