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了給了神婆一記白眼,接着轉身走到房間裏,拿出了我和神婆的換洗衣物。從院子裏的水井裏提上一桶水,之後就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裏洗衣服了,此刻我就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并不像搭理神婆。
“天靈,這就是你不對了,荊笙多好啊?”神婆喋喋不休的繼續說。我知道她這德行也就是開玩笑,因為之前我和荊笙總是在她面前表現得鹣鲽情深,現在居然吵架了所以免不了被她拿出來調侃。
我依舊埋頭洗衣服,一句話也不說,完全無視了神婆。不一會兒神婆自覺沒趣也就閉嘴了。但是我不爽了!于是我也得做點事情刺激一下神婆。
“我昨天見過關瀚了。”我若無其事的說。
可神婆的臉卻在一瞬間因為怒火而變得扭曲了起來,“他在哪裏?帶我去找他!我要殺了他!”
我刻薄的取笑神婆,“你現在站都站不起來還要去找關瀚,他的法術還真高,燒幾張符紙都能把小菲給迷暈了,你那些殘兵敗将哪裏是他的對手。”
神婆被我氣得咬牙切齒,“趙天靈,你和他交過手了居然到現在才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她朝我大吼着,卻分明是在擔心我,我不過是搬出關瀚來氣她的,可她卻關心我的安危。如此一想,我簡直不是人了!
“你放心吧,我們沒交過手,他,他連右手都沒有了。”慌忙之中,我趕緊抽出洗衣服的手左右擺動着,把水花甩得滿地都是。
神婆蹙眉,眼神之中盡是困惑,“誰有能耐能斷了關瀚的手?”
“估計是活人吧,對付鬼怪他有一套,可他一個瘦皮猴,随便一個壯漢都能把他撂倒!”想着關瀚那弱不經風的模樣,也虧得關大金帶了不少的人給他助陣否則他很有可能就被人打死了。
神婆遲疑的片刻,才緩緩的問,“你們都管兩百斤的人叫瘦皮猴嗎?”
“他那把骨頭有兩百斤,你別逗了好嗎?”我覺得神婆是為了捉弄我才這麽說的,關瀚怎麽會有兩百斤。
神婆嚴肅的盯着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她認真的表情看不出一點玩笑的意味。
“你有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兩眼無神精神萎靡算嗎?”我老老實實的回答,“他那樣子和煙館裏的煙鬼一模一樣。”
神婆沉默盯着地面許久,眉眼間的疑惑并沒有因此消停,突然她似乎想開了,揚起頭望着天空,“還真想殺了他!”她的語句平靜反而更讓人害怕,一旦把殺人當作稀疏平常的事情那整個人的心性就全壞了。
踟蹰了片刻,我繼續低頭洗衣服,“這盆子真小,下次我還是去河邊洗吧。”可想到護城河裏的水鬼,我搖搖頭又說,“還是在家裏洗好了。”
對于我的自言自語神婆無心理會,她依舊保持剛剛的姿态,仰着頭呆呆的盯着天邊雲卷雲舒。她維持着這樣的姿态一直到中午。
中午的時候我給三姐送飯去,可是城門下我并沒有看見三姐的攤子,後來還是茶寮的老板告訴我三姐和秦慕離開了。于是我只能捧着自己辛苦做的飯菜往回走,難得我對自己的手藝這麽有自信,三姐也真是沒有口福。我在心裏自戀的暗忖。
從城門口到主街的這條路是縣城裏最繁華的地帶,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有各種各樣的聲音,也發生着許多有趣的事情,真希望自己也能跟他們一樣,無憂無慮的融入生活之中。
路過轉角的小巷的時候,偶然瞥見了關瀚的身影,那單薄的身子在這家鋪子的門前倒是一下子看了許多。
“關大爺您來了啊?”迎賓的小夥子特別殷勤的上前扶住了關瀚,“這次的新貨味道可好了,特帶勁兒。”
“你上次也是這樣說,可抽到嘴裏淡得跟水一樣!”關瀚冷着臉推開了迎賓的小夥子,上次也不知道是多久了,他就是特意繃着臉吓唬這小夥子的,讓他不敢怠慢自己。
小夥子谄媚的笑着,招呼着關瀚往裏間走去,“上次是上頭察得嚴啊,海關的那些人進的貨少了,才摻了些東西,這次鐵定不會了!”
小夥子撩開了裏間的紅色錦緞簾子,一股子白色的煙霧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缺口,拼命的往外冒。
看來我說的沒錯,這家夥果然抽大煙了,也難怪他從一個兩百斤的胖子變成了瘦皮猴。我遺憾的搖頭,轉身回家。徐老爺子費了那麽大的勁兒去硝煙也擋不住國人的自甘堕落。
失落的回到家中,沒想到一輛鐵皮車停在了弄堂的門口,我疑惑着這玩意兒和白憲宗昨天的坐騎一模一樣,推開自家屋門之後才發現什麽叫一模一樣啊,根本就是白憲宗的。此刻他一身白色的西裝正坐在我家的院子裏翹起二郎腿,雙手交叉置于膝蓋前方,感覺他像要保持最優雅的姿勢等我回來。
“你怎麽來了?”我不悅的問,“你私闖我家,小心我報警啊!”
說起報警,白憲宗不無得意,“我去巡捕房要人的時候,他們就沒有一個敢說不的!”他起身朝我走了過來,在距離我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停下來,看着我的臉傻乎乎的笑着,就像個天真的孩子。
我從白憲宗的身邊繞過,可他又窮追不舍的跟上來,我往左邊走,他就擋我左邊,我往右邊躲,他就堵我右邊。我擡頭,滿臉陰郁,“你這是要打架嗎?”
“這是你做的嗎?”白憲宗無視我的不滿,好奇的盯着我手中的飯碗。
“嗯。”
“我肚子餓了。”白憲宗撒嬌說。
反正也沒人吃,總不能浪費糧食吧,我索性把飯碗推到了白憲宗的懷裏,“白家大少爺,出來跟人讨飯吃,不覺得丢臉嗎?”
“嗯?”白憲宗興致勃勃的把碗放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他根本就沒聽到我剛剛尖酸刻薄的嘲笑。
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走到石桌旁坐下,托着下巴等着白憲宗吃完飯收拾餐具。
“天靈的手藝真好。”白憲宗笑得像個傻子,這粗茶淡飯也能入白家二少爺的眼?他這嘴甜的。
“吃完了,趕緊給我回去。”我不耐煩的說。
“天靈,別對我那麽冷淡嘛,好歹我們也同生共死了一場。”白憲宗不要臉的把事情說得那麽暧昧。
我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鐵着臉瞪着他,“是我救了你一場!”
“所以我想報恩啊。”白憲宗一臉的人畜無害。
但是他神情的樣子又讓我汗毛豎起,一陣陣的惡寒,“不需要你以身相許,別來打擾我們夫……”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夫妻”兩個字了。想起荊笙深情凝視那妖女的神情,突然發現自己連拿他當幌子的底氣都沒有了。
“你們真的是夫妻嗎?”白憲宗緊盯着我,面對着他露骨的懷疑,要是以前的我一定能睜着眼睛說瞎話,直接告訴他“是的”。現在明明想要騙白憲宗的,卻說不出口,一句話卡在喉嚨裏不敢出聲,生怕一開口就洩了哭腔。
“關你什麽事情啊?別人的家事管那麽多做什麽?”我怒拍桌子起身,也不管白憲宗要不要吃完就把飯碗給收拾掉了。
白憲宗一愣,旋即托着下巴饒有興趣的望着我,嘴角還挂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經把我看得透透的了。“還不走?”我怒吼驅趕白憲宗。
可他卻把我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是剛剛的神情托着下巴深情的看着我。我頭一次發現,白憲宗竟然可以這麽不要臉,以前還真是看走眼了。他一直待到太陽下山了還不走,一個下午什麽都不做就是坐在院子裏盯着我忙碌的身影,看得我毛骨悚然。
最後一縷殘陽被埋沒到天際,災難竟然不期而至,或者我本該意料到的。但是,當關瀚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還是吓了好大一跳。之前和三姐一起去關家給關大金看病,所以關大金順着三姐這條線索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我們。
“把那小鬼交出來!”關瀚眯着眼睛,原是在打量我,不過他的精神狀态太差了,他半阖眼睛的樣子就跟要睡着了。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荷包,小菲和丫丫還在裏面恢複元氣呢。
“是你們先害死丫丫和她哥哥的,這是你們的報應。”我虛張聲勢的提高了聲音。
“陽間有陽間的法律,陰間也有陰間的規矩。死了就是她的劫數,就該好好去投胎!”關瀚突然張大了眼睛露出殺意漸濃的狠厲之氣,“她既然殺了我大哥的孩子,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我冷笑着,“萬一你大哥的孩子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呢?你替他們報什麽仇啊?”若我是活人一定站在活人的角度去讨伐這些害人的惡靈,可是已經死過了,所以感情上我會有所偏向。
剛剛還一副替天行道姿态的關瀚被我的話氣得說不出一個字兒,最終他咬牙問我,“你這是不打算交出那小鬼了?”
“如果關大金能按照人間的律法去自首承認自己下令活埋了兩個人,我就答應把丫丫交給陰司審判!”我直視關瀚,堅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