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前塵往事

四周一片寂靜,柔和的微風一層層吹來,江如藍可以想象樹葉們正在輕盈飛舞。胸口一團沉重,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江如藍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圓形雕花大窗,竹簾高卷,窗外的樹影連綿,柔和的陽光正透過斑駁的樹葉揮灑下來。江如藍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平榻之上,這是一間不算大的屋子,屋內十分簡潔,牆上挂着幾幅意境飄缈的山水畫,讓人感覺寧靜無比。江如藍還在打量屋子的時候,一名青衣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見到江如藍已經醒來,松了一口氣,“醒了?先喝藥吧!”江如藍看向青衣男子,三十上下的年紀,面容俊秀,面色十分平和,只是在那眉間似有化不開的愁緒。江如藍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覺得眼前的男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青衣男子一笑,“我是君星的父親,之前的事,你可還記得?”江如藍倏然想起自己在昏昏沉沉之際似有人在給自己輸入靈力,是宋君星?

江如藍不好意思道:“伯父,我……”青衣男子将手中的藥碗放在一旁的幾上,然後上前将江如藍扶坐起來,再将藥碗遞給江如藍,“先喝藥吧,你受了很重的傷,需要調養一段時間!”江如藍接過藥碗,問道:“伯父,君星可在?”“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但如今養好身子要緊,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叫我便是,我就在隔壁。”說完,青衣男子走出了屋子。江如藍看着手裏的藥,罷了,如今已是這樣,還有什麽好想的,将碗中的藥吃完,便試着動了動手腳,卻發現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江如藍皺眉,不會一直這樣吧。最終,江如藍放棄了掙紮,只是靠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樹影發呆。

青衣男子走入隔壁的房間,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笑道:“她已經醒了!”床上的男子不禁欣喜道:“醒了就好!她看上去可好?”青衣男子點點頭,“不錯,是個堅強的!”床上的男子松了一口氣,“父親,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身體,這段時間,您就不要出去了。”青衣男子颔首,“自然,你們倆也需要人照顧!”青衣男子頓了頓,又道:“流光,你可想過,今後你們若在一起,必是天地難容……”“父親!”床上的男子打斷青衣男子道:“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她對我是什麽感覺,還是兩說,即便真如您所說,我也不會放棄的!”青衣男子深深一嘆,“癡兒!”說完,青衣男子轉身出了屋子,在門口頓住了腳步,望向湛藍的天,面容有些哀戚。

幾天以來,江如藍是醒了吃,吃了睡,這倒沒什麽,最不好意思的是,因為不能動,宋君星又不見蹤影,都是他的父親在幫自己翻身,每天晚上都弄得他父親不得好睡,不過也沒辦法。所以,自己也拼命地想要活動手腳,好在今日,自己的手腳似乎有了些感覺,可以稍微動一動,江如藍松了一口氣,如果一直是這樣,自己真的要瘋掉。又練習了幾天,江如藍發現自己恢複得很快,到了這日晚間,已經可以勉強下地了,不過還是拄了根拐仗。不過奇怪的是,今日一整日,都沒有看見宋君星的父親,難道有事出去了?江如藍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将房門打開,入目之處是一個小院子,院牆并不高,院牆下栽植了一盆盆的花卉,而自己房間的窗戶所對的位置恰好是兩棵參天大樹,這,是在人界?聖城的景致也很美,但與人界的景致就是有所不同,那是一種感覺,人界的這些景致雖然普通卻給人一種樸實之感。

江如藍拄了着拐杖欲向院中走去,跨過門檻的時候,右腳擡得不夠高,自己又有些心急,所以有些悲催地向前撲去。不過,自己好歹修煉過靈力,這樣摔一下也是沒有問題的。但在這時,卻有一雙手适時地扶住了自己,江如藍以為是宋君星的父親,剛想開口,卻聽身側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真是要強!”江如藍有些訝異地轉頭看去,不是宋君星又是誰!不過,較之之前,他明顯消瘦了一大圈,仍然俊美,卻顯得有些病态了。有心想戲谑他幾句,但想到他是為了救自己,江如藍道:“都半個多月了,你怎麽還沒補回去?”宋君星愉悅地笑了起來,“這樣,你才會在心中對我感到歉疚,從而記住我一輩子呀!”江如藍無語地撇了撇嘴,“說正經的!當日是怎麽回事?”當時自己昏迷過去的前一刻,江如藍看到了另外的人。宋君星扶着江如藍緩緩朝院門走去,“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不過眼下,有個人你需要先見一見。”江如藍似想到了什麽,“水風輕?”宋君星含笑點頭,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

原來這是幾進的院子,出了院門是另一重院子,院中立着一個男子的背影,一身黑衣愈發顯得寂寥。聽見響動,男子轉過身來,正是水風輕,水風輕見到江如藍,先是一喜,随即躬身朝江如藍行了一禮,“小姐!”江如藍有些詫異,這九尾蠱狐怎麽朝自己行禮了?宋君星捏了捏江如藍的手臂,然後松開手,離開了院子。水風輕上前扶着江如藍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今日的天氣也很好,暖暖的陽光令人昏昏欲睡,但眼前九尾蠱狐莫名的态度令江如藍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水風輕退後幾步,朝江如藍又是一禮,“小姐一定很奇怪風輕的舉動,不過,風輕對小姐絕無惡意,接下來,風輕會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訴小姐。”江如藍看着淡然自若的水風輕,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将要說的事情會是一個漩渦的開始。

“如小姐所見,風輕本是一只蠱狐,從前也作惡不少,後來為神魔兩界八大高手所困,幸為老爺所救,并在他的感化之下,規為正途,老爺便是小姐的父親……”水風輕看了一眼江如藍,“水無塵!也就是魔界從前的會歸護法!”江如藍搭在椅臂上的手猛地一顫,漸漸抓緊了椅臂。見江如藍沒有太大的反應,水風輕繼續道:“風輕的姓是随了老爺的姓,名字也是老爺所取。老爺為人一向和善,所以在魔界的人緣很好,且老爺的靈品也十分之高,又為魔界立下了不少功勞,因此在魔界極有名聲。不過正所謂高功震主,當時的魔皇與妖王都十分忌憚老爺,總是将極重極難的任務指派給老爺,而老爺總是沒有多話,大半的時間都呆在人界,也就是在一次指派的任務中,老爺遇見了夫人。夫人性格開朗,豔冠群芳,老爺一見傾心,自此難忘,只可惜,夫人是神界的郡主,神魔兩界是不可以通婚的。之後波折不斷,但老爺與夫人的感情卻越來越深,再後來,自然此起了神魔兩界的注意,于是兩界合力阻攔。

魔皇與妖王更是借此機會軟禁了老爺,同時将魔界中與老爺交好的人都一個個降職或是遣去了偏遠之地,如果只是這樣,相信老爺也會忍受下去,但魔皇與妖王卻不只這樣,還設計騙取夫人的信任,拿到了不少神界的機密。後來即便夫人知道了實情也無可奈何,因為那時,她發覺自己已有了身孕,然後,她想辦法與老爺取得了聯系,兩人約好脫離神魔兩界,逃去人界避禍,因為她知道,神魔兩界是不會容忍她肚中孩子的。老爺自然不會拒絕,事關夫人與小姐的生死,他不得不脫離魔界,夫人與老爺利用了魔界入侵神界的機會,趁亂逃離神界,躲到了人界。但他們都知道,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會被神魔兩界找到,他們只是希望小姐能夠平安誕下。可惜,天偏偏不遂人願,就在夫人臨盆之際,神界的人找了來。老爺的一些親信拼命拖延時間,而我,則在人界找到了一個男嬰,作為小姐的替身,小姐一出生,老爺便用靈力封印住小姐的生而得來的靈力,因為那一日,正是億萬年之機,天地靈力最強。”

水風輕苦笑道:“老爺在神界的人面前自絕毀經脈,跳入了懸崖,希望神界能夠放夫人一條生路,風輕沒能送老爺最後一程,因為,風輕要帶着小姐去找一個人,度曲。夫人與他有些交情,早在此事之前,夫人與老爺便已未雨綢缪,托付了這個人情,風輕與度曲合力将小姐您的魂魄送入了異世,只有這樣,神魔兩界才找不到您。之後,風輕便四處飄泊,不敢去看小姐您,哪怕只是萬一,風輕也不想讓神魔兩界順藤摸瓜找到您。”水風輕一嘆,“夫人被去仙骨,廢靈力,囚禁了整整三百年,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三百年前,老爺将一縷魔力注入到了夫人體內,夫人多年來一直在堅持修煉魔力,直到三年前,夫人感應到小姐的魂魄提早歸來,故而以自願放棄神界身份的理由借機來到人界尋找小姐。只可惜,度曲早已不在原處,我們四處尋找,直到半年後才知道度曲帶着小姐入了世,然而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找到榮王府的時候,度曲已經過世,而小姐也已不知所蹤。後來,風輕在照離鎮遇到了小姐您,但當時也只是有些懷疑,因為風輕曾聽夫人提過,小姐的發實際上是紫色的……”

“後來,你證實了我的身份,但卻發現我已是聖城的弟子,因此你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悄悄尾随着我,甚至暗中相助過我,想借機與我道明情況。”江如藍看着水風輕道:“但是,你并沒有聯系我,出了什麽變故?”水風輕一嘆,“夫人失蹤了!我找遍了可能的地方,都沒有蹤影,直至追蹤到了神界!”“你是說,神界發現了我母親的秘密?”水風輕搖頭,“我不知道,因為他們将夫人藏得很緊,卻又無所動作,若不是夫人留下了線索,只怕我很難找到。”江如藍靜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受傷是怎麽回事兒?”“我想繼續跟蹤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他的靈品十分高強,若不是宋公子及時救了我,只怕我已經沒命。”水風輕頓了頓,又道:“傷我的人是神界的護法,但與夫人又有着不尋常的關系,所以,我沒有辦法确定神界到底要做什麽。”“誰?”“步月護法綠東籬,夫人的大哥。”

江如藍聞言不禁陷入了沉思,之前聽宋君星提過,綠東籬似乎與仙王綠夢得意見不和,感情似乎也不怎麽樣,不然也不會舍近求遠,做了神界的護法。如果說是海竟夕得知了綠悠然的秘密,那麽他首先會想辦法除掉自己這個合嬰,如今神界誅殺令已出,便說明海竟夕确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綠悠然修煉了魔力,以海竟夕的态度自然是要廢了她的魔力,這麽大件事,水風輕不可能打聽不到。既然沒有發生,那麽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要利用綠悠然引自己出現,可他們抓到綠悠然的時候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現在只是出了對自己的誅殺令,卻只字未提綠悠然。而另一個可能便是,抓住綠悠然的人根本不是海竟夕。神界的情形本就複雜,海竟夕必定會有衆多不服者,可重傷水風輕的卻是綠東籬,說明綠東籬一定與此事有關,如果他并非對海竟夕忠心,那麽他背後的主子又是誰呢?

江如藍看向神情委頓的水風輕,“風輕,我想母親暫時不會有事,如今你需要先去見一個人!”水風輕詫異擡首,“小姐想讓我去見誰?”“魔皇!”水風輕似想問什麽,江如藍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遞給水風輕,“換個模樣直接去見魔皇,其他人,一個字也不要說!見到魔皇之後,便說我無恙,還有,将我母親的事告訴他,還要告訴他,神界情況複雜,讓他小心行事,我只怕神界有人在背後謀劃大事!”水風輕接過令牌,颔首道:“好!風輕告退!”江如藍看了看水風輕消失的身影,朝身後道:“君星,我有話要問你!”一身藍衣的宋君星緩緩行至身前,宋君星溫和笑道:“想問什麽?”江如藍擡首看向這個俊美的男子,“我想問你,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江如藍撇開目光,一嘆道:“之前便覺得你的靈力高深莫測,但也只是懷疑,必竟沒有證據,但我體內的靈力也不低,只不過我無法完全掌控,之前正奇兩脈相互排斥,想要化解我體內亂七八糟靈力和解開封印的人絕不簡單。再者,君星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你如何會知道仙王家的事情,你又如何知道水風輕與我有關,不會傷害我?我不相信水風輕會同你說我的事情!”

宋君星無奈一笑,“是不是,我今日不告訴你,你便會不再信任我?”江如藍垂眸,“我與我的父親、母親都是三界難容之人,人心難測,便是為了父親與母親,我也輸不起。”宋君星輕輕一笑,伸手拉起江如藍的手,然後緊緊握住,“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說着,宋君星閉上了眼睛,江如藍霎時覺得一股暖暖的微弱力量湧向自己,随即江如藍也閉上了眼睛,緊接着一幕幕畫面展現在眼前。

畫面定格在一處小山村,不過十幾戶人家,依山臨水而居,突然一道紅色的閃電劃過天空,那閃電直直落入了山中的一片密林。畫面瞬間轉移到了那片密林,密林之中皆是參天古樹,高聳入雲,因此林內光線暗。一個身着紅衣的女子半俯在地,看樣子是受了重傷,女子在擡首的一瞬間,江如藍看見了那絕世的面容,但眼中有一股濃濃的戾氣。“姑娘你怎麽了?”一個青衣男子走入了畫面,他的背上背了一個竹簍,可見稀稀落落的草藥。紅衣女子聽見聲音,立即看向了那男子,眼中殺意頓起,那青衣男子卻仿若未見,在幾步之外停住,“姑娘,看你受了生傷,流血不止,如期不及時治理,恐怕明日我就要為姑娘來收屍了。”“你……”紅衣女子怒不可遏,她掙紮着想要動手,卻突然向前重重一撲,昏迷了過去。青衣男子不由地搖頭嘆了口氣,上前幫紅衣女子處理了傷勢。

青衣男子處理完後,看了看天色,江如藍這才發現這男子便是宋君星的父親,只不過面容更為白皙紅潤。然後青衣男子便将竹簍放下,背起了紅衣女子,一步一步将紅衣女子背回了村子。第二日日落時分,紅衣女子才在榻上悠悠醒轉,她打量了一下屋內,眼中有些迷茫,直到青衣男子入了屋內。紅衣女子立即冷了臉色,“你是什麽人?”青衣男子将藥碗遞給紅衣女子,“在下溫輕笛,在此處暫居,昨日見姑娘重傷昏迷,因此帶了姑娘回來救治,姑娘的傷很嚴重,需要休養幾日。”紅衣女子沒有接青衣男子手中的藥碗,只是淡淡問道:“這段時間可有人來尋?”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沒有!”說着将藥碗放在了旁邊的桌上,轉身朝門外走去,“如果你不想活的話,說一聲,我這兒除了有救人治病的藥,還有毒藥!”

江如藍看到這副情景,不禁有些好笑,看不出,這宋君星的父親還有點幽默勁,哎,江如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宋君星姓宋,他的父親怎麽會是姓溫呢?江如藍剛想睜開眼,便覺宋君星握着自己的手緊了緊,江如藍連忙放棄了問一問的打算。宋君星受了重傷,他這樣用靈力展現過去,是很費勁的,自己還是看完了再問吧。紅衣女子聞言氣得臉色發白,想要起身,卻怎麽也使不上勁,掙紮了半天,最後累得氣喘籲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溫輕笛,你等着!”說完,一口氣将那碗藥喝了下去,然後閉眼繼續睡覺。江如藍揚唇,這紅衣女子也挺有意思!

就這樣小吵小鬧了半個月,紅衣女子的傷已經全好,不過整個人卻是瘦了不少,而溫輕笛也終于知道了紅衣女子的名字,紅若夢。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這是溫輕笛第一次稱贊紅衣女子,當時,紅若夢只是瞪了溫輕笛一眼,其實想來,那時,兩人便已生了情愫吧。“輕笛,我要離開了!”飯桌上,沉默的紅若夢終于說出了這句話,溫輕笛微微一笑,“嗯,一路保重!”紅若夢擡首望向神色平靜的溫輕笛,騰地站起身咬牙道:“再見!”紅若夢氣沖沖地走到了門口,又回望了一眼溫輕笛端坐的背影,自嘲道:“再也不見!”聲音落下的同時,人影已經不見。一聲嘆息過後,溫輕笛放下了碗筷,神色有些沉郁,他也是舍不得的吧。又過了幾日,溫輕笛便孤身離開了那個呆了近半年的小村莊,初來時,這個地方帶給自己一種十分寧靜的感覺,可現在,他的心已經靜不下來了。

溫輕笛一路走走停停,除了必要的補給,很少從城鎮而過,大部分時間都穿梭在林間小道。江如藍不明白這樣一個文弱書生為何要吃這些苦,明明多次因野獸的追逐而受傷,不過,好在他懂醫,也比較聰明,總能化險為夷。但這一次,他的運氣可沒那麽好了,兩頭成年老虎攔住了他的去路,身後還有一只堵住他的退路。“若夢,對不起!忘了我吧!”溫輕笛苦笑,慢慢閉上了眼睛,如果這就是結局,也不錯!“溫輕笛!”溫輕笛聽到清脆的叫喚猛地睜開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輕盈的紅色身影十分輕松地收拾了那三頭大老虎,那夢中的身影走到了他的眼前。紅若夢撇撇嘴,“怎麽,吓到了?我告訴你,我紅若夢就是個妖怪,我看上的東西,逃不掉!”溫輕笛一笑,将紅若夢攬入了懷中,“如果你是妖怪,我就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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