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藍與雲夢澤落後水空流與海竟夕兩步,幾人行走在聖城的各層景物之間,時不時地說上幾句話,但這種感覺十分地不自在。“聞名不如見面,聖城果真非同凡響!”說話的是水空流,他在幾人中的興致最高,雲夢澤含笑,“魔界的布置可比我這聖城高明多了,如今說這話不是在寒碜我嗎?”“豈敢!”水空流回以一笑,“我是真的羨慕呀!”音落,幾人又陷入了沉默。雲夢澤依然一副閑适的模樣,他朝江如藍道:“今晨,容花寒将太清門的資料都給你了吧!”江如藍答道:“是!”“可看了?”“看了一些!”“嗯,挺好!太清門是因你而起,如今我便将它交給你了!太清門剛立,會有不少問題,我之前将秋沙白與長歌他們都遣去人界,是希望他們多鍛煉一下,日後好擔當大任!”江如藍詫異擡首,只見雲夢澤繼續道:“太清門的事情不易做,但如今既然是由你來做,或許你會有與我不同的想法,不必再向我回禀,你只管去做便是!”
江如藍默然垂首,不知該說些什麽,之前也的确以為雲夢澤是在孤立自己,可如今……“聖君倒是十分信任聖後呢!”水空流的聲音響起,他回頭看了一眼江如藍,“不過,我早看出聖後非池中之物,恭喜了,聖後!”江如藍擡首看向前面的水空流,他已經轉回了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江如藍總覺得他意有所指。海竟夕淡淡道:“聖君一向有識人之明,聖城才會如此井井有條!”雲夢澤淡淡地看了一眼海竟夕的背影,“勞神皇記挂了!”方才那一刻,雲夢澤身上散發出了一種迫人的氣息,前面兩人或許未有察覺,但江如藍卻清楚地感覺到了,盡管那氣息很微弱,江如藍看向前面海竟夕的背影若有所思。“天色不早,我就先告退了!”水空流立定,轉身朝雲夢澤一禮,海竟夕微微皺眉,雲夢澤則是一點兒也不訝異,“魔皇既然有事,改日再敘,請!”“告退!”水空流潇灑而去,江如藍也是微一皺眉,她還以為水空流定會因為會歸護法的事情趁機接近她,這麽,就算完了?看他對會歸護法的态度,也不至于是這樣呀!
“我叨擾聖君已久,告退!”海竟夕說完,也沒等雲夢澤反應,便匆匆而去,江如藍微微有些怔愣,随即似想到了什麽,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麽可能呢?“我們也回去吧!”雲夢澤伸手撫了撫江如藍額前的發,江如藍擡首看向雲夢澤,稍稍後退了半步,然後一行禮,轉身而去。雲夢澤的手僵在半空,雲夢澤嘆息一聲,轉身遠遠地跟在江如藍的身後。江如藍的腳步停在晚鐘院門口,開口道:“花寒!”“是!”容花寒聞聲便來至江如藍跟前,江如藍默了默,“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高風能夠從人界的恩怨中解脫出來,不管他是出自內心也好,有人設計也好!”容花寒微微一愣,随即垂首,“謹遵聖後之命!”“人界的風浪不一定與溫流光有關,太清門一定要查清此事!”“是!”江如藍轉身看向容花寒,“花寒,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人,不要懷疑自己……”江如藍一頓,“還有,我希望無論發生了什麽事,你們都能夠保全自己!”容花寒詫異擡首,江如藍的身影已經入了院。
江如藍坐在桌前,最後一次嘗試着聯系知夜,但是依然如故,沒有任何反應,江如藍想了想,掏出另一張靈符,開口道:“知夜,如果你還活着,希望你能挽回聖君的心意,聖君……有異!”江如藍手氲光圈撫過靈符,最後将靈符沒入牆中。江如藍靜坐到天亮,待善萬殿熱鬧起來,江如藍才走出了院子,容花寒跟在身後,江如藍道:“不必跟着,我去夕寐走走!”容花寒雖有些訝異,但這段時間,江如藍經常獨自去夕寐散心,因此也不再多言,垂首道:“是!”江如藍側首深深地看了一眼容花寒,擡步離去。江如藍依舊在從前的地方轉了一圈,在自己無所依的時候,這裏的一切給了自己另一種生活,另一種感覺,此生難忘,江如藍一嘆,轉身朝聖城大門而去。
直到衆位尊長禀報完聖城與人界的大小事宜後,雲夢澤才從坐椅上站起身,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擡步來到了晚鐘院,只見容花寒正立在院門口沉思。“聖後可在院內?”聽到雲夢澤的問話,容花寒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神來,他先是一驚,随即朝雲夢澤一禮,“聖後去夕寐了!”“夕寐!”雲夢澤臉色一凝,“去夕寐請聖後過來!”“是!”容花寒尚未動身,便見雲夢澤倏然一閃,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眼前,不知為何,容花寒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雲夢澤的身影直接出現在江如藍的卧房,一擡眼便見到了桌上的書信,他閃身至桌前,擡手打開了那封信,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聖君,對不起,會歸護法的魂魄我一定會還給魔皇!多謝您對如藍一直以來的教導與關懷,無論那些舉動與初衷是否帶着其他的目的……還要感謝聖君您當年救了大哥一命,帶他回了聖城,如藍想大哥是喜歡自由的,一切請随他的意願吧!如藍不知道聖君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痛過,笑過,也就這樣過去了,又還有什麽可以執著的呢?知夜予您亦師亦友,予如藍亦如此,如藍,很想他……聖君,今日起,江如藍不再是聖後,也不再是聖城之人,自此離去,如藍拜別,珍重!”
雲夢澤木然地放下手中的信,雙手緊握成拳,嘴角溢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禀聖君!”容花寒的聲音在院中響起,靜默了好一陣,容花寒才聽到房中傳來的聲音,“說!”聲音有些冷洌,卻又有些急切。容花寒咬了咬唇,随即道:“聖後方才出了聖城!”這一次沒有靜默停頓,雲夢澤的聲音緊接着響起,“多久了?”“半個時辰了!還有……”“還有什麽?”雲夢澤不耐的聲音響起,容花寒深嘆了一口氣道:“聽聞有人告知神界,聖後會将會歸護法的魂魄帶給魔皇!”“什麽!”雲夢澤霎時出現在眼前,眼中是怒火與焦急,“神界可有動作了?”這樣的雲夢澤,容花寒是第一次見到,容花寒垂首,“神界八護法三長尊齊齊出動!”“海竟夕他瘋了!”雲夢澤一掌揮出,院牆便塌了一大片,容花寒呯然跪在了地上,“神皇領着四位長尊,八位聖尊聚在聖城門口,說是要向聖君您讨個說法!”雲夢澤不怒反笑,“好!很好!算計到我聖城的頭上來了!”
江如藍出門之後,一路疾行,想要盡快到達魔界,她既不想連累聖城,也不想中途有意外變故,只要安全到達魔界,她便會告知神界一切事情,神魔兩界本已水火不容,多她這一樁不多,更何況即使沒有她,水空流也會這樣做的。但她不想連累聖城,她對聖城是有感情的。然而老天偏偏不遂她的願,很快她便發現自己被神界的衆人給團團圍住了,江如藍皺眉,自己的想法從未告訴過別人,自己也是臨時起意,今晨出發的,神界的人怎麽會知道?通往魔界的路有許多條,他們又如何能準确地攔截在這裏?看這人數,也分不出多少人去別的路上攔截了吧!難道他們一直守在聖城附近,只待自己出馬?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怪異。“聖後,請交出會歸護法的魂魄!”江如藍擡首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冷笑道:“如果只是想搶走我手上的東西,你們何必如此大費周張?只怕是你們早有圖謀了吧!大家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究竟想做什麽!”江如藍雖然知道事情有變故,但她也不會相信眼前的人會将幕後之事告知于她,她打量了四周的人一眼,額汗已經冒了出來,自己的靈力即便是單獨對付其中一人,都不可能,更何況這麽多人,而且自己如今這身體,不能再輕易動用靈力,否則也是一個死字。
“報歉,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請聖後過去一敘,還望聖後不要為難我等!”看着那人的耐性已盡,江如藍閉了閉眼,懷中的瓶子定然不能落在他們手中,他們一定會對會歸護法趕盡殺絕,那水無塵便再無複生的可能。江如藍緩緩展開雙臂,将靈力聚于雙手,周圍響起了一陣抽氣聲,江如藍苦笑,她大概知道自己的變化了,這一次,她催動出來的并非奇經的力量,此時,她身體似有一團跳動的火團,燒得她全身冷汗淋漓,不禁顫抖起來,好在她的全身已經隐沒在了越來越亮的光圈之內,紫色的長發飛揚開來,江如藍只覺自己就快炸開了,發洩似地猛然揮掌,巨大的聲音如同爆破一般在四周炸了開來。江如藍捂住胸口,吐出幾口血來,渾身的力氣似乎已用盡,她努力地看向四周,在一片灰霧迷朦中看見了四處亂蹿的身影。江如藍努力撐起身子,想要逃開,就是現在,江如藍剛飛起了幾米遠,便迅速地朝下墜落,江如藍只覺得疲憊無比,難受無比,仿佛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黑暗重重襲來,對不起,水空流,恐怕要有付所托了!
形宇宮的暗道內,水空流與夢蘭舟正在合力向石床之上隐現的身影施展靈力,兩人已是滿頭大汗,接受靈力的身影也已經到了極限。“空流,這樣下去,只怕伯父會受不了!”夢蘭舟急促地喘息着,水空流咬牙道:“今日天地的靈力最為稀薄,這樣對義父的影響是最小的,也是最佳的時機,如果錯過了今天,後患無窮不說,要再碰上這樣的日子就更難了!”“魔皇!”院外有焦急的聲音響起,未見回答,那聲音又道:“魔皇,聖城那邊出事了!”水空流聞言,氣極攻心,就要向後仰去,夢蘭舟立即扶住水空流,“撐住,不要功虧一篑!”見水空流稍為穩定,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外面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魔皇!”“閉嘴!”夢蘭舟用力道:“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門外再無聲音響起,時間靜靜流過了半個時辰,石床上啪的一聲,一個身影落在了石床上,水空流欣喜地踉跄着上前,“義父!”石床上的身影艱難地睜了睜眼睛,“聖城……”“聖城無事,一切交由孩兒來處理,義父放心,義妹不會有事的!您先好好休息!”石床上的身影沒有再回答水空流,顯然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水空流在原地恢複了一些力氣,立刻沖出了暗道,“聖城出了何事?”這人是水空流特意安排在太清門的探子,若是聖城有事,就會第一個禀報自己。那男子神色怆然,“一個時辰前,聖後攜會歸護法的魂魄而來,結果在半道上被神界的人截下,聖後身受重傷,已然失蹤!還有……”“嘩啦!”水空流身旁的木椅瞬間成了粉末,水空流額頭青筋暴露,顯然已經惱怒到極致,夢蘭舟拍了拍水空流的肩,神色間隐有不安,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道:“可派人去尋了?還有什麽?”“當時場面十分混亂……”“場面混亂?”水空流冷冷問道,男子深吸了一口氣,“神界派出了八大護法及三位長尊!同時,神皇領着其餘的長尊及聖尊去了聖城!還有神界已經對聖後下了誅殺令!”“誅殺令?”夢蘭舟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誅殺令一下,無論是三界何人,只要有這個本事完成誅殺令都可以在神界有一席之地或者實現他的願望,“怎麽回事?”男子戰戰兢兢道:“聽說,聖後是天地不容的……妖孽!”最後兩個字男子吐得很輕,但水空流與夢蘭舟都聽見了,水空流怒道:“什麽妖孽?”随即似想到了什麽,沒有再問下去。夢蘭舟深深一嘆,神界的八位護法雖不及魔界的實力強,但也是十分可觀了,再加上四位長尊,海竟夕也太看得起江如藍了。夢蘭舟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如果早知是這樣,還不如趁早告知了江如藍,其實水無塵的那一魂一魄,早在自己從海竟夕接過的時候便已被自己調了包。夢蘭舟更想不到的是江如藍會死守着“水無塵”的魂魄,寧死不屈……
“海竟夕!”水空流朝虛空怒罵道:“你個老賊貨,披着仁義的幌子,盡行龌龊之事,我水空流與你誓不兩立!”說着,便沖出了屋子,夢蘭舟連忙跟上去攔住了他,“你想做什麽?去攻神界嗎?”水空流渾身都在顫抖,顯然已經隐忍到了極致,夢蘭舟嘆道:“海竟夕是什麽人,他既然敢将神界的精兵強将都帶了出來,定然是有十足的後招,如果我們現在貿然去攻神界,只怕讨不得半點好,一切需從長計議!”見水空流要反駁,夢蘭舟又道:“如今如藍生死不明,如果再落在了神界的手中,只怕更加糟糕……”水空流擡手止住了夢蘭舟的話,一連深嘆了幾口氣,才緩下了怒氣,“是我莽撞了,義父今日本該與義妹團聚的……義妹不可以有事!”說着,水空流召集了衆人一一吩咐下去。
雲夢澤領着人趕到聖城大門的時候,便見海竟夕與四長尊八聖尊齊聚在門口,“神皇這是何意?”雲夢澤冷冷開口,海竟夕看了一眼隐有怒意的雲夢澤,淡淡道:“聖城當年可是威振三界,想不到有一日竟會堕落至此,雲夢澤,你縱容魔界在前,指使妖孽在後,實在罪無可恕!”“神皇嚴重了!”東北長尊洛自非朝海竟夕行了一禮,“聖君一向嚴以律己,怎會犯下神皇口中的大錯?莫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沐春風冷冷一笑,“今日我們不說別的,只要聖君飲下這一杯噬心露,若安然無事,我等便自動退回去,若不然,便請您立馬讓出聖君之位!”沐春風話音一落,聖城的人便炸開了鍋,衆人都憤憤起來,曲忘機走出隊伍,“神皇,您此舉未免太過,聖君一向為人界之事兢兢業業,從不行差踏錯,更不會縱容什麽人胡作非為。三界一向和平安寧,近段時間風風雨雨,聖君不知為此費了多少心思,您今日這話一出,便是要逼着聖城與神界決斷嗎?”
海竟夕看向曲忘機,“聖城是游離在三界之外的,我神界本不該多言,可當年創立聖城的初衷便是要挑選心靈純淨之人,因此便有了噬心露,只為還原聖城的純潔本質,可聖君近日的舉動頻頻與利益熏心相關,正是為了三界長久的安寧,今日才要請聖君飲下這噬心露,若無事,我便親自向聖君賠禮道歉!”“欺人太甚!聖君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很清楚,他從未做過什麽對人界不利的事情,神皇休要在此颠倒黑白!”“正是!神皇難道是想逼宮嗎?或者神皇真有什麽野心嗎?”“當年,聖君既已喝過噬心露,便是聖城之人,神皇休要挑撥離間!”兩方的人馬開始了罵戰,唯有雲夢澤與海竟夕兩人靜默着。“聖君!”聖城的一位弟子将一封信遞給了雲夢澤,“這是魔皇讓弟子帶給聖君的!”雲夢澤眉頭一皺,随即拆開了書信,“如藍重傷,不知所蹤,神界所為;誅殺令出,原本靈女,天下難容。”雲夢澤嘩地燃了手中的書信,靜默了一陣,擡首看向海竟夕,“海竟夕,我本無意擾亂天下,如果聖後出了什麽事,我不介意讓三界陪葬!”說着,雲夢澤猛地向海竟夕推出一股猛力,海竟夕一驚,連忙施出靈力急急擋住,待化解了那股靈力之後,聖城大門已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