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兒之好姐妹
擡起右手，掐指一算，這家家主已經死去，其這成年的兩個兒子全部死去，未成年的兩個兒子中，稍小的那個承襲爵位的可能性較高，看來，如今這鄭伯府做主的，應該就是那個蓉姨娘了。
雨娘又擡起左手又是掐指一算，嗯，時辰差不多了。
她縱身一跳，一躍而起，經過三連跳，她在一房頂上停了下來。她蹲下身去，掀開一片瓦朝下看，裏面的場景着實讓她感到意外。
芙蓉坐在正坐上，翹着二郎腿，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有句話說得好，叫做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而如今的芙蓉，就是那只猴子。
在芙蓉的面前，跪着三個年輕的女子，她們一襲白衣，各個頭發蓬松，活脫脫女鬼的打扮。她們的身體被綁得緊緊的，遠遠看去，像極了端午節包的粽子。
“說吧，究竟是誰指使你們在這兒裝神弄鬼的？”芙蓉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那一日謙卑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我們根本就無需裝神弄鬼，因為我們就是鬼。”說話的這只鬼，雨娘認識，在黃泉，大大夥兒都叫她小貓。這只鬼雖然經常謊話連篇，但此刻說出的卻是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大實話了。
芙蓉冷笑了一聲，道：“真正的鬼，我見過，你們三個，分明都是人。”
“世人肉眼凡胎，大多活了一輩子都難見鬼的真容，除非，是個心理有鬼的人！”這一次，輪到文雅的女鬼九兒開了口。因她雙手被困，直接用頭指向了眼前的芙蓉。
芙蓉剛想發作，卻又立刻恢複了理智，她理了理自己的碎發，陰陽怪氣地道：“老娘沒時間在這裏和你們浪費時間，快快指出幕後主使來，否則，我就讓你們把慎刑司所有的酷刑都給嘗一遍。”
“你這麽緊張我們背後之人，是不是說明你心裏真的有鬼，他們的死真的跟你有關呢？”小貓的語氣中充滿了挑釁。
芙蓉看似十分冷靜，在燈光下看了看自己修長的指甲，淡淡地道：“若我說出來，你們敢聽嗎？”
“都說我們是鬼了，還有什麽敢不敢的呀。”小貓可是迫不及待要聽下去的。
“看來你們幕後之人，想必是知道了什麽，才會讓你們到我房裏來吓唬我的吧。”芙蓉倒沒有想象的那麽笨，“或許是想讓我驚吓之下在認罪狀上簽字畫押，或者是想讓我驚吓過度當場一命嗚呼吧。”
“您說得都對。”小貓語中帶着苦澀，“不過我們這位幕後之人沒有想到，你不僅一身好功夫，而且還根本就不怕鬼。”
這句話如一道耀眼的閃電，直接劈想了在房頂偷聽的雨娘。事後小貓會如何挖苦她，不用看都是一副十分清晰的畫面了。
誰知芙蓉哈哈一笑，幾乎要笑出肝兒來了。
三個女鬼在她的對面看得目瞪口呆，就好像在看一個瘋子一樣。不過誰讓她們打不過，不敢問她為什麽笑，靜靜地等待着她笑累了再自己講解一番。
沒過多久，芙蓉果真笑累了，饒有興致地望着眼前三個待宰的羔羊，講解道：“确實，在這世間知道我會武功，知道我不怕鬼的，沒有幾個人。你們幕後之人不知道也是正常，太正常不過了。為什麽呢？因為這是秘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你們知道，知道別人秘密的後果是什麽嗎？”她用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威脅道：“咔嚓！連命都沒了。”
雨娘十分明白此刻三只鬼真正的心情，對于這樣一番只能用來吓唬人的話，她們聽完之後是否應該要做出害怕的表情，實在是為難。
誰知小貓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敷衍式地道：“既然我們都已經活不成了，那你就告訴我們吧，那個叫曹仙姑的，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也讓我們死個明白。”
芙蓉似乎對小貓十分感興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若早一些認識你，我一定舉薦你當我的兄弟。不過可惜，可惜啊！”
雨娘在房頂上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沖下來救大家于水火，因為這個女人看起來實在太不正常了。經過艱難的思想鬥争，她終于想好了坡頂而入，可剛一伸出手，就聽到芙蓉又開始講話了，于是她的手又縮了回去。
“既然你們都是将死之人，而我今日又來了興致，我就好好給你們講講，那個叫曹仙姑的是不是我殺的吧。”
房頂的一個和堂前的三個同時豎起了耳朵。
“其實曹仙姑，不是我殺的。”芙蓉幹脆從座位上站起，踱步開始來回，絮叨起來，“我只是略施小計而已，她就做了替死鬼。”芙蓉冷哼一聲，“誰讓她那麽蠢，蠢得跟豬一樣，最後她是被自己給笨死的。”
很明顯，顧兒的身體瞬間僵直起來。
“自我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她就那麽赤裸裸地向我展示出了她自己有多麽得蠢笨。我只是在街上遇到了幾個混混，我本可以很輕松地就把他們捏死，而且還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覺，可她倒好，中途跑出來，還把人都給打跑了。害得我苦苦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那幾個混混，再把他們捏死。你說，她是不是很蠢？”
這句話明顯是問小貓的，顧兒離她那麽近，她可不敢點頭。
“她這個人還有一個缺點，也是個致命的，那就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那就只是看起來救過我一次嘛，可她卻認為從此我們結下了十分深厚的情誼，在知道我在夏荷坊做姑娘後，她還一臉的同情，說什麽這件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要讓我自己瞧不起自己什麽的，最後還說要跟我結拜姐妹，以後會罩着我，不讓別人瞧不起我什麽的。當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她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值得同情的人應該是她吧！再說了，那夏荷坊是我心甘情願自己走路走進去的，每天晚上有那麽多達官顯貴捧着金銀珠寶來求見我，我為什麽要瞧不起我自己？雖然在她的堅持下，我表面上答應了與她結拜，但需要她罩着嗎？”
芙蓉越說越像個瘋子。
“最搞笑的是，她既然連男女相處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硬生生地就把自己的心上人送到了我的面前，他們外出踏青，還每次都把我給帶上。難道她不知道我比她更漂亮，更有女人味，更懂得迷惑男人嗎？難道她不知道童橋多麽英俊多麽讨女人喜歡嗎？”芙蓉頓了頓，“對了，她為人還十分地遲鈍。”
九兒似乎聽不過，剛想發作，被一旁的小貓及時推了一下，才沒有造成大錯。
如今之計，也只能是放任芙蓉這麽繼續瘋狂下去了。
“不過她最大的問題是太過蠢笨，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芙蓉搖了搖頭，“我跟她說，我跟童橋相互愛慕，馬上要成親，她就信了；我說昙縣有個神醫，可以治她母親的病，她就信了；我說我想要他那只珠釵，只是不想讓她還我銀兩，她也信了。”她轉身直接走到小貓的跟前，問道：“你說，她是不是又蠢又笨？”
小貓只好微微閉上眼睛，拒絕了她的提問。
“你這女子，實在是有眼無珠，不會識人！”沒想到，第一個爆發的竟然是平日最乖巧的九兒，“她能在大街上向你一個陌生人伸出援手，說明她俠義心腸；她不嫌你青樓女子身份，願與你姐妹相成，說明她大氣；她願将自己的心上人介紹與你認識，說明她為人敞亮；她會信你說的每一句話，是因為她當你是自己的好姐妹，從未懷疑過你！”
芙蓉因被打擊了要害處，頓時僵在了原地。
雨娘擔心芙蓉會出手傷到九兒，剛想下去拼命，卻再一次因芙蓉的話打了退堂鼓。
“好姐妹？她也配！”芙蓉滿眼的不屑，“我堂堂出身名門的大小姐，而她只是一個野生野長的土丫頭，她也配做我的姐妹？“
“你不是出身青樓嗎？”小貓挖苦道，“莫非你們家是這麽變成名門的？”
芙蓉突然沖到小貓跟前，惡狠狠地道：“你知道什麽？一看就是個小門小戶出生的。”
因為還要讓她繼續說下去，小貓只好在此閉上了眼睛。
“你們可知道我們家族？說出來怕吓死你們。”芙蓉又開始瘋癫起來，“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岳陽陳氏，你們聽後應該都吓到了吧。也難怪，我們家族歷經幾朝幾代，屹立不倒，曾出過狀元、榜眼、探花無數，族中多人曾獲歷朝歷代皇帝的青睐。我的祖父，生前曾官至太子太傅，我的父親也曾官至禮部侍郎，其他族親中在朝為官者也大有人在，家中榮耀無數，富貴榮華享受不盡。還有我娘，她也是帝都大戶人家出身，是我父親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我可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待我視若珍寶，自小讓我錦衣玉食，家中奴仆環繞伺候。我也從未讓他們失望，我三歲認字，七歲讀遍四書五經，十歲作詩寫賦，當時我的才情名滿帝都，許多王孫貴胄、富家公子的家人托媒人到我家提親，那些人幾乎把我們家的門檻都踏破了。”
芙蓉氣都不喘地說了一大串，讓聽的人都覺得累。
“你都說的可都是當年的事，想必今日你們陳家大勢已去，不複當年風光了。”一聽芙蓉就是家族獲罪後落入風塵的女子，九兒也自然猜出了幾分。
“那還不都是因奸人所害！”芙蓉氣氛地跳了起來，“若不是遭人誣陷，家族落難，我一個堂堂大家閨秀，書香世家出身的名門之後，怎活落得如此地步？”她似心有不甘，“可即便如此，我的血也是高貴的，那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即便是我家獲了罪，我也是比你們這些平民百姓高出許多！那曹仙姑也只有給我提鞋的份兒！”
想必，她是真瘋了。
“像她那樣不堪的一個野丫頭，竟也能認識童橋那樣谪仙般的人物，也是出奇得很。當我第一眼看到童橋，我就覺得他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未曾想，那野丫頭竟然也看上了他，真是好笑，她也不用鏡子照照自己，她自己也配？我和童橋才是天生一對，我們一起談論詩詞歌賦，一起彈琴奏樂，一起畫山水花鳥，天上的神仙夫妻也不過如此。”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想必她感情的付出也曾為真。
“既然你和童橋兩情相悅，那你又為何會趕走曹仙姑？”九兒問得極其認真。
“我見她整日糾纏童公子，實在是煩得很。于是，我就說了幾句實話，她就自己離開了。”
“那後來你為什麽會害她，你到底對那支珠釵做了什麽？”說話的竟然是顧兒，她竟然開口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