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他仙人板板,我可是親眼看見他來‘看貨’的!”神婆的情緒激動了起來,一腳踩在板凳上,怒斥,“所以,你看,老畜牲生了個小畜生,秦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有秦慕的妹妹,聽說她最喜歡玩弄他人感情,有次她騙了個畫師,人家對她可是死心塌地,後來她受不了這畫師的死纏爛打就叫人把畫師的手給折斷了扔到荒郊野外,這畫師當然死了,死的時候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啊!反正,人送回來就好了,接下來若晴要替三姐滅他全家也不關我們的事情了!”說完,神婆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回凳子上。
我假裝沒事繼續嗑瓜子,可腦海裏卻浮現出了枉死城裏段楓溫雅的笑容,記得他有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做任何動作都顯得優雅,他說過他是被愛人給害死的。每次我和秀兒好奇的打探他口中的“愛人”的時候,他又握緊了拳頭沉默不已。在枉死城裏受他照顧了,可離開的時候卻仍舊沒能打聽到那個害他的人,他擔心我和荊笙回到陽間之後會為他報仇嗎?那女人都把她害死了,他還想要保護她?這些拿人取樂的大小姐,還不跟秦慕他們一個德行。
“怎麽辦?”我可憐兮兮的望着神婆,“我已經在心裏詛咒他們全家了,這一家子禍國殃民的人渣還是死了幹淨。我這麽壞心腸,荊笙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神婆嗑瓜子磕得口幹,她給我倒了一杯茶水之後才給自己倒上,“一起詛咒吧。不過,飯店裏的人有提過,說秦小姐似乎失蹤了有兩三個月了。秦老爺是急得團團轉!”
“或許跑到哪裏逍遙快活去了!”我憤憤的說,“黑白兩道,哪個人不要命了,敢動秦小姐。”
神婆贊同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在和神婆閑聊,發現神婆的故事如果寫成小說應該能吸引不少人,跌宕起伏、迂回曲折、苦大仇深,各種吸引人的因素都有,只是現下是戰亂年代那些憂國憂民的文章更吃香,所以《神婆紀事》這本曠世巨作只能埋沒在歷史的長河裏了。
我們倆說了一整天,他們三個男人出去也是一整天。晚上回來的時候,秦慕和白憲宗的眼神非常的不對勁,可是荊笙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究竟經歷了什麽,也着實令人忍不住想要窺探。
“這是怎麽回事?”神婆看不到白憲宗和秦慕臉上的陰郁,仍舊湊到最前面去問。恨不得挖出秦慕的傷心事,以供她消遣取樂。
“還是別問了。”荊笙把神婆推到了我身後,讓我攔住她,別在讓她亂說話了。
秦慕黑着臉消失在樓梯口之後荊笙才對我們說,“秦大小姐、也就是這位白先生的未婚妻在北平最繁盛的妓院裏接客。”
聞言,白憲宗的臉更黑了。
“原來你有未婚妻了啊。”我喃喃低語,說這話的時候我并沒有帶任何的感情,只是有點好奇,畢竟生前在白家的時候并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可是白憲宗卻跳起來趕緊解釋說,“那是兩家大人自己決定的,我對秦然沒有任何感覺。何況,和她的婚事已經早在兩年前就取消了。”白憲宗小聲的低語,“在你死之後……”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和我有關系嗎?”接着我轉頭對神婆說,“我們晚上吃什麽?其實,我聽到了白憲宗的話,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這是想為我守寡嗎?等等,這形容得不太貼切啊。白憲宗,我才不要你做這些。
“天靈,你別誤會了。”白憲宗不死心的非要跟我解釋,我壓根就不在乎。
神婆扯了扯我的衣袖說,“磕了一下午的瓜子了,嘴巴幹,還是喝粥吧。”
我和神婆聊得過于投緣,無形之中忽略了白憲宗,他站在我邊上欲言又止,卻插不上嘴的樣子真可笑。
“走吧,我帶你們出去吃東西。”荊笙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親昵的說。
我乖巧的點了點頭,接着我們三就一起走出了飯店,白憲宗一直盯着我哪怕是轉身之後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我替白憲宗難過,但是我有不能同情他的理由——該放手了,白憲宗!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的踩在北平的馬路上,這個地方過于喧嘩,讓我有些不習慣,見過了大風大浪的神婆并沒有顯得有何不适。在散步的時間裏,神婆的神色卻變得十分的凝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慕拉着白憲宗去了他常去的妓院,我因為沒興趣所以沒有走進風華館,是回來的路上聽秦慕和白憲宗的交談才猜出來的。”荊笙領着我們在下一個路口往左拐去,撲面而來的醬香味令人垂涎三尺,這香味實在太能勾起人的食欲了,以至于後面荊笙說的話有點聽不進去,“他們想把人帶走,可是秦大小姐似乎死活不同意,為此,秦慕還被妓院裏的龜公給打了。還有什麽比這更丢臉的了?”
“這女人也真是賤,即便不是秦大小姐吧,可是有人願意救她出苦海她還不走?這樣作踐自己的也真是少見!”神婆不屑的嗤笑。
肚子餓的我,見到面攤之後立刻撲了上去,“一碗炸醬面!”
“是三碗!”荊笙強調說,“多放點黃瓜絲啊老板。”
“好嘞!”老板賣力的一揮肩頭上的毛巾,開始為我們仨做面條。找到位置坐下來,不稍一會兒老板就端着令人食指大動的炸醬面上來了。
“你來過這裏嗎?”我環顧了周圍,這個地方真偏僻,第一次來北平的人是不可能找到的。
荊笙低頭吃面,把面條咽下去之後,拿起了手帕擦拭了嘴角,這才慢悠悠的解釋說,“活着的時候來北平上過學。”
我蹙眉不解的問,“你前世不是四百年的國師嗎?”
“後來投胎過,但是因為我沒有喝孟婆湯所以還留有四百年前世的記憶。”荊笙不緊不慢的回答完之後托着下巴盯着我瞧,“你還不趕快吃?這裏的炸醬面可是老字號了,要趁熱吃才好吃。”
我剛低頭打算繼續吃面的時候,隔壁的神婆已經把空碗推到了桌子的一邊并且沖着面攤的老板高喊,“老板,再來一碗喲!”如此兵貴神速,把我震得呆住了。
頭一次來到北平,卻沒有太多的興奮,許是已經死過一次見過太多的世态炎涼、懂得了這份繁華的背後承載着多少的屍骨。幾個朝代的皇城啊,如今已經被湧入的外國勢力給侵占了,明目上還是中國北平城,可最後會淪為什麽又有誰知道?
見到我沒有逛街的打算,荊笙和神婆就提議早點回去。回去的路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見到黑壓壓的一群人在圍觀。我和荊笙的好奇心并不旺盛也不想摻和這種事情,于是繞到了一邊繼續往飯店走。
“跟我回家!!”人群之中傳來了秦慕暴怒的吼聲。
“嘤嘤嘤……你放開我,你是誰啊?”女孩子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了出來,“我不認識你,求求你放了我。”酥麻入骨的聲音勾得邊上的男人都忍不住為女孩說話了。
我和荊笙面面相觑之後長嘆一口氣,“秦慕這個禽獸居然當街調戲女孩子,真的是沒救了,在自己的地盤上也不能這麽嚣張啊?”我搖頭無語。
“趕緊走啊,我們可不認識那個禽獸。”神婆無情的拉着我。
“放屁,老子認識你十幾二十年了,你他娘的居然敢說不認識老子!回去!跟我回去,看看你爸會不會親手殺了你這個傷風敗俗的女兒?”秦慕這聲怒不可遏的吼聲差點破音了。
察覺到情況不對勁,我們仨扒開人群迎了上去,人群的正中果然是秦慕和一個女孩拉拉扯扯,可是那女孩怎麽看着有點眼熟呢?她不就是昨天晚上黑衣人追殺的那個女鬼嗎?
“那女的怎麽長得和秦慕有點像啊?”神婆死死的盯着女孩的臉不解的問。被神婆這麽一說還真的是!“她不會是秦慕那個做雞的妹妹吧?”又是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調調,我趕緊捂住神婆的嘴,這種時候千萬不要添亂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聽到了神婆的話,人群裏開始議論紛紛,“這不是秦家大少爺和大小姐嗎?”
“不是吧,那女的是風華館的妓女,我不久前才去點了她的臺。”
“對啊,風華館的然然嘛。我沒排上就是了。”此二人說完相視猥瑣的笑了。
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後,我們三人全都沉着臉,蹙眉看着濃妝豔抹的秦家大小姐——秦然。她身體裏的靈魂和她的面目時不符的,說明白點就是眼前的女人用了秦大小姐的肉體,靈魂并非秦大小姐。
“統統給我閉嘴!!”秦慕憤怒火冒三丈朝着人群裏議論紛紛的人們怒吼不止,“你們這些混蛋,看什麽看啊?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