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果然應該問私塾裏的先生,他找了好些個書籍才在一卷野史上找到了玉碩宮公主的名字。可惜,記錄她的只有寥寥幾句,大概是說她在出嫁鎮遠将軍的前一夜突然暴斃,後來她的妹妹替她嫁給了鎮遠将軍。
她怨氣那麽大,該不會那所謂的暴斃是有原因的吧?
私塾先生繼續翻了幾頁,關于鎮遠将軍夫婦只用了“鹣鲽情深”來形容。我很好奇,如果嫁給鎮遠将軍的是玉碩公主的話,他們還能不能夠鹣鲽情深?
如果,我找到了鎮遠将軍讓玉碩公主和他再相見,公主是不是會和他一起離開去投胎?
回家的時候我路過了吳二的茶館,那裏再也沒有說書先生震耳發聩敲擊檀板的聲音了,那些喝彩聲和掌聲全都沒有了。我站在茶館前,遺憾的嘆了口氣,但很快我就恢複了精神,我握緊了雙拳,對自己發誓說,“一定要把說書先生帶回來。”
接着我馬不停蹄的跑到了說書先生的家裏。
荊笙已經回家了,現在是三姐在給他看病。我氣喘籲籲的靠在門框問,“三姐,他怎麽樣了?”
三姐被突然而至的我給吓了一跳,恢複了平靜之後,給了我一個白眼,“你就不能小聲點啊,這樣莽撞要吓到人的。”
我低頭賠禮道歉說,“對不起。”旋即我又再問了一遍,“說書先生怎麽樣了?”
三姐嘆氣搖頭的舉動讓我十分的不安,她轉頭看了說書先生,無奈的回答,“估計挺不過三天。他這樣突然的變得虛弱我也束手無策,脈象明明就沒有異常的,我實在沒辦法給他治病。”
“三姐,你院子裏是不是在煎藥?我好像聞到了一股糊味了。”我猛吸鼻子,而後皺眉仿佛真的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三姐慘叫一聲,沖到了院子裏。
支開了三姐,我才開口說話,“姝華,出來吧。”姝華是我打聽到的玉碩公主的名字。
經過了幾百年,以為自己早就被時光給遺忘了,現在居然還能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姝華緩緩的從說書先生的後背探出了頭。見到來人是我,就甩臉嫌棄的說,“有什麽事?”
“你是不是還想着鎮遠将軍——陸清?”我單刀直入說得幹脆利落。
姝華半阖雙目,愠怒從眼角洩出,“你去調查我?”
“你究竟在怨恨什麽?是不是因為沒能嫁給陸清?”我繼續說。
姝華冷笑不屑的抖動的肩膀,“陸清?陸清算什麽?我恨,我恨的是我的妹妹居然為了這麽一個男人而毒殺了我!!她怎麽能這麽做?她才見那男人兩次啊!我可是她的親姐姐啊,相處了十幾年的姐姐啊!”
“那你又是為了什麽二十歲還不嫁?”我很認真的問,沒有任何尖酸刻薄的語氣,也不曾嘲笑她。
姝華低頭,似乎不願意提起,但是對上我誠摯的眼神之後,又想了想,“算了,告訴你也罷,反正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也死了那麽久了。”她低頭不願看我,明明想灑脫的把那些事情當作陳年舊事來看待,畢竟幾百年都過去了,但骨氣勇氣要解開已經成疤痕的傷口還是有些猶豫。
我全身關注的看着姝華,等着她開口。她幾次張嘴想要說話,可又合上了紅唇。最後她終于下定決心了,“其實,我喜歡的人在宮裏。”
喜歡的人在宮裏,卻是不能迎娶她的人,也無法帶她一起離開的人,加上姝華那為難的表情,宮裏的人又不想說出他的官職的人只有一種,但是我不願意說破,這要是放在尋常人的眼裏,這位公主簡直就是異類,我自覺自己已經見多識廣了,所以并沒有露出過于震撼的表情。
“所以我不願意離宮!但我沒有想到,我妹妹居然為了一個陸清殺了她的同胞姐姐,而後她又害怕我化成厲鬼找她尋仇就命法師把我鎮壓在公主墳裏,若不是那個盜墓賊闖進去,我根本就沒有離開那裏的機會。”姝華咬牙切齒的模樣和厲鬼一模一樣,或許在神婆和荊笙看來她就是厲鬼。
“如果我找到你想見的人,你能不能離開說書先生?”我問。
姝華點了點頭,然後又提醒我說,“我說過了,即便我離開了這個人,他身上的詛咒也不會因此消散的。他沾惹了太多的邪物了,這是他應有的報應。”
“或許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但眼前的人真的不是把你請回家的那個盜墓賊。”不管姝華信不信,我還是很嚴肅的跟她解釋。
姝華困惑的望着呼吸孱弱的說書先生,在她的眼裏說書先生根本就是張棟,她大概覺得我瞎了吧。盡管不敢置信,但是姝華卻還是朝我點了點頭,“我願意相信你。”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瞬間綻放了安心的笑容,“謝謝。”
接着,我從說書先生的家裏翻出了文房四寶,在姝華的指引下畫出了她心上人的模樣。算不算英俊,卻也清秀。
“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姝華盯着他的畫像尤為的自豪,那眼神似乎在炫耀——看,這是我看上的人。
我怔怔的看着畫像上的人,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我一定在鎮上的什麽地方見過這家夥。“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姝華微微一笑,眼神之中有些不安和哀傷,那時候我并沒有看懂她的笑。
帶着畫像回到了家裏,我給荊笙和神婆看過畫像,可他們對畫像上的人并沒有印象。我仍舊堅信自己見過畫像上的人。
“你這麽拼命的是為了什麽?”神婆不屑的嘲笑我,“你還真是偉大,這種完全沒有回報的事情你做得可真是熱火朝天啊?”她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翹着二郎腿,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把瓜子放在嘴裏嗑着,吃完後又吧瓜子殼随手扔到院子裏。荊笙剛把一地的桂花掃幹淨,現在地上又鋪上了一層瓜子殼。
我沒有理會神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給姝華跑腿,幫她實現願望。或許我從以前開始就是傻的,我很不喜歡自己這樣的性格,可過這麽久了我也改不了。
荊笙沒有責怪我,他拿着掃帚低頭認真的打掃院子,這次他似乎不打算幫忙,也是,我這樣的性子也只能惹麻煩。
吃過晚飯之後,我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拿着那畫像發呆。我明明就見過畫像裏的人,為什麽又不記得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隔壁三姐家裏傳來了神婆唱曲的聲音。不得不說,神婆唱得比我好多了,至少每句都在調上。我想起了不久前拜祭秀兒之後,自己一時興起也唱起了《游園》。
秀兒,莫雨寧……
我想起來了,我記起了畫像上的人了。那人是愛慕莫雨寧的長褂少年。之前他和那個西裝少年吵架的時候,我蹲在牆角偷聽,可因為光線太暗了我沒有看清他的樣子,現在想來,他就是畫像上的模樣!!
“我找到了!”我興奮的抱着畫像跳了起來。
荊笙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對上我傻乎乎的笑容他也只是疼愛的用微笑回應。
這天我早早的起床,去找莫家以前的工人打聽那個長褂少年的地址,幾經輾轉終于找到了那個少年,少年是洪家的大少爺,聽說是個脾氣很好的老好人。我冒冒失失的沖到他們家的店鋪裏找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感,而是耐心的聽我說了那些個不着邊際的話,然後跟對待傻子一樣,給我買了一支糖葫蘆讓我回家找大人!
“我真的不是傻子好嗎?”氣得我差點扔了那糖葫蘆,要不是我喜歡甜食真的會扔掉的,我是說真的!
洪源依舊微笑着,“好好,那你還要什麽?”
“跟我去看一個人!”我一把扯過洪源的手,也不管他打不答應拉着他就往說書先生家裏走。
“你放手啊!一個女孩子跟一個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洪源別扭的掙紮着,他一直都很保守,“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在他的觀念裏根深蒂固,于是我拉着他就變成了出格的事情。
“誰管那麽多啊?你跟我走就是了!還有,我沒病。”實在受不了洪源這種性格,回過頭我就沖着他大吼起來。他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也就莫名其妙的跟着我走了。
來到了說書先生的家裏,我大聲叫喚着姝華的名字,可是卻不見她出現。急得我愣是沒把說書先生家的屋頂再掀一次。
“天靈,你叫我嗎?”姝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看見的是之前和神婆一起給莫雨寧做靈媒的那個小女孩。我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楚了小女孩的肉身裏鑲嵌的是姝華的靈魂。她感激的朝我點頭,而這時候我也瞄到了躲在門後的荊笙和神婆。神婆雙手環胸,顯然不樂意見做這種事情,可荊笙那寵溺的笑容卻在對上我滿臉的喜悅之後愈發的興奮不已,他這樣寵着我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