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之大快人心
罪魁禍首任雨娘也并非出于故意,只是她在回客棧拿錢後回來的途中,看到了盧府管家,見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激起了雨娘的好奇心,繼而将九兒被押在包子鋪一事抛在了腦後。
管家是和另外兩個小厮從一家店鋪裏走出來的,兩個小厮每人手裏拿着一個小巧的包裹跟在管家身後。他們一副做賊心虛地模樣,朝路的兩邊瞧了瞧,然後就上了停在店鋪門口的馬車上。
雨娘看了看那家店鋪的牌匾,寫的是《如意齋》三個大字。
馬車緩緩行駛,雨娘緊跟其後。
光天化日的跟蹤真可謂是一門學問,即便是像雨娘這樣久經“殺場”的道姑也始終餐不透其中的訣竅,一路上小心謹慎,十分艱辛:跟了近了,怕被發現,跟得遠了怕跟丢,時不時還有在意一下旁邊路人的目光和眼神。
就這樣提心吊膽地跟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馬車在一戶人家大門口停了下來,管家和兩個手捧小包裹的小厮随即下了馬車。
管家一改往日的謙遜,背着手站在大門口,向其中一個小厮使了使眼色,只見那小厮眼疾手快地走到大門前,擡手就是一頓狂敲。
這附近很是安靜,掃眼望去,周圍都是破舊的老房子,居住着不像是有權有勢之人。突然,雨娘發現,這地方她曾來過,這不是娟娘的娘家嗎。
小厮敲門後沒多久,門從裏面被打開,還未等裏面的人說什麽,他們三人便強行進入了,這一幕着實讓雨娘又些驚訝。
雨娘見四下無人,直接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房頂之上,打算看個究竟。
院內,柴氏坐在石凳上,一副霸氣的模樣,在她的身旁站着兒媳高氏。雨娘看了看四處,并未發現小貓和娟娘的人影。
管家朝着兩個小厮使了個眼色,只見那兩個小厮将拿在手上的小包裹直接扔到了地上,行為粗鄙至極。管家背着手站在柴氏跟前,顯然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用陰陽怪氣的聲音道:“這些都是我們将軍讓送來的,您老人家也不必專程去盧府道謝,也不用再去找我們将軍了。我們将軍說了,只要他在一天,就不會讓老太太餓死。”
老太太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激動地道:“回去告訴你們将軍,他給的東西我們不稀罕,都給我拿回去!”
“呦,這我可做不了主。”管家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繼續道,“如果你們不想要,随便找個地方扔了便是,免得我們又得辛辛苦苦拎回去。”
“我老太婆的死活和将軍毫無相幹,就算我餓死了,也不需要他的施舍!”老太太說完,氣得咳嗽了起來。
高氏見狀,立刻前去拍打柴氏的後背,給她順了順其。
“老太太,您雖然嘴裏這麽說着,還三天兩頭到我們盧府來要先夫人的嫁妝,這不就是大夥兒口中的表裏不一嘛。”管家挖苦起話來,真是不帶一個髒字,“既然您這麽清高,這麽有骨氣,以後就不要再去找我們将軍和夫人的麻煩了,還請您自重。”
“你一個小小的下人,哪裏學來的規矩,竟然這麽跟我說話?”柴氏是氣極了,捂着胸口氣都快上不來了。
“老太太,您還以為自個兒是當年意氣風發的三品大員夫人呢,今時可不同往日了,你們楚家已經沒落了,看看你們現在住的這是什麽破地方,還在那裏裝清高。照我說呀,你也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将軍看在死去的先夫人的面上,時不時地救濟您老人家一下,您接受就好了。螞蟻尚且還懂得偷生,更何況人呢。”
雨娘聽得緊緊握住了拳頭,她是想下去把那狗仗人勢的管家給狠狠教訓一頓,最好可以打他打到連他爹媽都不認識了,不過想到今後的打算,她也只能隐忍,當一只縮頭烏龜了。
“是誰家的狗在外頭亂叫啊!”随着一聲門被踢開的聲音,小貓罵罵咧咧地叫嚷着出現在了院子裏,看到這裏,雨娘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見小貓那手指了指管家,道:“你,是你對不對!”
管家見從裏屋突然冒出來一女子,看着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小貓見對方不說話,掐着腰繼續攻擊道:“你誰呀,你誰家的呀?跑到我姨家來撒野什麽!”
可能是被小貓的氣勢給鎮住了,管家向後退了一步,問了句:“你是誰啊?”不過那上聲音照比之前弱了許多。
“你這雙狗眼自然認不出本小姐來,以你的身份怎麽可能見過我,你根本沒資格問本小姐的身份!”小貓先是對管家進行了一頓貶損,後指了指在管家身後目瞪口呆的兩個小厮,喝道,“你們兩個狗奴才,自己扔的東西都給我撿起來!”
那小厮被小貓一吼,吓得立刻撿起地上的小包裹,放到了老婦人身邊的石桌上。
小貓嫌棄地看了看那兩個小巧的包裹,粗暴地将其打開,從裏面拿出來一件舊衣裳和一包幹果,直接扔到了管家的臉上,“你這是把我姨當成乞丐了不成!”
管家氣得用顫抖的手指了指小貓,斥責道:“你,你竟然敢朝我丢東西?”
小貓并未退縮,她也同樣用手指着管家,大聲道:“就憑着你從進院子之後的舉動,本小姐可以大聲告訴你,我打的就是你!”她指了指被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和幹果,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你要是在帝都,要是在我爹爹管轄的刑部大牢裏,我相信我爹的手下絕對不會像我這般只是扔扔東西這麽簡單。”
聽到這裏,雨娘打心裏佩服起小貓來,她這個謊撒得可真是妙,從她管柴氏叫姨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盧府管家的腦海裏種下了無數個疑問和無數個不容置疑,畢竟,柴氏當年在京城可是三品大員的妻子。即便沒有嫁給在帝都做官的親姐妹,義姐妹有幾個總是可能的吧。這一下,她又把刑部大牢給搬出來了,誰不知道那刑部大牢是陽間的地獄呀。
這句話确實對管家起到了震懾的作用,只見方才還趾高氣昂的管家頓時縮成了一團,不敢開口說話。
即便如此,小貓也不可能輕易停下來,今日這位盧府管家是徹底把小貓給惹毛了。“當年,我姨把唯一的女兒下嫁到你們盧家,你們盧家倒好,見楚家失勢就迫不及待地把姐姐給休回了娘家,害得她最終含恨而終。若不是看在你們家将軍這幾年拼死殺場的份上,我爹和幾位昔日楚大人的好友早就參那個盧生一本了,參他一個失德,讓他名譽掃地!你們将軍倒好,不僅不好好把握機會讨好楚家,竟用這些連乞丐都不要的東西打發我姨,簡直是太無恥了。不僅你們将軍無恥,今日發現在他家幹活兒的下人都這般無恥,真的是讓本小姐大開眼界呀!”
不僅是管家和跟着管家一起來的兩個小厮,就連一旁的羅氏和高氏都被小貓給鎮住了,只見她們二人一動不動地看着小貓,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氣憤和無助。
“我姨之所以去找你們将軍,是去乞讨的嗎?她是去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楚昔珏當年嫁過去時帶的嫁妝,那些嫁妝都屬于楚家!”小貓在此擡起手來,那手指了指管家,“你,回去之後告訴那個盧生,讓他趕緊把人家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回來,霸占他人財産的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不恥了,讓人聽了要被笑話的。”
管家被小貓說了一通,發現終于輪到自己說話了,邊向後退邊嚷嚷道:“你,你給我等着!”
說完,管家撒腿就跑,直接跑出了大門,兩個小厮見狀,也一起跟了出去。
小貓直接跑到大門口,掐着腰,繼續叫了起來:“我可不是楚惜珏,任人宰割也一聲不吭,我也不是楚家人,跟你講禮儀和道理,本姑娘不高興了是會動手的!你要是再敢出現在這裏,小心我讓你把刑部大牢的幾百個酷刑都受一遍!”
雨娘在屋頂幹脆躺了下去,這個小貓,果然是不能得罪的,便暗暗下決心,今後待她多寬厚一些。
不過她也慶幸,在她身邊的不盡是小貓這樣厲害的鬼,還有像九兒那樣聽話乖巧的女鬼,以她的性格,即便是在清醒過後知道今早把她押在包子鋪一事,想必也不會跟她計較,只是輕輕帶過。
突然,雨娘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然後她就想到了被自己押在包子攤的九兒。
她看了看院子裏的情形,管家和小厮們走後,院子裏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氣象,她還看到娟娘也從裏屋走了出來。
看樣子,這裏是不需要她了,她連招呼也不打,急急忙忙朝着包子鋪的方向飛了過去。
到了早上吃早膳的包子鋪,雨娘發現那裏早已改成了賣首飾胭脂的攤位,包子鋪老板和九兒,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大嬸,你看到早上在這裏賣包子的老板沒?”雨娘走過去問了其中賣胭脂的大嬸。
只見那大嬸回道:“看到了,我們都看到了,就在今日出來擺攤的時候看到的。”
在一旁賣首飾的大叔插了一句,“我們出來時,剛看到他被官兵給帶走了,連鋪子裏的東西都一個不剩地都被拿走了。”
“那你們可見到一個姑娘,她應該就坐在包子鋪裏。”雨娘焦急地道。
“對呀,我是聽說他被抓走是和一個姑娘有關。”另一個賣胭脂的大叔說道。
聽到這裏,雨娘心中突然浮現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