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心甘一直覺得對程知非有所虧欠,主要是還是自己當初死纏爛打讓程知非帶她到部隊大院裏開開眼,結果自己惹了一堆破事後又自顧自的逃跑了。
也不知道事後程知非是怎麽收拾爛攤子的。
雖說最後她趕在金瓶摯簽之前把小活佛阿耶德送了過去,好歹讓儀式順利進行,但她消失的那幾天,估計程知非心裏應該是鬧翻天了吧。
所以在這兒遇見程知非,又被撞見這麽個尴尬事,她一下子就更擡不起頭來了,整個人在他面前也失去了以往那種沒心沒肺的灑脫,反而有些拘束。
唉,這虧欠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尤其是在當事人面前,越發不是滋味。
程知非将她的拘束跟尴尬看在眼底,也不去點破她,反而覺得她越是這種表現,接下來對自己的所想做的事情更有把握。
又聽見外邊傳來說話的聲音,心甘意識到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于是一陣小跑,急急忙忙從洗手間拐出來,差點撞到前邊一個托着酒水的服務生。
“小心!”程知非适時的拉住她,因為慣性她往前倒了一下,嚴嚴實實的撞在程知非的懷裏。
程知非的身上有股墨汁的味道,不算難聞,甚至可以說有些清冽,總讓她有種身處于滿屋子文房四寶的房間內。
程知非将她放開,并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聯想到之前她一個人待在男廁,他才問道,“你一個人來的,怎麽跑男廁去了?”
心甘一想到剛才門外那鬧劇,眼中不知是閃過僥幸還是尴尬,只說,“二樓的廁所在維修,我就倒三樓了,太急了就沒注意。”
“你之前都跟龔小乙在一塊?”程知非突然問道。
心甘擰着眉看他,眼中閃過詫異,“你怎麽知道跟我在一起的是龔小乙?”問完之後又想通了,程知非跟龔小乙一個大院工作,雖然各自處于不同部門,但彼此之前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比如說每次小太子要去哪裏也得打報告才行,這報告上去了,自然各派的眼線及時通知。
不過程知非沒想到的是他們會在港區而已。
“我得回去了,要是龔小乙那厮見不着我,一炸毛起來可要命了。”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怕龔小乙,但她擔心龔小乙萬一找不到自己會把這裏的地皮都掀個底朝天。
被人做不到,不代表小太子做不到,心甘相信龔小乙有這能耐。
程知非也相信龔小乙這爆脾氣會幹出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來,圈內的衙內中,唯有龔小乙讓其他人但顫心驚,哪怕是比他高級別的領導,見着這尊小佛爺也得退避三舍,誰讓人家氣焰就是比別人高呢。
而且還有個好老子,好爺爺罩着,這真是叫人氣死。
“打算在港區待多少天?”程知非問道。
“後天回去吧,我聽龔小乙這麽說的。”
程知非點頭,又問,“晚上有什麽打算沒?”
“還不知道,不過這幾天都在玩,今晚上暫時沒聽到有什麽安排,還得看龔小乙吧。”心甘搖搖頭,确實不太清楚。
程知非也不為難她了,萬一龔小乙看見跟他在一起,難保會有想法,萬一直接拎着她回西京,那接下來他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臨走的時候程知非遞了個手機給她,讓她收好,“你到現在還沒有手機吧,這是我的手機,你先拿好。”
心甘一怔,遲遲沒有接,最後還是程知非替她放到口袋裏,“晚上我再給你短信,已經設好靜音了,你記得七點鐘偷瞄看一眼給我回個信息就行。”
還是程知非替她考慮周到,知道如果被龔小乙發現手機的來源,估計又得泡一次酒。
回去的時候,龔小乙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手裏抓着一杯酒,只靠在原先的地方等她,見着她安然無事的回來,才挑着眉問道,“去哪兒了?”
“換姨媽巾去了。”她也言簡意赅,反正說的是事實,抛去跟程知非見面的細節,還真沒一句假話。
聽到她的回答以及眼中的清清朗朗,龔小乙眼中的陰戾一下子就散了,走上前摟着她腰說道,“晚上我有點事,你餓了就打電話下樓讓服務員給你送餐。”
心甘不動聲色,只乖巧的點點頭,“多少點回來?”
“預計十一點左右吧。”
心甘心中有譜了,面上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也不吃醋,也不好奇他的事情。
龔小乙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捧着她的腦袋亂啜了小嘴一通,這才壓低聲音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真是艹蛋的小騷精,這麽個沒心沒肺的樣子,真要氣死老子了。”
晚上龔小乙六點多就走了,她一個人在房間,沒等程知非的短信過來,她就先發了短信給人家。
【龔小乙剛走,你之前想說的是什麽事?】短信發完,她便躺在床上。
沒到兩分鐘,手機屏幕一直閃着光,手機已經設置成會議模式,因此并沒有鈴聲,心甘瞥了一眼,一見是個陌生的號碼,不過也不猶豫。
“喂”
“是我”果然是程知非的聲音。
“哦哦”心甘嘴裏應着。
程知非好笑的說,“你現在住哪個酒店。”
“半島酒店”
“那這樣,二十分鐘後我在停車場等你,你直接坐電梯下來就行。”程知非說的也很簡單,但也并沒有告訴她究竟有什麽事,說完也就挂了。
心甘迷茫的瞪着手機,心想這些個少爺怎麽都這麽我行我素來着。
但随即又在想,龔小乙前腳剛走,她這就偷偷出去跟別的男人見面,這怎麽感覺那麽像“偷情”呢。
心甘也沒怎麽打扮,穿着一身舒服的棉麻長裙就下去了,程知非見她的時候不由得一愣,主要是沒見過她穿裙子。
這間粉藕色的棉麻長裙只到她膝蓋一下十公分,露出一截嫩生生的小腿,真是細滑白嫩,猶如剛剛破土而出的白嫩新筍。
而且她這一身皮膚似乎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合适,那藕色一點也沒有搶她的膚色,反而襯得一張圓臉越發可人。
她腳下穿着一雙白色的夾腳涼鞋,腳趾頭的指甲蓋居然還是粉色的,不遠處的車上程知非眼中劃過一絲笑意。
她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的名媛千金倒更像是哪家裏吃好喝好“供奉”着的小佛爺,這一身的細皮嫩肉,怎麽看也不像是是鄉下出來的。
心甘在停車場找了一圈也沒見程知非,剛想給程知非回撥個電話,就聽到一聲車喇叭鳴聲。
回頭望去,見到不遠處一輛寶藍色的瑪莎拉蒂Ghibli在不遠處緩緩開了上來。
車頭的燈光照射得睜不開眼,心甘下意識的擡起手擋光,見那車子在前邊停了下來,一修長的身影自車上下來,正是程知非本人。
他上身一件酒紅色巴寶莉襯衫,底下灰色商務西褲,襯都那腿足夠修長。
“上車吧。”程知非笑着替她拉開車門。
“這車挺不錯的。”這款瑪莎拉蒂車型充其量也就兩三百萬,她在龔小乙那邊連幾千萬的車都坐過了,不過眼下是真心喜歡這款車型,心甘一直覺得瑪莎拉蒂的性能跟外形更适合女性,而且也一直鐘愛它們家的車款。
程知非笑而不語,程知非對車的性能比起外形更關注,至于牌子也未必一定是名牌豪車才好,他沒有龔小乙這些人這麽熱衷于玩車,所以他的代駕車子一般都是比較常見的奧迪系列。
坐上副駕駛座,心甘才問道,“待會去哪兒?”
程知非替她系好安全帶後才笑着說,“帶你去見一些人,然後一塊吃個飯,到時候你盡管吃東西就是,所有的問題我來回答。”
心甘更加不明白程知非要做什麽了,眼中略帶迷茫的看着他,“見誰啊?”
“我媽媽”程知非輕描淡寫的就抛出這三個字,頓時讓心甘有些蒙圈。
“你帶我見你媽媽?你确定沒問題?”心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見程知非熟稔的開車行駛在港區的馬路上,這才意識到程知非真沒跟自己開玩笑。
“我這兒缺一個能跟我逢場作戲替我解決問題的女伴,我之前正愁找不到人,你自己倒一頭撞了上來在,可不就是你了麽?”程知非半開玩笑的開口說道。
心甘還是想不明白,程知非見她一臉的狐疑,知道今天若不把話說明白,只怕等會一下車就丫頭就撒腿兒就能跑。
“今晚上我媽約了我吃飯,另外還約了一個人。”
心甘聽出來了,是有點兒意思。
“女人?”她忽然釋懷的一笑,眼中閃爍着狡黠的精光,那模樣就好像是在說,小樣的,你也有要求姐姐的一天呀。
程知非一怔,心底又氣又恨,但也有些無奈,只能點點頭。
心甘興趣一上來話匣子就打開了,開始嘚啵嘚啵的,滿臉的得意飛揚,畢竟她算是知道程知非要幹嘛了。
可不就是家裏給他安排了相親,他拉着自己想辦法攪黃這門相親會呗。
程知非原本以為她會拒絕,誰能想到她臉上溢滿了興奮,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的事情。
“你不擔心見我媽媽啦?”程知非取笑她方才還一臉擔心,現在倒完全放松下來。
心甘一揮手,滿不在乎的說,“不擔心不擔心,你不是說我不需要說什麽話麽,我負責吃東西就行,剩下的事不還有你麽?”
程知非一噎,倒是忘了剛才說這番話的人可是自己。
瑪莎拉蒂在香港确實算不上什麽豪車,路上并未有太多的關注,車子停在維多利亞港附近的一家露天餐廳。
要下車的時候心甘突然瞥見後座擱着一個長條形的圓通,好奇問道,“那是什麽,書畫麽?”
程知非剛要關車門,見她問了便回答,“嗯,送給我媽媽的生日禮物,過兩天是她的生日,到時候我可能要出差,所以這禮物就當提前送了。”
“我能看看麽?”心甘以詢問的眼光看着他。
程知非微笑着點頭,心甘便打開那畫軸,于是乎一副色彩豔麗的書畫展現在她眼前,畫中是一個飛升的仙女。
仙女騰雲駕霧,手中捧着巨大的紅色蓮花,不斷有花瓣散落,但這仙女的神色卻是有些戚怨,仿佛看透塵世一般。
“你媽媽喜歡張大千的畫?”這副《天女散花》圖是出自張大千之手,心甘原本還以為只是贗品,一直到看到落款的字跡跟印章的時候才緊緊皺着眉。
這是真品?
心甘的眼中頓時閃過無數的驚詫、驚豔、釋然。
程知非果然也只衙內一枚,也只有衙內才能随随便便送個禮物就是天價名畫。
這幅《天女散花》當年在首都拍出了七千多萬的價格,現在真品卻是到了程知非的手上,而且聽程知非那樣子,似乎也不算特別滿意這個禮物。
程知非是輾轉了幾位賣家,最後才在某局領導的手中得到了這幅畫,程知非的媽媽信佛,更是喜歡關于神佛一類的東西,這其中自然包括了仙女。
心甘知道這幅畫讓他稍有點意外,畢竟這年頭會欣賞的人不多,大部分還是喜歡玩古玩的人比較熟悉。
“你也知道這幅是《天女散花》?”程知非笑着睨她,見她拿着那幅畫有些愛不釋手,眼睛黏上去就沒舍得離開過。
她沒看程知非,眼中只有畫中的仙女,嘴裏卻是答道,“怎麽不知道,張大千的畫老出名了,不過要說作品裏頭最貴的還得是《嘉耦圖》,當時可是拍出了兩個億的價值,不過要說出名的畫,這《愛痕湖》《紅拂女》《多子圖》都挺不錯的。”
程知非見她一連串的說出張大千的作品,便繼續問道。“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心甘小心翼翼的将畫軸收好,随口就說,“家裏老爺子喜歡呗,這客房裏還挂着幾幅張大千的字畫呢,可惜了沒能把那《嘉耦圖》弄到手,不然老爺子也沒必要總挂在嘴邊了。”
說完這些才忽然驚覺不對勁,擡起頭有些失措的看着程知非,見他眼中的笑意淡淡的,似乎并沒有要說什麽,她這才尴尬的将畫遞還給他。
“那個,我爸喜歡字畫這類的東西,所以在我們縣城的地攤上買了挺多張大千的臨摹本,又挂在牆上每天都要看上幾番,我這算耳濡目染了吧。”
程知非沒有點破她的謊話,心底卻是不怎麽願意相信,一個在鄉下種田為生的農民,一個整日跟蔬菜家禽打交道的中年男人,會附庸風雅到特意去買張大千的臨摹作品挂在家裏。
暫且先将心中都有疑慮壓下,只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穿過大廳,一直到可以欣賞到整個維多利亞港的露天餐廳上,朝着其中一桌子走去。
心甘見那兒坐着一個五十出頭的婦女,氣質雍容,打扮華貴得體又不失端莊,穿着一件滾金邊繡海棠圖案的長寬旗袍,頸子上戴着一串粉色珍珠項鏈,坐姿也極為的優雅,此時正拿着杯子品茗。
而在婦人的旁邊則坐着一個年輕女人,女人一身西裝款式的修身連衣裙,看起來幹練得體,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側,臉上着精致的妝容,姿色也有中上,此時正跟婦人笑着說些什麽。
“別緊張,等會兒點餐後你就盡管吃東西好了,有什麽問題我替你擋着,不過——還是希望你盡量表現出親昵的模樣,畢竟你現在是我交往的對象。”說完後程知非由牽着她的手改成了十指相扣。
入手那滑膩柔軟讓程知非心裏似被一根羽毛輕輕劃過,有些癢,有些酥麻。
程知非原本淡薄的心境猶如被砸了一顆小石子,雖然影響不大,但依舊起了波瀾。
這女人,哪兒是面上那麽不起眼。
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龔小乙一直将她放在身邊是有原因的,肯定不是為了“色”跟“欲”。
咳咳,這回程知非算是徹底的錯鳥,這小太子對她這般不舍得,還真有這方面的原因,雖然還沒真正吃到,但龔小乙已經對這丫頭欲罷不能鳥,尤其是見過她那一身的白嫩後。
程知非壓下心底掀起的一絲波瀾,眼中雖有笑意,但那笑卻不達眼底,稍顯涼薄。
心甘眉尖一挑,笑着說,“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的,我就是個蹭吃蹭喝的。”
程知非唇微彎,拉着她走上前去,輕聲喚了一聲,“媽”
這會兒,那上了年紀卻依舊美豔的貴婦看了過來,那年輕貌美的女人也看了過來。
入眼的除了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程知非,還有個腦門沒毛的……
尼姑?
四目皆是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