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以前認識嗎?”秦慕不解的問。
我沒有開口,就怕自己不會說話洩露了什麽,離開白家已經兩年多了,脫離那種戰戰兢兢的生活太久,說話再沒有一字一句的斟酌之後才說出口,神經也粗了起來。瞄了一眼白憲宗,等待着看他如何回答,他只是悶悶的回了個“嗯”字就再無其他了。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一瞬間情緒的落差太大,不知以何種心情去面對這樣的大喜大落,于是他沉默跟着小厮去了客房。
而荊笙拿過郭經理手中的鑰匙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杜先生來過這裏嗎?感覺他還真是輕車熟路,不用別人帶路。”經過郭經理一番點醒,我才發現荊笙果然對這裏挺熟的,不起眼的轉角處的樓梯徑直就走過去了,而且和白憲宗走的不是同一個樓梯,雖然這兩個樓梯最後都是通向二樓大堂的,但是第一次來的客人真的能一眼就發現嗎?大概荊笙生前有來過吧?
回過神來,我和神婆已經被帶到了二樓的客房裏了,因為神婆腿腳不便所以要了樓層低的客房,荊笙和白憲宗住在四樓各自的房間裏,秦慕在他五樓的貴賓間裏。
我和神婆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倒頭睡覺了。
因為白天在車上睡得太多了,我有點失眠,半夜三更的時候輾轉難眠,索性掀起被子在床上坐了起來。瞄了一眼身邊的神婆,長期的颠沛流離讓她練就了倒頭就睡的本事,真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以往似乎只要我不好好睡覺總能發生點什麽事情,而且遇見活判三姐的幾率特別的大,只是現在她回地府去了,這一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見她?我倒不是想念活判三姐,只是懷念從前的日子,在雨溪鎮的日子。徐徐的走到了窗外,明明已經淩晨了街道上竟然還有車子趁夜飛馳,街上的霓虹燈更是沒有片刻消停,這樣不間歇的閃爍,它不累嗎?
拉上窗簾,打算回床上躺着,北平的冬天還真是冷,這不還下起了大雪,閃爍的霓虹燈下天地盡是白雪。拉上窗簾的一剎,我看到了一個女人在街上狂奔着,她披頭散發滿臉的驚恐,依然擋不住她美如畫的面容,用花容失色來形容她最好不過了,只是……
這麽大的雪她在雪地上奔跑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的腳印,皚皚白雪上只有幾道車輪駛過的印記,如此一想我就知道了原來她是個死人!見過的妖魔鬼怪多了,對着這樣的情形也能保持好心态了,我拉上窗簾的動作并不是因為她而停下來的,而是見到追趕女人的黑影之後愣住了。
是黑衣人!他為什麽追趕着一個女人的魂魄?我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竟然驚奇的發現黑衣人是有腳印的!他居然是個活人!!我一直以為他那麽殘暴,肯定是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
那女鬼見到他跟活見鬼……嗯,這樣形容似乎不太貼切,但是能讓一個女鬼害怕到這種地步,這黑衣人的能耐也真是大了。女鬼因為驚慌失措而摔倒最後竟然沒有形象的連滾帶爬的想要逃跑,這番狼狽的模樣與她美豔的面容實在不般配,有着那樣面容的女人應該是受盡衆人寵愛的、高雅的大小姐。
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追上了女人,他單手拎住了女人的後衣領,接着打開那白底彼岸花的錢袋把女人扔到了袋子裏。這一切做得行雲流水沒有任何拖拉的動作。把錢袋放回懷裏之後,黑衣人緩緩的擡起了頭,感覺他就要往我這邊看過來的時候,我趕緊蹲下來躲開了他的視線。真不知道那黑衣人又在打什麽主意?那女人怎麽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和秦慕有點相似。我搖了搖頭,安慰自己說,這麽黑的天哪裏能看清楚啊,接着又回到床上躺下。
天亮之後,我們幾個人聚在一起吃早飯,對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只字未提,我并不想給大家帶來恐慌打算私底下告訴荊笙就好。
“天靈,上午我帶你到北平城裏看看。”白憲宗殷勤的說,還親昵的給我夾了不少的菜。
荊笙自然滿臉的不悅,見到他這副表情我也不好受,于是就把白憲宗夾給我的菜扒給了荊笙,“太多了,我吃不下,荊笙幫我吃,要不浪費了多可惜啊。”眼下變成了荊笙笑逐顏開,白憲宗垂頭喪氣。
“菜太多了,吃不完……”荊笙把空碗對着我,果然粥都沒有了只剩下我扒給他的菜,于是我接過荊笙的碗又給他盛了一碗粥。
“你怎麽像個孩子啊?”我嘟囔着,把盛滿白粥的碗遞給了荊笙卻發現了他眼角的竊喜,他得意洋洋的瞄了白憲宗一眼,接着炫耀似的特地舉高了手接過碗,對于這樣孩子氣的荊笙我簡直無語了,但是我又很喜歡這種感覺。
“你們夫妻倆一大早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神婆一邊全神貫注的剝她的白煮蛋一邊嫌棄的說,“既然感情那麽好,天靈晚上給我搬去荊笙那裏睡。”
我惡狠狠的瞪了神婆一眼,我和荊笙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所以我并不想用別人的身體和荊笙有太過親昵的動作,尤其是這身體還是他妹妹的。
“你受傷了還是讓天靈照顧你吧,要不你行動多不方便啊?”
我和荊笙還沒有開口解釋,白憲宗就按捺不住拍着桌子起身替我們回絕了神婆。這樣的舉動沒對我們造成影響倒是讓秦慕張大了嘴巴。他尴尬的把白憲宗往椅子上扯,“人家夫妻倆的事情,你激動什麽?”
“我……”白憲宗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終在我刻意避開他的目光之後他乖乖的閉上了嘴。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像是為了緩解這份尴尬,秦慕放下手中的油條,提議說,“今天我帶你們去街上逛逛,讓你們見識一下繁華的大北平!”
“嗯!”腿腳不便的神婆不知道為什麽居然率先應下了,“聽說北平盛産漢奸和走狗,要不要帶我們去觀賞一下?”神婆說這話的時候始終保持微笑,但是她應該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的。整個中國誰人不知道他們秦家做的是日本人的生意,神婆這話分明是說給秦慕聽的。我有點擔心神婆的毒舌會給她招致災難,這裏可不比我們那些小地方,要是有點風聲傳到日本人的耳朵裏會死得很凄慘的。
秦慕沉着臉狠狠的瞪着神婆,而我也如此。
察覺到氣氛不對,神婆才讪讪的說,“我說錯話了行不行?”說完,她又繼續低頭用餐。
擔心神婆這張嘴給我們惹麻煩,思考了片刻之後我對他們說,“沈姑娘腳傷未愈,我留在飯店裏陪她,你們去玩吧。”
似乎贊同我的觀點,他們三人盯着神婆默默的點了點頭。神婆這張嘴已經成為了衆所周知的大禍害了。
在目送他們三個男人出去之後我們回到了房間裏,百無聊賴的嗑瓜子!
“其實我一開始并不知道秦慕是秦歸海的兒子,是昨天飯店裏的人說的。”神婆翹起二郎腿,她的腿并沒有完全好,但是她就是這種随心所欲的性子,“要知道他是秦歸海的兒子,就該讓三姐弄死他!!”說這話的時候神婆的表情有些猙獰。
我好奇的湊到神婆面前,感覺她接下去要說的一定是件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我正襟危坐認真的盯着她。
“我兩年前游跡到一個小村莊裏……”故事果然開始了。
“游跡?”神婆口中的游跡還真是讓人覺得可疑,我斜睨神婆重複說了這兩個字。
神婆不耐煩的揮手,“好啦,好啦,是被賭場的人追殺。”我就知道!對上我鄙視的眼神,神婆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這不是重點好嗎?那村子真的很窮,就算不交稅都不能吃飽的貧瘠地帶,後來秦歸海以豐厚的報酬到小村莊裏招工,為了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年輕的男女都跟着秦歸海走了。只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你怎麽知道他們後來都沒回來過?也許只是出門的時間有點長,你能在那個村子蹲守多久啊?”我把桌上的瓜子殼掃到了垃圾桶裏,然後又開始新一輪的奮戰。
“其實我也在那些人裏,畢竟秦歸海開的條件和報酬太吸引人了。”神婆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吐了舌頭。
忍不住數落了神婆一句,“膚淺!”
沒搭理我,她繼續說,“你想知道秦歸海為什麽去偏院的小村莊裏招工嗎?他根本就沒有要給這些人工作,他把這些人轉手給賣了!女的被賣到南洋接客,男的則是被賣到礦山裏做苦工。要不是有明珠他們我早就死了。後來,村子裏的人找秦歸海要人,可是秦歸海卻說他根本就沒有讓人到村子裏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