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五姨太已經死了?”神婆揉着太陽穴,緊閉雙眼,片刻之後她才張眼,對我說,“可她的肉身裏并沒有其他魂魄進入的那種不契合的模樣。”說完,神婆又嘆了一口氣。
“至于你問的紅玉,她頭上頂着的是死魂珠。”荊笙仰頭呆呆的看着祠堂上方的天井,明黃色的陽光撫摸着他的臉頰,此刻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紅玉也是個死人,現在她只能靠着死魂珠吸收凡人的陽氣,以此來騙過陰司。”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我緊張的走到荊笙的跟前,“你們能夠除去張棟背上的邪祟嗎?我們要挨槍子了嗎?我們倒沒事,只是不能連累沈姑娘,她還是個活人。”
神婆立起身子,輕輕拍了我的肩膀,“沒事的,我要跑人還不簡單,再說了我養的幾個都能護着我。區區幾個凡人奈何不了我。”她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的自信,似乎逃跑這種事情已經經歷不少了,末了,她又滿懷感激的朝我笑着,“謝謝你擔心我。”
聽到她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有點心酸,她是有多久沒被人關心過了,明明那麽高傲現在卻說了謝謝。
“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看看另外一個人。”想起了被張棟帶回來的說書先生,我想他一定知道什麽的。他的年紀和張棟相仿,又是張棟的參謀一定幫他做了不少的事情。
“我還是想要去看看張棟大太太的靈位,知道公主的身份一定對我們有用。”神婆堅定的說。
“不!”提起東廂的破院子,荊笙立刻大聲的喝止了,他怒拍太師椅的把手,大吼到,“不能去,那個地方活人和死人都不能去!聽見沒有!”
可是破屋裏不是有鬼嗎?荊笙說過有人在院子裏布置了法陣,這個法陣是為了鎮壓住裏面的女鬼嗎?
荊笙态度十分的強硬,我緊盯着他的臉終于在他清秀的臉上發現了一絲絲為不可測恐懼。他怕了,荊笙居然會害怕?
“不去就不去。”荊笙如此劇烈的反應讓一向嚣張的神婆也只能乖乖低頭服從。
“那你們去打聽說書先生被關押的地方,我待會想去一趟春菱苑。”我平靜的說。
此話說完神婆和精神全都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片刻之後神婆仍舊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湊到我面前問,“你确定要帶你丈夫大白天的去逛窯子?”
“天靈,就算你氣量大,但是為夫真的是只要你一個人。”荊笙雙手捂胸,誓死也要護住自己的貞操。看到荊笙能說笑了,也就放心,剛剛他的樣子別提多吓人了。
我看着這兩個人誇張的行為,不由得汗顏,趕忙解釋說,“紅玉是從春菱苑出來的,我之前就跟你們說過春菱苑有異常。這或許和這次的事情有關系,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吧。”
這一系列的異常都是有聯系的,把這一切串聯到一起的是黑衣人。他幫助過紅玉用詛咒人偶害死了莫雨寧,他又打算用白憲宗的命和張棟的交換,黑衣人這樣拉攏一個妓女和一個将軍到底打算做什麽?原本并不好事的我,愈發的想要知道黑衣人的意圖了。內心有種沉重的不安,擔心陽間要有大事發生了。
“我聽天靈的。”荊笙笑嘻嘻的說,“天靈去哪我就去哪。”
“你個沒主見的家夥。”神婆真是怒其不争,可荊笙總是樂此不疲的讨我開心。
原本張棟是不允許我們三人離開張府的,我們好說歹說又加上神婆要留下來,他才同意我們倆出去,不過必須在天黑之前回來。
出了張府,我和荊笙就馬不停蹄的往春菱苑走去。還沒到春菱苑,遠遠的就看見春菱苑上空黑壓壓的一片。
荊笙掐指一算,神色變得凝重,“紅玉真的成魔了,她煞氣太重,只怕對付她難了。”
“到底怎麽回事?”我握住荊笙的手臂,原本不安的心情被他怎麽一說竟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荊笙收起了他往日的嬉皮笑臉,嚴肅的對我說,“到了春菱苑你就知道了。”說完荊笙拉起我的手,撥開我的手指頭,緊接着他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以血在我的掌心裏畫下了一個奇異的符咒,那是我不認識的字,甚至不像任何一種書法。“看見情形不對就立刻跑,知道嗎?”荊笙眉頭緊蹙,他緊張的握住了我的手,直到看着我重重的點頭保證之後,才送開了那麽一點,然後我們攜手繼續往春菱苑走去。
記得上次來找王金虎的時候,站在春菱苑門口時就被陰氣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卻沒有當初的異常,我攤開手掌,或許和荊笙給我畫的符咒有關。
我們兩相視點頭,手牽着手鼓起勇氣走進了春菱苑裏。
說真的,我并沒有見過地獄,但是我覺得地獄的景象和眼前看到的應該是一樣的惡心。屍氣,怨氣,陰氣,這些根本就不該有顏色的氣,竟然濃郁到化成了灰綠色的氣體,纏繞在春菱苑的正堂裏。
見到有人進來,幽鬼們一股腦的全飄了過來,以為是來給她們送陽氣的,随着荊笙抛出一張雷鳴符,靠近我們的鬼魂尖叫着魂飛魄散開,看到這一幕的其他鬼魂落荒而逃的從我們眼前快速消失。
随着鬼魂的離開,陰氣和怨氣飄散了一些,灰綠色的氣體變得淡了一些,漸漸的能夠看清楚春菱苑大堂的景象了。但這景象,還真不如不看,我甚至開始埋怨荊笙幹嘛趕走那些鬼魂。
“嘔……”我撲到荊笙的懷裏,簡直不敢想象剛剛看到的景象。
幾個快被吸幹陽氣的男人正和那些死屍行房事,他們看不到自己身下的屍體是什麽模樣嗎?那些屍體瞠大的雙目像是受到了劇烈的驚吓,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掉出來,皮膚已經變得青綠色,有些死得早的屍體已經出現了腹脹,肚子裏面不知道是不是長了屍蟲,遠遠的看過去都能看見肚皮裏有東西在蠕動,赤裸的肚皮上浮現出長條形的輪廓。就算死得比較晚的那些屍體也出現了大面積的屍斑,而面對這些屍體,活着的男人們依舊沒有停下下身的動作。
我被吓得差點哭出來,就算死過一次,也沒見過這麽惡心的場面。
“怎麽回事?春菱苑怎麽會變成這樣?”我把頭埋在荊笙的懷裏,因為剛剛的景象而瑟瑟發抖。
荊笙按着我的頭并沒打算讓我擡頭再看一眼這場景。可是我是來幫荊笙的,如果一直這麽膽小怕事的話,我會給荊笙拖後腿的。和白憲宗面對那一堆斷臂殘肢的時候都能勇敢的反擊,沒道理和荊笙在一起我就變成了弱女子。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才骨氣勇氣離開荊笙的胸膛,“我要幫你。”
荊笙一頓,有些不願讓我做這些事情,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我要把活着的人先弄出去,你幫我撐起結界。”荊笙說,“我在你手上畫的符就是,你別離開我身邊就好了。”荊笙說完又把我的頭按到懷裏,“這些男人都是裸着的,你要是覺得惡心就閉上眼睛。”
想說自己哪裏有那麽矯情,可是又想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場景,還是考慮一下閉上眼睛吧。
于是我扯着荊笙的衣角閉着眼睛跟在他的身後,大約往返了十二趟之後,荊笙停下來了。剩下的都沒得救了嗎?我有些難過。剛踏進春菱苑的時候地上躺着的有三十餘人,我們又去了二樓和三樓,可整個春菱苑逛下來,卻只救了十二個人。
“天靈,天靈……”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猛地張開了雙眼就看到了小菲站在眼前,“救救我。帶我離開這裏,嗚嗚……”
最近一次和三姐到春菱苑就是來給小菲堕胎的。如今她可憐兮兮的站在我面前,求我帶她離開,我有些心生不忍。小菲的身世已經夠可憐的了,如今她又因為紅玉而招致不幸,我不能放任她不管,于是我伸出手想要帶上小菲離開。但是荊笙卻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給壓下去。
“她沒救了。”荊笙搖頭,擡起頭看向小菲。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小菲的屍體已經斜斜垮垮的倒在樓梯口了,她屍體的腐敗程度比別人的都嚴重,那次堕胎之後身體就虛弱,春菱苑被厲鬼占領的時候她當天就沒撐住。
“天靈,你不救我了嗎?”小菲哭着朝我的結界一次次的撞了過來。
我害怕自己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精神上有些撐不住,我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逃避一樣的不去聽小菲哭喊的求助聲。
“天靈……救我……求求你……”小菲聲嘶力竭的哭喊着。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面對小菲我只能不斷的道歉,“小菲,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結界裏荊笙面無表情的問。
荊笙對着別人永遠都是面無表情,對着我卻總是特別的殷勤,感覺他把所有的喜悅,擔心和緊張的心情都給了我,其他人在他這裏什麽感情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