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他們不過是被買賣的賤種和我的侄兒能比嗎?還想扯上我大哥?你做夢!”關瀚怒目圓瞠,見我語句堅定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他抽出身後的桃木劍,朝着我揮下。
我不緊不慢的躲開了關瀚的攻擊,他這個大煙鬼,身子骨已經廢了,如果只是單純的逃跑我并不輸給他。何況……
“你這是做什麽?”白憲宗怒不可遏的沖到關瀚的面前,一記空手接白刃奪下了關瀚手中的桃木劍。
我樂呵呵的看着不可一世的關瀚瞬間變得狼狽可笑,對付得了死人,你還對付得了活人了?
“你這是做什麽?”關瀚向着白憲宗揮去一個拳頭,白憲宗輕巧的躲開了,他輕輕一推關瀚,關瀚就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對着死靈能夠不可一世,可他這種被大煙摧垮的身子卻對付不過一個正常成年人。
“你知不知道她是借屍還魂的死靈?留下她會禍害人間的!”關瀚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
得了!竟然讓白憲宗知道我是借屍還魂的!可就算知道我借屍還魂又怎樣?仍舊沒有證據證明我是白家長媳趙天靈。白憲宗你笑得花枝亂顫做什麽?
“留下你們這些人渣才是禍害人間!”我很正經的和關瀚叫板,可瞥見一邊笑得像傻子一樣的白憲宗就一肚子氣,索性把他推到了關瀚面前擋住。
關瀚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好,所以來之前已經找關大金要了一些護院和打手,眼下是把我們的小院子圍得水洩不通了。
“哐當!嘭!”一聲巨響從神婆的房間裏傳了出來。
她一定是聽到關瀚的聲音,抑制不住憤怒想沖出來和他一決生死,只是她的腳斷了根本就走不動,所以翻個身子就摔到了地上,現在應該是咬牙在地上爬吧。
不過,她現在還是不要出來得好?
一轉眼,白憲宗就被那些打手給按倒在地,只餘我一人和關瀚面面相觑。冷汗順着鬓角流下,我心慌的往後退了一步。
“妖女,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關瀚得意洋洋的樣子真是欠揍,氣得我牙癢癢的。尤其是在聽到“妖女”兩個字的時候,我腦海之中浮現的都是荊笙和妖女親昵的畫面!
“你才妖女!!”被激怒的我想也沒想就朝關瀚沖了過去。
“天靈不要過去,快走啊!”白憲宗劇烈的掙紮着,他幾次差點從那些打手的手中掙脫,可惜對方人太多了,最後他又被壓下去了。
白憲宗的警告對于怒火中燒的我并沒有什麽用處,關瀚撿起剛剛被白憲宗奪走的桃木劍朝着我的胸口刺了過來。我豈是他能夠輕易對付的?一個轉身,我躲開了桃木劍的攻擊,而邊上的打手也在這一瞬出手想要壓制我,我抓住時機放出了小菲,她一個機靈用身上的靈氣撞開了圍攻的人,我趁機朝着白憲宗跑去,踹開壓在他身上的打手。
“走啊!”我扶起白憲宗把他往外推。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後背已經背對着關瀚了。
“啊!!”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我看見了桃木劍的劍鋒刺從後背穿到了前胸。
痛!
我低頭一看,桃木劍的劍端上殷紅的血液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辟邪的桃木劍損傷了我的靈體。恍惚之間,我看見肉身緩緩的倒下,而我則以魂魄的狀态站在了白憲宗的面前。
我再也不能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我不認識他了。
“你果然是天靈!”他笑着笑着卻又哭了,真像個孩子。他的眼鏡裏映着月光,可是卻看不見我的影子,他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碰我的臉頰,當他細長的手指從我的靈體裏穿過的時候,我想他已經認清事實了,我已經死了,在他面前我已然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我……”我不是!果然說不出口了。心虛的望着地上的肉身,我轉移開了視線。“是又如何,還不是死人一個,是不是又有什麽分別?”
白憲宗熱淚盈眶,搖頭說,“有分別的!你還在,還能見到你,還能聽到你的聲音,還能待在你的身邊……”看,他笑得多傻啊?
“你們敘舊結束了吧?”關瀚不合時宜的打斷了我和白憲宗的交談。他低頭貪婪的盯着我的肉身,昨天的事情之後他就知道我肉身的秘密了,這具身體的血肉裏蘊藏着難以言表的靈力,所妖魔鬼怪聞到我的血就會蜂擁而至。不過,荊笙已經在家裏設好了結界,在家裏我還是安全的,但是只是防着妖魔并未防着活人。
我和小菲并排站着,等待迎接關瀚的攻擊。
卻見來人還沒來得及動手,荊笙已經破門而入了。那是我見過的最恐怖的荊笙,他看見躺在地上的身體之後怒不可遏的朝着關瀚大吼了一聲,旋即沒有任何前奏就召喚出後稷幡。
“等等,白憲宗和沈姑娘都還在這裏,荊笙你冷靜點。”我飄到荊笙的身邊,用手撐住他的胸膛不讓他如此沖動。對上他眼睛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真是傻子,他的眼裏哪裏有我啊,他那樣子分明是心疼倒在地上的那具身體。
荊笙愛他勝過一切,誰敢動她一根汗毛,荊笙就不顧一切的去給她出氣,所以此時,他也看不到身邊的白憲宗和神婆,他們都還是活人啊!
我驚愕的看着荊笙,原來心寒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他重重揮下後稷幡的時候,我只能拉着白憲宗驚慌失措的躲到一邊,擔心被荊笙引下的天劫雷擊給擊中。
而見到氣氛不對的關瀚竟然想都沒想就自顧自的逃跑了,把他帶來的打手全都扔下來了。
一陣眼花缭亂的雷擊之後,院子裏已經哀號遍野了,荊笙沒有殺人,但是他剛剛的神情裏确實帶着毀天滅地的殺氣,院子裏這些重傷的人在地上掙紮蠕動着,爬也要爬出我家。這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噩夢的所在了。
荊笙無視這些哀嚎慘叫聲,他俯身抱起了我的肉身,匆忙的跑到了屋裏,放下了那具肉身,他眉頭緊蹙,萬分擔心的模樣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哦,原來他眼中并沒有我,所以也不屑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你看,我的魂魄一直在他身邊漂浮,他卻沒有正眼看我一眼。
我徐徐的飄出了屋子,抵達院子的時候,卻見白憲宗獨自站在月光下,此時他背對着我,皎潔的月光下他茕茕孑立的身影染上了比拟明月的孤獨,我似乎懂得了他的孤獨。白憲宗喜歡我,我喜歡荊笙,荊笙喜歡妖女,這人世間的一切都太可笑了,因緣際會,誰又是誰的劫數?
站在白憲宗的身後沉默着,我不願這樣尴尬的氣氛,但現在,我只能沉默。
“是不是魂魄沒有出竅,你就當算和我當一輩子的陌生人。哪怕我知道你是趙天靈,你依舊能夠理直氣壯的否認?”白憲宗低頭盯着自己長長的影子發愣。
我笑着回答,“既然已經死了,又為何非得去走曾經的路呢?我想去認識新的人,去過自己想過的人生,而這些人生裏和白家沒有任何的牽扯。”
“所以,在你心裏我什麽都不是了?所以,即便你活着也不願意來看我?所以,我以為你對我有一點點不一樣的感情都是自作多情?”白憲宗的聲音很輕,卻滿是悲傷,細細聽來,他似乎在隐忍低泣,“趙天靈,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殘忍的人,可……我卻無法恨你。”
我忍不住沖着他的後背伸出了手,即将碰到他的時候我又把手收了回來。我讨厭自己這樣不幹脆,如果我不能斬釘截鐵的拒絕白憲宗,一定會傷他更深的。于是,原本呼之欲出的解釋最終全都咽下去了,就這樣沉默就好了。沒錯,我就是這麽殘忍。
“趙天靈!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活着的時候沒能告訴你,現在我想把自己的所有壓抑的愛慕全都告訴你!!你聽到沒有?我喜歡你!”白憲宗瘋了一樣的回頭朝我大吼,他嚴肅認真的樣子就像在宣誓,他不斷重複的強調,如此的堅定不移。
可是,白憲宗,我不喜歡你,所以別讓我背負太多的內疚好嗎?
白憲宗徑直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放在我的身體兩側,随後彎成了一個弧度,仿佛真的抱住了我。這種自欺欺人的樣子,讓人笑不出來,反而覺得難過。
“放手吧,就當你從來沒有遇見我。”我穿過了白憲宗的懷抱,退到旁邊,“我不喜歡你,活着的時候沒有,死之後也沒有。何況,是你親口答應要救我和我哥的,最後又食言親手推我入河,你可是殺了我的人啊,如果這樣我還喜歡你,我豈不是下賤到骨子裏了?”
他擡起頭驚愕的望着我,追着我往前走了兩步,他手足無措的揮手想要解釋,“不是的,我不是……是母親……”提起婆婆的時候白憲宗突然恢複了理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出口于是很快的對這件事情緘口不提,“天靈,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罷了,”我搖頭不想再追究什麽了,“白憲宗,別再出現了,就當是你欠我的!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我低頭不敢直視他受傷的神情,我難過什麽啊?這不是他欠我的嗎?
夜風刮過帶來些許的寒意和遠處惡靈的哭號聲,不知道此刻白憲宗的心裏是不是比這些惡靈哭得還凄慘?
“天靈,進來!”荊笙低吼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我凄涼一笑,轉身把背影留給了白憲宗,幽幽的飄向荊笙的屋子裏。
對不起,但是錯過的就只能錯過了!
我曾經也喜歡你,喜歡到哥哥要帶我離開白家的時候甚至有些舍不得,可是,白憲宗,今生我們只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