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大結局

第66章 大結局

你們是不是也會喜歡這張照片?

同樣喜歡這張照片的,應該不是說話者,而是說話者曾經遇到過的另一批“你們”。那批人偷偷摸摸把照片搞到手,在他面前仔細研究,還裝模作樣地說那照片很重要,關乎他們的命運。于是,他把他們研究的那張照片洗了出來,當作他們高考的禮物。

溫西泠的記憶翻江倒海湧來。

趙奕民早就認識他們了。

第二輪第二局,他僅僅掃了一眼,就指着啦啦隊名單上 12 名老隊員的名字說:“這個陣容就挺完美的。”

是完美,因為在第一輪,來搗亂的溫西泠去的是 B 世界,而 A 世界的替身們拿了全海實第二名。

第二輪第四局,他摟着即将上場的成桦叮囑:“二班比前兩個班都難打,不過不管他們多難纏,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他知道足球賽的結果。第一輪 A 世界的成桦雖是替身,卻是像在原世界一樣盡全力踢的,他在最後十分鐘進了兩球,在最後二十秒反超二班。

他什麽都知道,因為他太早就認識他們了。

溫西泠想起不久前他說過的另一句話。可惜,當時她只顧着反駁,甚至沒有等他把話說完。

他說,我提防的不是你。

不是你,是另有其人。

趙奕民頭一次産生“另有其人”的感覺,應該是三班開啓第二輪穿越的時間點——軍訓。在此之前,他身邊的一切都符合他的記憶,直到在那輛開往軍訓基地的大巴上,成桦站起來聲稱自己是新上任的班長,并且在之後的幾天和溫西泠一起把基地鬧得雞飛狗跳。

但他們很快便恢複正常,就是記性貌似變差了。

趙奕民說服自己,學生都是這樣,偶爾會抽風。

不過從軍訓過後,他還是開始留意身邊是否有新的變化。他把引起他關注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寫在“工作日志”裏,對于學生抽風的情況記錄得尤為仔細。

比如,高二那年的十月底,他發現又有人開始作妖了。他的學委期中考帶頭曠考;過了兩三周,他的班長率領着“完美陣容”去海實本部跳了一坨狗屎。

事情的走向在後來漸漸變得離奇。

他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麽在井岡山會有 19 個學生同時發瘋,先是在下七中學砸場子,又是趁他沒盯緊,集體乘飛機去了北京。

他更無法理解,為什麽在高三一場平平無奇的足球賽上,他那個溫柔善良的班長會突然拿刀狠狠刺向與她關系最好的人。

直到第三次在開往軍訓基地的大巴上與穿越者們相遇,他才重新生起最初的懷疑——他們的身體裏“另有其人”。

那日,溫西泠舉手冒領了班長一職。他回頭看着她,心裏想,“他們”來了。

那幾天,他緊張得覺都睡不踏實,結果“他們”不僅沒惹麻煩,反倒和教官相處得格外和諧。他記錄工作日志的時候充滿迷茫。

高二的啦啦操比賽,他注意到啦啦隊換了一名隊員——裴雯雯替代了白皖棠。他偷偷觀察了他們幾天,卻只看到他們訓練刻苦、精神正常。

下一段他重點戒備的時期,是井岡山研學。

溫西泠的記憶越捋越清晰。

她想起了在井岡山的最後一個夜晚,趙奕民行色匆匆地趕來橋上數人,發現人數不對,問她:“賀文他們呢?還有成桦?”

當賀文和成桦同時失蹤,沒有任何一個老師脫口而出的會是賀文的名字。

除非,那名老師知道此時會出事的是賀文。

在井岡山的頭幾天,趙奕民操心的确實是他眼裏“正版”的溫西泠和成桦——那幾個家夥曾經又是集體串寝室,又是玩黃色小卡片,整天爬山涉水不務正業。

但最後一天,他真正警惕的是賀文那 19 人。他們過去鬧的事差點害他丢了工作。

但那五天,這些學生什麽也沒做,乖巧過了頭。

最後,是溫西泠引他上天臺的那次。

“我确實在防你,溫西泠。”他透過她的眼睛,對着那個看不見的敵人說。他不敢挑明了說,因為他不清楚對方的真實目的。他扯了一長串懷疑她的理由,但那都不是最根本的理由。

就在他以為敵人要現原形的時候,他看見她哭了。她說:“我從來沒想過您會這麽算計我。”

他想,他猜錯了,全猜錯了。那雙眼睛就是溫西泠的眼睛,他傷害的就是溫西泠本人。

趙奕民放棄了。他都可以循環,學生為什麽不可以抽風。

他把那份象征懷疑的“工作日志”删了,再也沒有懷疑過三班的任何人。

溫西泠拉着李恩語走出辦公室時,胸腔一陣陣發酸。她低着頭快步往前,李恩語忽然扯了扯她:“西西——”

她擡眼,猛地剎住腳步。趙奕民正從走廊那頭過來。

“你們在這兒呢。我半天沒看到人,想着上來看看——怎麽哭了?我沒說不能上來……李恩語,她怎麽了?”

李恩語瞅瞅溫西泠:“她……吓着了。”

“被什麽吓着了?”趙奕民摸了一遍身上的口袋,什麽也沒摸出來,“我辦公室有紙巾,我們進去——”

“老師。”溫西泠叫了一聲。

“你說。”

溫西泠紅着眼眶看着他,無數個問題湧到嘴邊,卻一個也問不出來,最終,她輕聲問:“您是不是……在這裏待了九年?”

海城夏天的風帶着陽光的溫度拂過走廊,整棟樓的簕杜鵑枝葉沙沙作響。

溫西泠和李恩語看見,趙奕民眼裏從一片平靜的海面慢慢開始有了波瀾,那波瀾一點一點放大,直至變成驚濤駭浪,仿佛海城九年的風都在那一刻吹向了那片海。

不用他開口回答,答案已經浮在了海面上。

……

從拍完畢業照到高考之間的這一周,趙奕民收到了一份非常詳細且配備專人講解的《普通高中課程标準三輪穿越路線圖及說明》。

“趙老師啊——”成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拿着三角尺戳戳黑板,又用粉筆打了兩個圈,“你問問旁邊的同學,這個地方我是不是強調過很多遍?再記不住就是您的問題了。”

拖了把椅子坐在講臺下的趙奕民皺着眉,看看手中的《圖及說明》,又看看講臺上鬼畫符一樣的板書:“大概……記住了。”

“這些實在背不下來的話,把這個公式背熟——”溫西泠猛地拍了拍寫在黑板最上方的兩行字:

打破歷史,主角變道,配角直行。

複刻歷史,主角直行,配角循環。

“只要公式背下來,大不了遇到題目了現場推嘛!照着公式推,這總不能不會吧?”溫西泠擦掉手上的粉筆灰。

趙奕民總覺得講臺上的兩個人在陰陽怪氣,但拿不出證據。他拿着《圖及說明》仔細看了看,在第三輪第三局的說明旁邊有一幅小小的插畫,畫了一男一女兩個小人抱在一起,旁邊小字寫着“三班高層幹部暗中勾結圖”。

他沒忍住笑,扭頭問旁邊的李恩語:“你畫的吧?那倆高層幹部知道自己出的教材上有這幅圖嗎?”

他話音剛落,一根粉筆精準落在他手中的圖上。成桦嚴肅地敲敲黑板:“為什麽我一講話就有聲音?想講上來講。”

“你反了你?”

趙奕民瞪他一眼,裝腔作勢地環視一圈,提高了音量:“放尊重點啊,你們的過去還掌握在我手裏。”

這是穿越路線的最後一環。

前一天,溫西泠在班上向趙奕民宣布了他們的結論:“老師,您在結束這一次循環後,會回到現實世界的 2016 年 9 月。也就是說,我們的過去,是您的将來。”

“你們确定那個人是我?”

“确定。”班上傳來整整齊齊的回答,讓他愣了一愣。

“确定。”溫西泠笑了一下,“您放心,不止是因為密碼。”

密碼只是牽出真相的導火索。他們之所以确定,是因為原世界的趙奕民太了解他們了,他幾乎什麽都知道。也因為了解,所以給了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沒有九年的相處,不可能有那份信任。

“而且,您在很早的時候就提醒過我。”溫西泠說。

那是她打電話給趙奕民修改文理志願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趙奕民問她:“确定嗎?你現在做了這個選擇——可能就回不了頭了。”

如今她才明白,這個“回不了頭”是什麽意思。但她慶幸自己當初做了這個回不了頭的決定。

“那——”趙奕民皺皺眉,“你們怎麽确定我下一輪就能回去?不用多循環幾輪?”

“這個……不能告訴您。”

這個問題,只有溫西泠一個人敢說确定。

那日拍完畢業照,趙奕民同她聊了很久。

“我在第一輪循環的高三,知道你很想拿實驗學校獎。我一直覺得,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應該獲獎。後來我一直惦記着這個事,結果三輪循環結束了都沒讓你拿到。但我又想了一個方案,如果我還被困在這裏出不去,我就試一試。”

他說着,坐直了身子:“一般來說,學校不會讓一個班拿兩次獎。高一高二你可能争不過顧星和肖舒涵,所以我高三再提名你,前兩年我都提名成桦。我以前試過了,那小子也争不過別人。學校總不可能讓咱班連着三年提名同一個人,對吧?這樣高三你就穩了。”

他頓了頓,又趕忙把腰塌回去:“當然,我知道你不在意——但可以給你的替身嘛,萬一她在意呢?你看我這個方案可行嗎?”

溫西泠就是在那一瞬間确定的。

原世界的三班就是連續三年提名了成桦。但最後一年的提名,是校方代替趙奕民做的決定,因為成桦的成績太好了。

溫西泠此時才意識到,她當年懷着滿心期待卻等到了成桦的名字時,也許有人比她還要失落。但她望着尚且毫不知情的趙奕民,卻忽然心頭一熱,笑着回答:“我看可行。”

确定了穿越的最後一環,三班集體做了這份《圖及說明》,目的是讓趙奕民自己理清三輪循環中哪些片段他将在原世界再次面對。

“給您這個不是讓您作弊啊!”成桦說,“是讓您心裏有個底,不用時時刻刻提防一些有的沒的。另外,我們只知道您肯定是成功回去了,但具體是怎麽回去的,我們真不清楚。”

溫西泠補充:“但根據我們的經驗,您可以回想一下,您頭一次循環的第一天有沒有拍過什麽照片,後兩次循環卻沒拍?反正,照片就是兩個世界的通行證。”

高考前夕,那張屬于三班的通行證發到了每個人手裏。

趙奕民站在講臺上望着 36 個人。

“咱們大家都經歷過很多了,我想,也沒有什麽需要我囑咐的了。高考對你們來說,實在是很小的一件事。”

他頓了頓,又道:“至于我,我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會像從未認識過你們那樣,對你們守口如瓶,就像你們這兩天也什麽都沒透露給我。一來,我必須這樣才能完成整個閉環,避免世界出現混亂;二來——雖然我已經認識你們很多次了,但那是你們的第一次青春。”

話音落下,廣播流出晚自習結束的音樂。

趙奕民笑着道:“明天見。”

明天見。他在原世界也是這麽說的。三班的明天隔了 450 天,他的明天隔了三年。

但總歸,那會是同一個明天。

那天晚上,成桦和溫西泠在宿舍樓下站了很久,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兩個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直到準備熄燈的音樂響起。

“西泠。”成桦輕聲念她的名字。

“嗯?”

“回到現實後,你……還會找我的,對吧?”

“我說了呀,我們高考後還有很多話要慢慢說呢。”

他愣了一愣:“你什麽時候說的?”

“……”她噎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好像是跟你的替身說的。”

“嘶——”他眯起眼。

“你別急,別急。”她拍拍他的腦袋,“不管他,我再和你說一次。”

“你說。”

她正對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成桦,你聽好了,即使是回到了現實世界,我們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我們是生死與共的搭檔,我們可不能走散了。”

他怔怔地注視着她。

過了一會兒,她将手放下,正要開口告別,他忽然彎下脖子,在她額頭蜻蜓點水般落下輕輕一吻——

“高考加油。”

溫西泠的鬧鐘響了。不是六點,是七點。

她看見鬧鐘上的那行小字,笑了。

2019 年 6 月 7 號。

明天到了。

他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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