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媽媽。”
“媽,這是心甘,我女朋友”
程知非笑着為這兩人作介紹,一開始的話還不打緊,後面那句話讓程夫人心中又驚又吓,簡直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前面那個光頭女人,而且還沒眉毛。
程夫人是徹底的震驚,然後又想到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于是臉上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黃薇薇,這黃家的閨女可是自己請來的,只見黃薇薇臉上也挂着些許不自然的微笑。
心甘見程夫人眼中驚疑未定,只得瞥了一眼程知非,心裏想着,這當初剃頭的人是誰呢,還将她眉毛一起給刮掉了,如今倒好,這一個月過去了,她腦門子愣是沒有長回來的傾向。
不過她還是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态度拿捏得很适合,既尊重了長輩,也沒有寫顯得自己過于自卑。
“阿姨您好。”
程夫人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況且是這兒人來人往的也不好太失禮,臉上只得擠出一絲的笑意,“哦——哦,咱們先坐下吧。”招呼着衆人坐下,程夫人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坐姿很是優雅,方才那點兒震驚已經徹底的掩蓋下來。
嘴角斂去些許不自然,笑着跟旁邊的黃薇薇說,“薇薇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程知非。”又看向程知非,說道,“知非,這是黃小姐,你認識一下,今天是我專程請來吃飯的。”
瞧這話說的多婉轉多有技巧,是專程請人家吃飯,意思就是黃薇薇才是她的座上賓呢。
程知非表面上不動聲色,薄薄的唇掀起些許的弧度,依舊清風淡雅,翩翩君子,“你好黃小姐。”
“你好,叫我薇薇就可以了。”黃薇薇因為對方那笑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就将這些年養成的禮儀拾掇回來。
程知非,程家的獨子,她是聽自己媽媽說過,年紀輕輕職務上已經是副團級,标準的兩杠一星,明年提幹後後據說極有可能再添一枚星,可以說在他們那一撥年輕人中前途無量,是部隊上目前最令人矚目的政治新星之一。
之前黃薇薇并沒有見過程知非,但聽到母親将此人誇得只應天上有的時候心底還頗為不以為然,畢竟以程家的背景跟地位,或許很多人便趨之若鹜的想跟上去。
黃薇薇不是沒有見過世家子弟,但她自己的出身跟學習的環境也不差,自小跟人比有一定的優越感,畢業于港區大學府,二十五歲考取博士,畢業之後在港區發展銀行擔任信貸部經理,每年享受百萬年薪。
加上她容貌姣好,在校內的時候便不乏追求者,即使是這一段時間在港區兩大豪門的張家公子跟陳家二少為了黃薇薇本人在鬧區街頭大打出手。
當然,兩位纨绔大少雖是為了黃薇薇出手,但也只是黃薇薇的追求者之一,黃薇薇并未與他們交往,黃薇薇認為選擇自己的伴侶首要的條件除了家世背景配得上自己外,還得有過人的學識跟優雅的內涵。
顯然,那兩位纨绔大少是不合格的。
一開始她對程家這位少爺也并不怎麽感冒,光聽到身邊的人描述形容就讓她頗為蹙眉。
她的父母都是醫生,因此對于門戶觀念并不是那麽注重,可她那嫁入豪門的姑姑卻總在她身邊念叨。
“薇薇啊,這一次給你介紹的程夫人可了不起啦,那可不是單純的豪門,人家那是紅色世家,是皇城根下正兒八經的大豪門呢,錢財這些在這些世家眼中壓根放不上臺面,人家手中握着的可是生殺大權,你不明白了吧,你看你姑父生意做得再大又怎麽樣,這跟內地的合同改了好幾次,愣是沒通過那邊的審核,結果工廠卡在那邊大半年也不能開工,最後還是程夫人一句話,那個什麽廳長的審批報告就下來了,工廠第二天開工,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人家能耐大,有時候錢不能解決的事情,人家往往一個眼神一個話語就能解決,所以你要是能嫁到程家啊,那以後怎麽還不得跟着高升呀。”
姑姑的話仍猶在耳,薇薇卻更覺得程家的少爺只不過是能耐更大的纨绔而已,家裏再如何顯赫光輝,依舊擺脫不掉纨绔二字高挂頭上。
不過,見着眼前的程知非,黃薇薇這一想法頓時消散無形,眼前這個風度翩翩,容貌俊秀的男人怎麽看也不可能只是個草包,甚至在他身上一點兒纨绔氣息都感覺不到。
黃薇薇心中微詫的同時還有些懊惱,因為程知非跟她本人想象的簡直是截然相反的人物,不僅不令人讨厭,反而她還發現就是她一直以來的理想型。
不過程知非今天明明知道今天是場相親會,居然特意帶着女朋友一塊過來,這卻是有些反抗的意思。
黃薇薇目光忍不住瞥過心甘,眼中除了詫異外還有些許的困惑,随後嘴角露出些許笑意,她并不認為這樣的女人會是程知非的女朋友,只怕是為了跟程夫人唱對臺戲罷了。
這麽認為之後黃薇薇卻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只笑着跟心甘說道,“甘小姐不知道在那兒高就呢?”
心甘頭也沒擡,依舊盯着菜單看,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黃薇薇是跟自己說話,這才連忙擡起頭,臉上些許迷茫。“我沒工作。”
這大實話說的黃薇薇面色一怔,随即尴尬笑笑,只拿起面前的橙汁輕輕抿了一口,不再說什麽,反倒是程夫人的面色似乎沉了幾分。
程知非将一切看在眼底,并不打算出聲幫腔,只垂着頭看她糾結的看着菜單,上面都是英文,還以為她不懂,正要開口,此時服務員也已經上來準備好詢問點單。
就聽到她擡起頭說了幾個菜名,那一口的英語頗為流利,不亞于出過國回來的人,标準的英文發音。
又對程夫人笑道,“阿姨,這些菜對養生好咧,看樣子應該不糊太油膩,我這邊是自己先點着,你們要不也看看再點些什麽?”
明明自己是來吃飯的,這舉動卻像是主人一般,讓程夫人頓時愣在那兒,卻只是開口笑着說,“既然點了就先吃着吧。我年紀大了,也并不吃多少。”語氣中帶着淡淡的疏離之意,不過內心卻有些好奇,明明看樣子不像是好出身的女孩,這一嘴流利的英語确實叫人有些驚訝。
程夫人又詢問了黃薇薇,态度卻跟跟心甘說話的時候極大差別,程知非原本以為心甘會介意,卻沒想到她心有了然的跟他對視了一眼,眼中清清朗朗,并不見多少尴尬跟惱羞,只沒心沒肺的坦然。
很快菜就已經上來,稍微用過後,程夫人實在是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刀叉,耐着性子問程知非,“知非啊,剛才你說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你們是真的在交往麽?”
程夫人将黃薇薇喊做“薇薇”,但卻把心甘稱為“心甘小姐”,這已經是很明顯的區分對待了。
心甘在聽到“甘小姐”這幾個字的時候微微一擰眉,這自然逃不過程知非的眼底,以為她是不開心,桌子底下的一只手卻偷偷按了按她的手心,心底卻又有些開心咧,似乎這表示她多少有點在乎自己是怎樣被他媽媽看待的吧。
心甘沒掙開程知非的手,只是心裏腹诽道,她明明不姓甘,怎麽總是叫她“心—甘小姐”?
而且這“甘小姐”也太不好聽了,這諧音就成“幹”——“小姐”了不是?
原來這腦抽的心裏想的卻是這些,擰眉也是因為這個,卻是讓程知非微妙的誤會了。
于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心甘莫名的擡起頭,卻聽見程知非對他媽媽說道,“心甘确實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交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程夫人嘴角的笑意頓時斂去幾分,她自然是看不上心甘本人,但心甘也不在乎程夫人是怎麽看自己的,只皺着眉輕聲開解釋,“我不姓甘,大家叫我心甘就行了。”
猶豫了片刻,心甘還是決定要把這事說清楚的好,否則以後若是再見面,雖然也有可能不再見面,但心甘想事情很簡單,覺得不妥的地方還是要講清楚的好。
眼見程夫人的臉色即将變色,黃薇薇卻适時地打了個圓場,這時機也實在抓得很微妙,“阿姨,我也覺得心甘這名字挺好的,這肯定是家裏有特別寵愛,想着出生的時候就是父母的心肝寶貝,所以便取了這兩個字,而且心中有甘苦,這人生中的甜與苦都要經歷一次,不得不說,心甘小姐的父母親一定很疼愛你。”
此時心甘拿着叉的手細微的頓了一下,嘴裏頭的那塊牛肉頓時有些索然無味,不過她嘴傷依舊在嚼,低着頭不吭聲,似乎也不怎麽在乎黃薇薇替自己說話。
程知非淡然看了黃薇薇一眼,恰巧黃薇薇也看了過去,頓時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麽,她自認為自己頗為“大方得體”給心甘一個臺階下。
程夫人壓抑中心中的不滿,她不是沒看見黃薇薇看自己兒子時候那種迷戀,自己也少女過,怎麽會不曉得戀愛中的少女是什麽模樣,這黃薇薇只怕對自己兒子是“一見鐘情”了撒。
若是沒有心甘的話,或許今天這場相親會就再“圓滿”不過了。
可惜事與願違,偏偏心甘出現了,而且還是兒子的女朋友。
做媽媽的了解自己的兒子,看兒子的方才的表現,就知道黃薇薇是已經在兒子的考慮範圍外了。
心中暗嘆了一口氣,程夫人便不得不對心甘有所正視,不管怎麽說眼前的女孩都是兒子喜歡的人,即使心中不滿,程夫人表面上也不能做的太難看。
這一頓飯大概四個人都有不同的心思,其他三個人未必吃得好,但心甘卻是滋滋有味,因為程知非說了,這一趟她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吃飯,別的不用做。
程知非确實也替她擋了不少的難堪,即使程夫人态度疏離,但心甘也不在乎,她又不是真的她兒媳婦,自己只是她兒子的擋箭牌而已,她才不想費勁讨好呢。
黃薇薇笑着挪動了下身子,這才站起來,笑着跟程夫人說,“阿姨,我們改天再聚,我先回去了。”
程夫人心中了然,只怕自己兒子今天給了人家黃家閨女難堪,人家面上得體大方是因為自身良好的涵養,但心裏多多少少還是介意的,于是心思一動,對着兒子說道,“知非,你送微微回家吧,她一個女孩子路上多危險啊。”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黃薇薇彎着唇,眼神卻看向程知非。
程知非心中清朗一片,能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心思麽,今天已經讓拂了母親一次面子,這次只怕是沒辦法拒絕了,也站了起來。
“心甘,我送黃小姐回家一下,等會兒再來接你。”
心甘頭也沒擡,漂亮的眉心皺了皺眉,其實很想開口說自己可以打車回去,但轉念一想面子要做足了,也只好點頭答應。
程知非跟黃薇薇并肩離開,心甘忍不住看着兩人的背景,心中暗嘆,實際上這兩人,男的俊秀如谪仙,女的漂亮若明星,這兩人走在一塊當真是挺配的。
但可惜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心甘出了偶爾犯二外,也不是真的傻,方才那位黃小姐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瞅着程知非,那模樣跟懷春的少女一般,可不就是看上了麽。
心甘嘆了一口氣,是真嘆了一口氣,忽然發現前面還坐着程夫人,于是擡起頭看向她,正發現程夫人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手中端着一個白瓷帶牡丹花紋的複古西歐杯子品茗,心甘眼角餘光瞥見程知非方才離開時候未來得及交給程夫人的禮物。
那一副張大千的《天女散花》
再看向程夫人,她視線飄到遠處的維多利亞港,那兒夜景流光飛彩,整個港灣被霓虹的五光十色所包圍,有一種身處異鄉的漂泊感。
心甘拿起那畫軸,小聲喊了一句,“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