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章

第 23 章

“臭道士,三清姐可還來找過你?”楊右真本來去考生住所找游三清吃晚飯,卻撲了個空。整整擔心了一宿,一大早楊右真便敲響了張應然的房門。

“沒有啊,她不是去領第三輪的考題了嗎,怎麽,到現在都沒什麽消息嗎?”張應然也感到有些意外,往常楊右真和游三清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基本沒有一天不照面。

張、楊二人去處所打聽了一番,發現游三清從昨晚就根本沒回去休息過,一直在外面。

“她如果真的需要徹夜去跟蹤或者查訪什麽事情,一定不會一聲不吭,而是會帶上我們或者至少給處所的人留一句話,防止我們問起。”楊右真開始擔心起來,一想到接下來要去哪裏找,卻茫無頭緒。

“有件事,是我前幾日往廬山去尋師叔的時候聽來的,未必全真,你不要過分擔憂。”張應然不想吓唬楊右真,但又覺得把這事掩藏起來,愧對于她:“據說浙江和福建來了些起義的草寇,這兩天鬧得南邊幾個省很不安穩,有往江西來的,已經在招募當地的流民,一起舉事了。好些不想參與的流民為了混口飯吃,只能躲到寺廟道觀裏來,我師叔最近忙得要命,就是為了安置這些人。”

楊右真握緊了自己包袱裏的防身小刀:“三清姐現在兇多吉少,我們得趕緊去救她,不能等她遭了毒手,那我這輩子都沒臉見游家的叔叔嬸子了……那我們現在該去找起義軍的行蹤嗎?只有滿街打聽官府的,哪有滿街打聽反賊的?”

“你不是江湖人士嗎?你找個人,是靠滿街打聽的嗎?”張應然拿手敲了敲楊右真的腦門子,趁她還沒來得及還手,躲到一邊。

“我們雜耍班子從來就不找人,我們都是在天橋下、市集上直接擺攤子表演,敲鑼打鼓的,這樣即使不用找,想來的人自會來。”楊右真挑了挑眉,覺得張應然問的都是外行的廢話,卻發現張應然并不接茬,只是繼續看着她,手腕轉着,啓發她繼續往下想。

楊右真會了意,跟張應然雙雙來到宋知府面前,說明了游三清失蹤的情況:“知府大人,現在起義軍水陸兩路并用,左不過這幾天就要來九江,不得不防;尤其是此次考生中還有人至今下落不明,如果令牌被不臣之心利用,後患無窮。”

宋知府已然慌了主意:“那……要不,我下令讓所有考生都回來,在住所裏待着不要亂跑得了?這眼下兵器庫前些日子還失竊,大家精神頭都緊繃着呢,偏又有了起義軍……哎,怎麽就沒個安生日子過呢。”

張應然和楊右真知道,想要依賴這位大人自己想出個什麽退敵的招數,是多慮了。

“知府大人,您說兵器庫失竊,是什麽情況?”張應然忍不住多問一句。自從宋知府請他上門作法除妖,他就知道,相比較其他人,宋知府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

宋知府看了一眼楊右真,将信将疑地不敢開口。

“這是游三清的結拜姐妹,她算是游三清的家人,此事和她也息息相關,大人不妨直言。”張應然知道宋知府顧慮,給他定心。

“前幾日,兵器庫的值班房大半夜被人闖入過,雖然沒丢什麽東西,但是守夜的人被迷香迷暈了好幾個時辰。游三清解題最快,我就讓人把線索給她了,讓她率先去查查看。”宋知府如實相告。

“兵器庫……算是九江府現在對起義軍最有誘惑力的地方了。知府大人,不知您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設個陷阱,一石二鳥之計,讓闖入的人現身,若是游三清被人扣住,也能讓她被放回來。”張應然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鄱陽湖上。

“有消息嗎?”葉茂從外間把信鴿放走,看完它身上的紙條,随手扔進水裏,正對上船艙裏探出腦袋來的鄧七。

“七哥,兵器庫踩點完成了,九江府守護薄弱,那知府老兒昏庸無能,這是敞開門給咱們送大禮呢。”葉茂根據紙條上線報初步判斷。

鄧七回頭看了一眼縮在船艙一角的游三清,跟葉茂繼續謀劃:“正好;有那丫頭的令牌,敲開門是輕而易舉;咱們在鄱陽湖上接應水路來的人,不知道陸路上怎麽樣了。”

“七哥你忘了,水路先鋒,陸路殿後。”葉茂走進船艙,拿出了地形圖:“從南邊水路上岸,錯不了。”

“不行……”身後傳來微弱的回應聲;鄧七知道,是那個虜來的丫頭醒了。

起義軍把這船僞裝成漁船,就是為了讓鄧七和葉茂想做飯的時候,可以不為炊煙擔憂。這會子魚湯氣味鮮美,讓睡死過去的游三清又活了過來。

鄧七舀了一碗在游三清面前:“喝不喝,再不動就沒了。”

游三清看着自己被捆起來的手,只能伸出脖子來,湊到鄧七手上的碗邊喝,咕嚕咕嚕。喝得太急,一時岔了氣,游三清開始打嗝,一個接一個,都把鄧七逗笑了。

“光你打嗝這慫樣,誰敢帶你入夥埋伏,不把官兵招來就阿彌陀佛了。”葉茂看見游三清的窘态,放下簾子,到外面繼續僞裝漁民。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反?”游三清半睡半醒的時候,就一直想知道這件事。

“我是佃農甲長出身,外邊的兄弟葉茂,可是實打實的州府雜役;我帶領我們那裏的佃農抗拒交租,鄧兄弟是帶人進山裏開銀礦,都跟官府結下了梁子,這才索性落草,與天鬥一場。”鄧七把魚湯碗放下,開始擦自己的刀。

“這倒像我前幾日遇到的考題;莊稼人也好,礦工也罷,本是靠天吃飯。卻正因為這天賜的土地良田,山川錦繡,被迫被人像牲畜一樣往上撲,只為了産出,草菅人命。”游三清聯想到石匠村的事,有感而發。

“哦?”鄧七來了興趣。他一向事最鋤奸扶弱的,聽到天下不平事,血脈都要贲張。

“就是附近龍尾山的事,那邊年輕力壯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些老幼婦孺在村子裏守候着,可憐得很。”游三清想起自己的答卷:“買礦用礦的人不承擔責任,偏偏要采礦挖礦的人負責,這簡直就是助纣為虐。後來有石匠因為家人送命,趕工無望,這才為了把這無窮無盡的惡緣消滅在萌芽期間,铤而走險殺了人。”

鄧七将擦幹淨的刀立起,利刃泛出雪花一般晶瑩的寒光:“殺得好;若換我做那石匠,再早些,也殺得。”

“普通人如何不曉得這個道理;就連我一個旁觀路人也輕易曉得。只是可憐這石匠,今後大約沒有活路了。我也不是沒有建言,希望改變石礦山的開采規則,讓當地的居民免遭劫難,讓使用和購買的人與匠人同福同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世上哪有好處都由富戶占了,窮人只配賣命等死的道理?”游三清搖了搖頭。遇見類似經歷的人越多,她越來越懷疑,自己在玉山過着的平靜小日子,根本是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離十三省的全貌還差得遠。

鄧七對游三清的這番發言抱以贊許的目光。這游三清身為探事科的考生,本該心系朝廷,為官兵說話,此時卻毫不顧忌地與自己這個起義軍頭子共情,這是他未曾預料的。

招她入夥,看來是自己的眼光不錯。

“怎麽樣,跟了我,将來你就是鏟平王妃;不,等我踏平十三省,你就是皇後。”鄧七想試一試游三清有沒有更大的野心。自己激勵人心的時候,除了仗義執言,便是許官許爵。畢竟刀口舔血的營生,動辄便是終身的大獄甚至是斬首,沒有這些虛名的刺激,誰會給他們哥倆賣命呢。

“我看起來,就這麽像貪戀虛名的人嗎?”游三清反問起鄧七來,完全忽視了那一連串近乎荒謬的問題:“不管我跟着誰,我擔心的是,舉事若不能成,何去何從的你。”

這個丫頭片子在擔心他。鄧七心裏悶悶地泛起溫熱。除了自己早逝的親娘和難産而死的發妻,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對自己說話了。

“兩位大哥喜歡聽書嗎?如若不棄,我願意為兩位講一段,防止大家等別的兄弟等得困倦了。”游三清腦海裏飛速地旋轉着。此時要想勸降,正面反面得各來一記,效果才好。“漢室衰微之時,三國鼎立。蜀國有一位軍師,那是身長八尺,面如冠玉,手持羽扇,頭戴綸巾,風雅之極,好似九天神仙下了凡塵。他不但外表俊朗,練兵布陣的功力也是一流。你可知,他曾因為兩軍苦苦對峙三個月,為了刺激那敵軍出戰,将婦人衣衫派使者送到了對方軍營陣前,每天叫嚣挑釁!”

鄧七聽得睜大了眼;外間的葉茂倚在船艙門上,側耳傾聽。

“敵方将領一下就發現這是激将法,卻不想背上龜縮不前,消極抵抗的罪名。”游三清賣了個關子:“大哥猜猜,這敵方将領是如何回應的?”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