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片密林時,一道身影飛快地掠過眼前,江如藍一怔,随即飛身追了上去。來到一處懸崖前,卻再無半點人影,江如藍朝崖下看了看,轉身欲離開,卻突然被人攬住了腰身飛快地朝崖下墜去。江如藍瞬時慌張起來,随即想到了什麽,便不再掙紮,“宋君星,你在搞什麽!”“呵呵!”宋君星愉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麽快就認出是我,看來,在如藍你心中,還是記挂着我的嘛!”江如藍回頭瞪了一眼正戴着面具的宋君星,“貧嘴,你到底想幹什麽!”“有人想要見你,我覺得你該見一見!還有,我想你了!”宋君星話音未落,兩人已經落在了山崖下,臨近的一處洞穴中正躺着一個渾身破爛并帶有血漬的男子。江如藍皺起眉頭,看了一眼正微笑着的宋君星,走近一看,不禁神色一變,竟是在照離鎮時差點兒要了自己與長歌的命的那個男子,九尾蠱狐?他,為什麽要見自己?他又是怎麽來到魔界的?“他名水風輕!”宋君星已經摘下了面具,走上前立在江如藍身邊,“他是從神界中逃出來的,他受了很重的傷,幾欲不保,還好遇上了我!”
“他有沒有同你說什麽?”江如藍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風輕,宋君星搖搖頭,“只是說要見你,看他如此固執,我還正愁着要怎麽通知你呢?”江如藍有些疑惑地看向宋君星,“為何?你來聖城尋我應該不難吶!”宋君星撇了撇嘴,“聖君大人罰我不可踏出赤城半步,若是能去聖城,我早就去拐你出來了,也免得你做那什麽勞什子聖後!”江如藍一笑,沒有接他的話頭,“他怎麽樣?什麽時候能醒?”“要養上一段日子了!”說着,宋君星擡起江如藍的手,将一枚銀白色的戒指套了上去,“有了這個,我有消息便可以通知你了,千萬別摘喲!”江如藍一眼便看到了宋君星手中戴着的戒指,只作未見,“我要回去了,他留在這兒,會不會有事?”宋君星一嘆,“放心吧!這兒不會有人來的!以我的能力,要保住他,還不難!”“他可是魔界要抓的人,你自己小心!”江如藍話音未落,已經撞入了宋君星的懷抱,宋君星攬着江如藍的腰身,低笑道:“如藍是在關心我嗎?”江如藍擡手用力地掐了宋君星一把,宋君星呼痛放手,一雙眼睛似嗔似怨,江如藍忍住笑意,“走了!”說着便飛身而上,宋君星擡首望着漸漸遠去的身影,嘴角溢出溫和的笑容。
回到聖城,已是子夜,江如藍靜靜地回到了晚鐘院,一夜無眠,第二日便是海竟夕移交會歸護法魂魄的日子,她需要冷靜地想一想一切可能會出現的結果,未雨綢缪,做好心理準備,一向是她的習慣。善萬殿內仍是燈火通明,一襲白衣的雲夢澤正坐在燈前看奏報。容花寒入門行了一禮,“禀聖君,聖後已回晚鐘院歇下!今日在魔界單獨見了魔皇!”雲夢澤一頓,“嗯!”容花寒又道:“高風已順利成為皇儲,陸昭皇的大限就在這幾日了!”“嗯!”雲夢澤應了一聲,開口道:“以後,太清門的事直接禀報聖後,無需再向我請示!太清門之事自今日起全權交由聖後處理!”容花寒一愣,随即垂首道:“是!花寒告退!”雲夢澤放下手中的筆,望着無際的夜有些出神。
江如藍一早醒來,便見到容花寒命人搬着兩箱資料入了晚鐘院,原來雲夢澤已将太清門單獨辟了出來,自成一門,而容花寒已任太清門的長尊。江如藍有些疑惑,之前太清門的事,雲夢澤一直是他自己在打理,而自己自回聖城之後,也未再插手過太清門的事情,為何如今會全權交由自己打理?江如藍略翻了翻那些資料,發現雲夢澤管理得很好,太清門的人數也壯大了幾倍,如今一長尊與二聖尊之位還是空缺的,雲夢澤已将這任命之權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江如藍沉思了一會兒,便沒有再糾結,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就先放一邊了。“聖後!”容花寒的聲音打斷了江如藍的思緒,江如藍看向他,只見他朝自己行了一禮,“魔皇已到!”“好!”
因為今日交接之事事關重大,所以雲夢澤将交接的地點定在了淵澄的遐觀殿,且淵澄之境已啓動了結界,非相關人員絕不可踏入一步,再者,淵澄境也非一般的人能夠進入。“聖後!”如今聖城尚有九位護法,其中四位護法負責巡視,以确保今日的寧靜,還有兩位護法分別随侍在自己與雲夢澤身側,另外三位護法如今便與三位未曾離開聖城辦事的長尊一同立在遐觀殿前,一見到江如藍的身影,便齊齊行了一禮。“諸位請起!”江如藍擡了擡手,心中暗嘆,想不到自己也有狐假威的時候。江如藍邁步走入殿內,只見一身玄色長袍的水空流正斜倚在座上,微眯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嘴唇微微含笑,十分惬意的模樣,見到江如藍進來,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如藍,你來了!”水空流的身後立着四人,其中三人可以說與自己算是老熟人了,自然便是魔界護法三人組耿天若、金芙綠及林長照了,他們身邊另一人看着十分年輕,江如藍沒有什麽印象,估計也是護法。那四人齊齊地朝江如藍施禮,“見過江聖尊!”江如藍不禁好笑,似乎魔界的人上至水空流,下至駐守魔界大門的人都只願稱自己為聖尊,不願承認自己是聖城的聖後,不過,這樣也正合自己的心意。
大家相互見完禮,便見雲夢澤款步而來,于是又一番見禮,不過水空流從頭至尾都沒有起身,不過動了動嘴皮,雲夢澤也并不以為意。江如藍在雲夢澤身邊坐下,便看向水空流,按理說今日之事,他應該萬分謹慎小心才是,為何卻是如此松散的态度?“神皇也未免太過托大了一些,聖君與魔皇都已至此,這都過去小半個時辰了,還未駕臨!”主管人界功名利祿的元北長尊等得有些心焦上火,便出聲抱怨起來,元東長尊夢蘭舟輕咳了一聲,語氣有些不悅,“松升,兩位尊長面前,不可放肆!”松升盯了夢蘭舟一眼,似有不服,但轉而又似想到了什麽,便不再發言。雲夢澤含笑看向水空流,“聽聞魔皇近日又推出了一系列關于獎懲的舉措,升琴在奏報中時常向我提及,說是收效甚著,松升,你還不多向魔皇讨教讨教?”松升聞言立馬站了起來,神色有些發白,水空流看了松升一眼,唇角微勾,“聖君太過擡舉了!不過是小打小鬧,談不上什麽大益處,不過,松長尊若真有意向,盡管來魔界與景駐相互探讨便是了!”松升垂首,有些結巴道:“不……敢……!”江如藍疑惑地望了一眼松升,再看向身邊對着松升似笑非笑的雲夢澤,霎那間便明白了過來,只怕這松升也不是天真無邪的貨。
就在松升幾乎喘不過氣來時,門口傳來夢蘭舟的聲音,“神皇駕臨,十分榮幸,請!”“夢長尊客氣了!”殿內除了雲夢澤與水空流,其他人皆站了起來,頃刻,便見海竟夕一行人踏步入內,衆人相互行完禮,這才安座下來。江如藍一眼望了過去,仙王、四位長尊加上三位護法,說過分也不過分,不過相較而言,水空流一行就顯得太過簡單了,他只帶了四位護法。“讓諸位久等了!”海竟夕朝衆人微微颔首,“實因界內突發了一些事情,故而遲來,還望見諒!”說着,海竟夕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水空流,不禁讓人浮想聯翩。“不妨事!”雲夢澤含笑道:“諸位駕臨我聖城,大家難得一番相聚,便是再多等些時候也是應當!”“聖君寬宏!”海竟夕身旁的沐春風噌地站了起來,“聖君一向為人公正,将人界打理得井井有條,同時也襄助了神魔二界的不少事宜,春風一向十分敬佩!只是……”沐春風稍稍一頓,斜了一眼水空流,憤慨道:“今晨,我等與神皇原本是要提早出發的,誰知突然闖入了許多妖物,攪得神界不寧,神皇只得停留先解決那妖物。這事兒說不蹊跷,也難!”說着,沐春風冷哼了一聲,再次斜了水空流一眼。
“沐長尊是何意思?”水空流身旁的護法風烈騰然起身,一臉冷淩道:“沐長尊是在暗指闖入神界的妖物為我們魔界所指使了?”沐春風冷笑道:“我并未點名道姓,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指使,大家心知肚明,神界雖收拾了不少妖物,難免會遭人報複,但敢這樣明目張膽,又選得這樣恰巧的時機,就不簡單了!說不得有些人借此混亂之機想要偷取會歸擴法的魂魄!只可惜,神皇早已貼身保存,某些小人也只能是無功無返了!”一直靜默的水空流聞言擡了擡眼皮,“滿口胡言!”金芙綠噌地也站起了身,怒聲道:“我們魔界從不屑做雞鳴狗盜之事,不像某些人滿口的仁義道德,實則不知在背後做了多少龌龊之事,沐春風,你敢對天發誓,你全身清白麽?”“你放肆!”沐春風大怒,眼看兩邊劍拔弩張起來,三位最高指揮官卻是一副看戲的态度,江如藍撇了撇嘴,真是沒一次省心的!這時,水空流突然望了一眼江如藍,江如藍對上他的眼神,無奈一嘆,出聲道:“幾位,正事要緊!”争吵的幾人便是一頓,江如藍一笑道:“沐長尊,神界之事尚無定論,便是在此争得天昏地暗,也毫無意義!”江如藍又看向了風烈與金芙綠,“風護法,金護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但求問心無愧便是,多說無益!”幾人聞言沒有再說話,各自坐了下來。這麽聽話?江如藍實在沒有想到,這些人會賣自己的面子,不說別人,便是這金芙綠,從前也總是與自己扛來扛去,絲毫不肯退讓。
“聖後所言及是!”雲夢澤這時開口道:“神界的事,稍後我會遣人去調查,這便先放一放,神皇,魔皇,以為如何?”水空流與海竟夕相互望了一眼,同時出聲,“謹聽聖君之言!”江如藍一笑,雲夢澤這才是打蛇打七寸的做法,如果不是水空流與海竟夕默許,那幾人又怎敢如此放肆。海竟夕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那瓶中有着淡淡的白光撲閃着,這便是會歸護法的魂魄了吧。海竟夕朝雲夢澤道:“聖君,此物事關三界之生死,還望聖君妥善保管!”“慢着!”水空流緩緩站起了身,看向海竟夕手中的瓶淡淡道:“神皇簡單一句,未免太過兒戲了!”海竟夕輕輕一笑,“那依魔皇所言,還當如何?”“這瓶中确實有魂魄,但究竟是不是我義父的魂魄,還是兩說!”“魔皇,您未免欺人太甚!”“啪!”沐春風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脆響,只見沐春風臉上瞬時出現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衆人啞然,這必是水空流所為,但衆人根本未看到水空流出手。
水空流冷聲道:“我敬你是神界長尊,便給你三分面子,在我面前,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你家主子尚未發話,你在這兒瞎哄哄什麽!這一次是警告,若再有下一次,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沐春風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海竟夕不發一言。上一次,海竟夕還會做做面子,今日竟是公然不控制事态的發展,看來,神魔兩界已至水火難容之境了。水空流看向海竟夕又道:“再者,我義父那一魂一魄之前在神皇你的手裏吃了不少的虧,如今便是看這光彩便知他十分虛弱!”水空流冷笑一聲道:“若我義父的魂魄在聖城出了什麽事情,無論怎樣,都與聖城脫不開關系,神皇你倒說說看,屆時,我是找聖城的晦氣呢?還是找神界的?又或者,正中神皇下懷,借機挑撥魔界與聖城的關系,神界好坐收漁翁之利?”海竟夕将目光投向水空流,面無表情道:“魔皇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證明這瓶中的魂魄是否是會歸護法,又或者他是否安好……”說着,海竟夕右手劃過瓶口,瓶中的白光漸漸從瓶口而出,呈現在大家眼前,那是一大一小的兩個光影,兩個光影十分恍惚,左右看着四周的情況。江如藍第一次見到了會歸護法水無塵的大概面貌,那是一個十分清秀的男子,第一眼便讓人覺得很有親和感。雖然光影弱了一些,但也看不出受過什麽傷,就在衆人小聲議論間,卻見那兩個光影竟朝主座而去,而那目光卻是對着江如藍。
兩個光影在江如藍幾步之前立定,小的那個光影仍在恍惚,而大的那個光影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如藍,那光影似要表達什麽,但因光影太過微弱,江如藍實在無法看到其想要表達的內容。“嗖”的一聲,兩個光影又被海竟夕收回了瓶中,“魔皇,可确認了?可有異常?”水空流微微一笑,默默坐回了位置。夢蘭舟起身來至海竟夕面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瓶子轉身遞給雲夢澤,雲夢澤看着眼前的瓶子笑得好看,“給聖後吧,此瓶由聖後保管!”殿內衆人皆是一震,連一直沉穩的海竟夕都不禁朝江如藍看去,江如藍理所當然地接過那瓶子,這時,仙王綠夢得起身道:“聖君,此舉怕是不妥!”雲夢澤挑眉,“有何不妥?”綠夢得看了一眼江如藍,“神皇所信任之人乃是聖君!此話雖有些不中聽,但卻是我們神界之實言!”雲夢澤淡淡一笑,看向海竟夕,随即伸手攬住了江如藍的肩,“如藍是我的聖後,我與她共為一體,這瓶子放在我這兒或是放在她那兒,都沒有區別!”
雲夢澤話一出,有幾人都變了臉色,江如藍斂眸,她沒有想到雲夢澤居然會當衆說這些。一直以來,江如藍都并沒有将聖後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真正和雲夢澤一起。而且她一直認為,雲夢澤自她回來後性情有了變化,定是在暗中謀劃着什麽,讓自己擁有聖後的名頭也不過是為了方便他行事而已,也就是說,自己以為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但……江如藍神情複雜地看向雲夢澤,若自己只是棋子,他會不會做得太過了?水空流也是神情複雜地掃向主座上的兩人,江如藍的神情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逐漸轉為深思,而雲夢澤的表情則是淡然,是淡然!水空流的動作有些僵硬,雲夢澤,是認真的!海竟夕仍立在殿中,他定定地盯着雲夢澤,似乎想要将他看透,立在海竟夕身後的綠夢得則垂着首,一副沉思的模樣,沒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幾位老大沒有發話,其餘衆人也不敢開口,一時間殿內寂靜得有些詭異。一聲輕嘆之後,海竟夕笑道:“那就勞聖後費心照管了!”江如藍起身施了一禮,“謝神皇擡愛!”江如藍接過夢蘭舟手中的瓶子,殿內又安靜了下來。“說起來,我還未曾好好逛過聖城,今日難得有此機會,我想在聖城逛逛,聖君可允?”水空流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朝雲夢澤笑意盈盈道,雲夢澤回以一笑,“自然可以!”海竟夕呵呵一笑,“我也未曾與聖君敘過舊,可否向聖君讨杯清茶飲?”雲夢澤笑意愈深,“難得魔皇與神皇賞面,今日便由我領二位逛一逛聖城,再品一品清茗?”“甚好!”水空流開口笑道,海竟夕看向江如藍,“聖君與聖後鹣鲽情深,令我欽羨不已,聖後不若同往?”江如藍看向雲夢澤,見他沒有什麽表示,便笑道:“是!”
江如藍陪着三位老大走出殿門之後,殿內衆人面面相觑,夢蘭舟一笑,朝衆人道:“諸位不妨在此稍作歇息,或是去外面一逛?”衆人哪裏坐得住,于是紛紛走出了殿外,夢蘭舟吩咐西北長尊方知領着衆人去外面逛逛,當然最好避過那四人。還有幾人則是留在了殿內,夢蘭舟也吩咐了人置了些吃食送過來,又吩咐元北長尊松升在殿內相陪,松升似沒有回魂一般,一直是恍惚的。夢蘭舟沒有理會,只是朝衆人告禮然後匆匆出了殿門。夢蘭舟一路疾行,來到了聖城門口,守門的弟子見狀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夢長尊!”“嗯!”夢蘭舟腳步未停,“不必多禮,我有急事出城,今日神魔兩界的尊長們都在,你們莫要掉以輕心!”“是!”幾個弟子看着夢蘭舟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有些讷悶,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會令一向靜逸如神祗一樣的人如此焦急,當然他們不會知道也不可能去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