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枝薔薇
衛朝在腦海中又重新過了一遍所有的信息。t
齊笙無故停放在機場的車子、保姆的怪異舉動、懸挂在客廳中央的顏色異常詭異的畫像、隐藏在畫像之上的探頭, 以及齊健明秘書和保潔阿姨自相矛盾的話……
所有的一切，都讓衛朝感覺不對勁。
這些信息冗雜紛繁，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根本穿不成一條有用的線索。
縱然他心裏很清楚，大多數的案子一開始都是艱難的，都需要警務人員一層層抽絲剝繭，才能有機會靠近真相。但他依舊有些煩躁。
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他, 雖然脾氣算不上很和善。但好在他的自洽、自控能力還算不錯, 情緒從來沒有失控過。
不像現在, 屁大一點兒事都能牽動他的情緒。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感覺自己更暴躁了。
因為他變得陰晴不定的性情, 因為今日得到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信息, 也因為他從齊家出來後接通的那個電話。
尤其是那通電話。
那通久違的、每個字句都近乎是命令的電話，讓他好不容易才平複的心情又一次起了波瀾。
自挂了那通電話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裏窩着一陣邪火, 卻無從發洩。
所以, 他在看到張啓正坐在盛放的副駕駛時, 會不由自主地用那種駭人又充滿攻擊性的眼神去看他。
好在那時他的頭腦尚且還算清醒。
更何況, 盛放還在車上。她心思細膩, 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太多。所以, 他生生用理智将心裏那點不安和陰郁克制住了。
但是，也只是克制住而已, 那些壞情緒并沒有消失, 反而會時不時的沖破禁锢。
那些年的過往，開始在他的腦海裏浮現, 一遍又一遍。
他剛開始卧底的時候，他最期待的, 就是和大本營通電話。可是後來，随着他的逐漸深入，親眼見證了一些事情之後，神經越繃越緊，變得害怕接到大本營的電話。
衛朝一早就知道，卧底任務并不是什麽好差事，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
可明知危險，他還是義無反顧應了下來，憑着少年的一腔熱忱和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危險’這兩個字，對于那個時候的衛朝而言，還只是書面上的含義，并沒有什麽具體的意義。就連生和死，也只不過是一個含糊的概念。
那個時候的他，經歷過的最危險的事情，也不過是在國外的街道上赤手空拳解決了幾個飛車黨。
可随着他的逐漸深入，對‘危險’、‘生與死’有了新的認識。
他見過不小心暴露的同伴被一槍爆頭；見過資歷深厚的同伴卧底多年，好不容易深入到核心圈，卻因為舍不得紙醉金迷的生活徹底反水；見過剛毅良善的同伴被另一個同伴出賣後，被砍斷四肢做成人彘悶在油桶裏的模樣；更是見過很多普通人不慎染上毒-品之後，像野狗一樣，匍匐在毒-販腳下乞求的模樣。為了繼續吸食，他們不得不去幹一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
親眼見證了很多事情之後，他越來越謹慎，也開始害怕接到大本營的電話。
為了更好融入他們，他不得不去接觸他厭惡至極的一些東西。煙、酒、紋身，甚至是任由他們往他的體內注射毒-品。那時，如果不是有徐非凡和狗肉在他身邊，他整個人怕是就此廢掉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他也終于可以不用每日都窩在黑暗裏，他也終于可以每日都行走在陽光下。
原本，可以和盛放一起工作，是他期待已久的完美一天。可偏偏，大本營的電話也在今天打過來。
現在，那些積壓已久的壞情緒越來越多，他好像快要控制不住了。他想抽煙，想飙車，想做一切可以釋放情緒的事情。
衛朝近乎把自己的後槽牙給咬碎，終于拉回一絲理智。
他一遍遍在心裏告訴自己：任務已經結束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放縱自己了。
更何況，這不是他的車子。車裏還有其他人，其中兩個，都是他的至親。
所以，他不能，也不會。
車子依舊平穩行駛着，甚至比剛才還要慢一些
餘光觸到盛放挂在車上的平安符時，他的理智逐漸回歸，重新回歸到案件本身。
沒來由的，他開始懷疑起齊健明來。目前而言，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指向性的線索。可是，他的心裏，就是感覺齊健明有些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直覺。
或許，是因為壓抑在他心底的那些陰郁分子又在作怪。
“不輕易相信任何人，時刻保持警惕和懷疑。”是他這些年奉為圭臬的話。現在，他用來懷疑齊健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