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穿越的規則
當所有線索交彙于一點,溫西泠才突然意識到,他們曾經無數次逼近正确的規則,卻總是被各種各樣的瑣事打岔,在真相的邊緣繞彎。
早在第一輪穿越的第三局,他們已經推斷出“事件”和“人”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卻沒能深究這種聯系到底是如何在推動世界運行,後來他們進一步發現“人”又分為“主角”和“配角”,而主配角必定會在穿越節點兵分兩路。
至此,真相其實已經呼之欲出了。只可惜當局者迷,每個人囿于穿越中複雜的經歷,又糾結于一些無法用現有假設來解釋的矛盾之處,沒能跳出來縱觀全局。
溫西泠将穿越一事告訴豔萍,原本只是心血來潮,卻意外拾到了一把打開關鍵之門的鑰匙。
八人組圍成一圈,屏息凝神地看着她在紙上再次梳理兩輪穿越的經過。
倘若能夠進入循環的人都是那一局的配角——
在第一輪穿越,分別有三組人被卡循環。
第二局,裴雯雯五人組陷入循環,該局主角是啦啦隊 12 人,他們是配角;第三局,賀文三人組陷入循環,該局主角是放煙花的 29 人,他們是配角;第四局,溫西泠所在世界總共 24 人陷入循環,該局主角應當是足球隊 7 人,他們也是配角。
而在第二輪穿越,目前被卡循環的只有裴雯雯五人組,他們是在第一局陷入循環的,該局配角正好是這五人。
至于同樣曾經複刻歷史但并未被卡循環的成桦四人,則是該局的主角。
“豔萍的說法是成立的。主角即使複刻歷史,也不會進入循環。”
“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葉修眯了眯眼,“人行橫道亮起綠燈,對行人來說意味着走,對汽車來說卻意味着停。主角和配角也有不同的行進規則。”
“而行進規則又與關鍵事件的完成情況相對應。”成桦從溫西泠手中抽出筆,在紙上随性勾畫,“比如,在某一局選擇複刻歷史,就對應着該局結束後,該局的配角會被卡循環。”
郝墨川撓撓頭:“诶?為什麽循環人數和配角人數有時候對不上?你看上一輪第二局,配角應該是 24 人,怎麽只有五個人進循環?”
張卓元拍了他一把:“你腦袋被南瓜糊住啦?因為他們五個人落單了啊!當時我們 31 個人在 A 世界,只有他們在 B 世界,我們打破了歷史所以全員前進,他們複刻了歷史所以進循環。兩個世界的結果判定是獨立的。”
“那麽……複刻歷史對應的主角去向是什麽?前進?”李恩語琢磨。
“可打破歷史也同樣對應着前進,這兩者應該有區別。”溫西泠又把成桦手中的筆搶了回來。
成桦由她奪走了筆,眼睛仍盯着紙上的梳理過程,快速思索片刻,他沉穩道:“是去往 AB 世界的區別。不,準确地說,應該是‘直行’和‘變道’的區別。”
溫西泠皺着眉反應了一會兒,茅塞頓開。
“我懂了,以我自己為例,上一輪我前四局的路線是 ABAB,也就是說,前三局的判定結果從表面上看都是前進,但實則指向‘變道’;而這一輪的前兩局我都在 A,即第一局的判定結果指向的是‘直行’。”
李恩語也理解了:“上一輪前三局,我們都打破了歷史;這一輪第一局,我們複刻了歷史。作為前三局的主角,‘打破’和‘複刻’正好對應‘變道’和‘直行’兩種結果。”
溫西泠一邊點頭一邊飛快寫下結論。
“主角規則齊了,配角還差一條——打破歷史對應去向是什麽?”
成桦回憶片刻後道:“我們四個在第三局是配角,上一輪在井岡山打破歷史之後,我們和你們分開,你們換道進入 B,我們直行進入 A。所以,打破歷史的話,配角應該會直行。”
“沒錯,是直行。”李恩語點點頭,“記得上一輪的淩爽嗎?第二局我們大家在 B,打破歷史後她作為配角和我們分開,我們變道進入 A,那她顯然直行進入 B。”
溫西泠翻過紙的背面,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暢快地一頓筆:“那麽,這就是穿越的規則。”
紙上落着對仗工整的 24 個字:
打破歷史,主角變道,配角直行。
複刻歷史,主角直行,配角循環。
八個人盯着這 24 個字,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許久。
事後,溫西泠始終無法準确地形容那一刻她的心情。
算起來,她離開原世界,已有 179 天。他們 36 個人苦苦探尋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半年,而今,他們終于能夠清晰地辨識自己走過的路,也終于隐約望見了回家的方向。
“我們——是不是該碰一杯?”白皖棠突兀地舉杯。
這場景似曾相識,溫西泠心裏緊繃的那根弦忽地一松,她笑了一下,把嚴肅的氛圍撕開了一道口子。
接二連三地,其餘人也放松下來,紛紛舉起各自的飲料。
“來,敬豔萍,敬咱們八個人。”
“這頓午飯,即将使 36 名穿越者轉危為安——”
“成為三班穿越史上生死攸關的轉折點。”
一圈飲料碰在一起。
“既然規則已經摸清楚了,那我們也不需要等下一局,已經可以确定現在所在的世界了。上一局啦啦操我們沒獲獎,打破了歷史,應該變道。”
“和我們猜測的一樣,我們現在在 B 世界。”
溫西泠想到對自己的命運毫不知情的豔萍,心裏倏忽疼了一下,但更為強烈的對三班的責任感讓她沒有餘力去傷感。
“既然只要打破歷史就可以讓所有人前進,那是不是之後只要保證破壞關鍵事件就行?”
成桦沉思片刻,搖搖頭:“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再驗證一次這套規則。”
“為什麽?”
“因為這不是完整的規則。我們只知道如何前進,不知道如何回到原世界,我先前說過,我懷疑第五局和前四局有所不同,而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還沒有接觸過第五局,對情況知之甚少。”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沉重:“所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們有可能需要再去第五局探一次路,找到回原世界的方法,然後倒回原點再循環一次。為确保下一輪萬無一失,在這一輪必須百分百确定我們推理出的規則是正确的。”
飯桌上的氣壓再次低下來。
隔了一會兒,溫西泠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好。我們怎麽驗證?”
“雖然不知道 A 世界那邊現在對規則清楚了多少,但考慮到我們之前有約定,同時為了避免卡循環,他們一定會選擇打破歷史。如此一來,他們中的主角會變道進入第四局 B,而賀文他們仨會直行進入第四局 A。”
“如果要驗證全套規則,我們這邊就應該複刻歷史。”葉修明白了他的意思,“複刻之後,西泠,你們會直行進入第四局 B 和大部隊彙合,而我們四個會卡循環,但沒關系,這一局是短局,我們可以只用一周脫離循環,然後進入某個世界的第四局。”
“而到了第四局,兩個世界就需要同時打破歷史,保證所有人一起進入第五局。”溫西泠深深點頭,對這套方案表示贊同。
最後一天,晚上七點半。
那條熟悉的橋上堆放着溫西泠準備好的煙花,三班的大部分人已經如約而至,而成桦等人也故技重施,跑到賀文家蹭飯,四人拼命給那三人灌酒,以免他們過早看見溫西泠在群裏發的通知。
同樣是成桦缺席,此時的溫西泠心境卻與過去截然不同。
當年,她特意去街上的理發店洗了頭,穿了行李箱裏最喜歡的一套衣服。約定的時間早已過了,同學問她最大的煙花什麽時候放,她堅持着:“再等等,賀文他們還沒來。”
一直等到八點,她說:“不等了,我們放煙花吧。”
煙花升起的時候,她心裏沒有半點快樂。她想不明白,中午還不請自來到她家吃飯的成桦,為什麽一句解釋都沒有,便缺席了她精心準備的夜晚。
可今天不一樣了。她知道,他和她此刻不在同一座橋上,但他們正堅定地朝着同一個方向走。
八點,第一顆煙花蹿上夜空,在河的上方炸開,散落滿河星辰。
替身們舉起手機拍照,溫西泠則開始環視四周,檢查是否所有人都到齊。點了一遍,她皺了皺眉頭。
“怎麽了?”李恩語問。
溫西泠沒吭聲,重新數了一遍,心跳開始加速:“鯉魚,你點一遍人數,我怕我數錯了。”
李恩語拿手指點了一圈:“怎麽少了一個人?”
溫西泠的目光有些慌張地掃過每一張臉,愣了一愣:“望月哪去了?”
“呀!”李恩語神色微變,“她之前跑回去上廁所,怎麽還沒回來?”
“她去了多久?”
“剛來就回去了——快半小時了。”
兩個人對視幾秒,達成共識:“不對勁,回去看看。”
兩個人跑回家找了一圈,并沒有江望月的身影,溫西泠連着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接通。她稍作思忖,撥通了成桦的號碼。通了。
“醒着嗎?”她語氣急促。
“醒着,怎麽了?”
“江望月不見了,電話打不通。”
對面安靜了幾秒,随即沉穩應道:“你們留在橋上不要離開,包括住家小孩也不能走。拖一會兒時間,不要把煙花放完,我們四個去找她。別怕。”
第一箱煙花放完,江望月沒有出現。
等到煙花只剩最後一箱,溫西泠的呼吸已經帶了哭腔,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她迅速接起來,聽到了成桦異常緊張的聲音:
“快下橋,沿着河岸往上游一直走。望月在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