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章

第 22 章

驚心動魄的一天終于結束,清晨的陽光照進游三清房間的那一瞬間,讓她感到解脫的暢快。

宋知府遣散他們衆人,自己在書房裏關了一夜。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家柔弱規矩的宋歸燕,竟然以這種方式,表達了對自己的不滿和反抗。

那個馬浩,本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後生,跟踏破宋知府家門檻的其他求親人相比,簡直是寒酸透頂。他宋知府就是挑一萬年,也不可能選中這個馬浩做自己的女婿。

然而今天,許大少爺和管家從獄中放出來以後,立刻往玉山修書一封,當場和這馬浩在東林寺燒香拜佛,立誓結為異姓兄弟,還将原本為迎娶宋歸燕準備的聘禮,完完整整地贈送給馬浩,作為上門求親的資本。

這樣一來,許家脫去和金釵的幹系得以風光返鄉,馬浩獲得了求親的資本,張應然作法除妖解了宋歸燕的瘋癫之症,游三清完成了第二輪的考題,宋歸燕如願嫁給自己喜歡的郎君。

宋知府一時不知道該跟誰撒氣好,只是覺得自己心裏悶悶的,好像自己才是被耍弄的那個人。

不過這又有什麽呢,現在五角俱全,他氣也是白氣,反正宋夫人放過了他,不再唠叨,他今晚總能睡個好覺了。

張應然和游三清處理完知府家中的事,回到客棧,敲響楊右真的房門:“大白鵝,出來聽戲了。”

楊右真聽他們一番敘說,注意力卻完全不在宋家的幹戈上,而是不住地追問關于許家的情況:“許家人都回去了嗎?他們真的沒有被刑求拷打嗎?這麽冤枉的案子,這知府也下得去手抓他們?”

“噓……這叫好事多磨,天賜良緣,你問許家,也是這個答複。何況他們雖然沒有娶上知府閨秀做媳婦,這整個江西,乃至十三省,還有許多官宦家眷,多得是待字閨中的女眷,你覺得他們有空跟宋知府在這裏糾纏嗎?好歹現在馬浩也是他家的義子,知府家自然就成了半個親家,以後他們若再有官非,再有下一個金輪錢莊來尋事端,你覺得他們還會像上次那樣無助害怕嗎?這筆錢花得,虧不了!”游三清捂住楊右真快要說出大不敬言辭的快嘴,跟她娓娓道來。

楊右真被游三清一番提醒,這才回想起,許家行事的根本邏輯。知府也好,知州也好,只有能給自家生意帶來安全和助力,才是真正适合結親的對象。只要能攀附上這些真正有用處的人,許家就算下大獄,暫時承擔一些莫名的責任,對他們的長久利益,還是有利無害。她楊右真或許能幫着打飛幾個小毛賊,或者設計幾個小機關讓別人吃點苦頭,卻對朝堂上的事,和許家的生意,幫不了一點忙。

她這樣一廂情願地執着,又有什麽意義呢?

游三清看了看天色,跟張、楊二人道別。

府衙差人見游三清又雙叒出現在府衙門口,不住驚嘆:“游姑娘,你這也太拼了;別的考生剛交第一卷,你都來問第三題了……你就不能歇會兒啊?那你等着,我跟裏面回個話哦。”

游三清嗯哼地應付了兩聲,不接茬。

探事的時間就是機遇。

她游三清路遠迢迢來到九江,不會放過任何屬于自己的機遇。

片刻的工夫,差人又一路小跑地回來,遞給她一個信封:“得了,這就是第三題,游姑娘你慢慢看。”

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個地址,看起來離府衙不遠,游三清估摸着,步行一會兒就能到。

好容易走到目的地,游三清擡頭看了看牌匾,渾身一哆嗦。

這是九江府的兵器庫。尋常人等擅闖,可是斬立決。

游三清握緊了手中的令牌,決定先不貿然進入兵器庫,而是觀察一下兵器庫周圍的環境。

高高的圍牆,牆頂上還安裝了縱橫斜錯的尖刺,防止人輕易攀爬上去以後偷窺。

門口輪班有官兵看守,各個精神抖擻,不像是會有人懈怠偷懶的樣子。

游三清繞着圍牆走了一大圈,也沒和那守軍打招呼,被他們從正臉到背後盯了一路。看來,這些守軍還是很機警的,對閑雜人等一視同仁,緊密盯梢,甚至還派出了一個腳步輕的,悄悄跟在游三清後面,看她到底賣什麽關子。

游三清喜歡探事巡查,但不喜歡被人跟蹤,看來,必須用探事科的考生令牌,才能讓這個不速之客放棄對自己的注意了。

說時遲那時快,游三清剛把令牌拿出來,想要亮給跟蹤的人看,就一下子被捂住口鼻,拉到隔壁的巷子裏。

眼前一黑,游三清失去了知覺。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黑影晃來晃去,出現了三個陌生男人。

“這丫頭醒了;大哥,你說我們是用她投石問路,還是直接拿她的令牌,然後——”陌生男人之一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游三清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便掙紮着想起來,卻發現自己雙手和雙腳都被綁住,嘴裏塞着布條。

她這是,被綁票了?

“唔……”嘗試說話,她卻只能聽見自己喉嚨間微弱的聲音,還有……水聲?

身下的地面在有規律地搖動,不遠處還有欸乃的劃水聲。游三清發現,自己在一艘船上。一艘在行駛的船上!

那她的考題怎麽辦?她都已經絞盡腦汁勘破兩道題了,現在第三題還沒開始,就被綁票,那前面花了這麽多精力,豈不都是白費?

游三清裝出害怕的神色,祈求對面的陌生男人們放自己一馬。餘光所及處,只見方才她手上的令牌,現在已經挂在其中一人的腰間。

“你老實點,不然我們大哥就扔你下去喂魚。”方才請示另一人的男子首先開口,吓唬游三清。

她蜷縮成孩童模樣,側身躺住。現在沒人能保護自己,她要留存精力,不能莽撞地死在這幫人手上。身上的衣服都還完好無損,看來這幫人需要自己的令牌才能成事,對自己暫時沒有什麽其他的非分之想。

“想松綁?那我問什麽,你就要答什麽,能做到嗎?”那個被稱為大哥的人親自開了口。

游三清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角泛起了淚花,用哭音哼哼着求饒。

嘴上封口的布條被取出,游三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這些人身上,有一種腥氣,但不是血腥,倒像是一種,金屬的氣味。

“說,你一個探事科的考生,為什麽突然要去兵器庫?”為首的大哥追問着,把玩手中奪來的令牌。

“兵器庫是我此次考試的考題,我還沒弄明白題幹,就被你們帶走了。”游三清感覺到後腦一陣一陣地脹痛,猜測自己是被打暈了帶來的,不禁抱怨了幾句:“你們這麽打我,腦子都打笨了,我這輩子還怎麽當探事啊……”

“丫頭還會撒嬌,嘿嘿,大哥,咱們倒是撿了寶,要不咱們不放她回去了吧,能考探事的也不是凡人,有這麽個聰明的娘子,大哥還怕以後打不過守軍?”陌生男子向那首領大哥谄媚地笑。

首領大哥不言語,看了看地面,并沒有血色血跡,懷疑游三清在耍詐,哼了一聲:“不明白題幹,那你繞着兵器庫走了那一圈,看出什麽來了?”

“我……我覺得,那些守軍辦事非常認真,連我一個弱女子在附近走動,都毫不放松地盯着,看來是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游三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的腳步聲,并不是守軍派來盯梢的,而是這群匪人在跟蹤自己。

“那又如何……我們還不是在他們眼前把你一把虜來,不過是些廢物。”首領大哥似乎對官府的人頗有敵意。

“那可不是,大哥是鏟平王,延平府的那些豬頭官兵,怎麽算都有好幾百人了,根本就不是大哥的對手啊,哈哈!”随從附和着大笑起來。

延平府?這不是江西的地名。游三清模糊記起來,游大娘在講前朝宋推官宋慈的時候,提過他是延平府生人。

“鏟平王?幾百個官兵?你……你們難道要造反嗎?”游三清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趕考一趟,居然會跟外省的亂黨扯上關系。

“什麽叫‘要造反’,小丫頭,你也太小看咱們的兄弟了;實話告訴你,咱們鏟平王已經占了延平,把都指揮使的人馬都殺得片甲不留……”陌生男子開始幫腔,話裏話外對戰戰兢兢的游三清充滿鄙視。

“鏟平王果然厲害,是真英雄!”游三清知道自己面前是個殺人如麻的活閻王之後,除了恭維也不敢說別的話。

“那你呢?你已經丢失令牌,犯了朝廷的忌諱,現在我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跟我們入夥,要麽我們帶你去九江府跟那知府老頭會一會,就說你是我們的內應,讓他親自砍了你的頭,如何?”鏟平王倒是痛快,一下子給游三清提供了兩條必死的路。

“我……入夥!入夥!”游三清絕望地答應下來。她知道,此時再怎麽拒絕都沒有用了。

三十六計,以退為進。她游三清,得先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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