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我疑惑的叫了一聲。
三姐身着那一身紅黑相間的紅蓮花紋的長袍,發髻上插着妖豔的彼岸花發簪,聽到我叫她,她只是半阖雙目冷漠的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陌生得跟不認識我一樣。我困惑的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眼前的三姐是活判的身份。
“判官大人,你來找我嗎?”眼看着三姐徐徐的朝我飄過來,我趕緊解釋說,“你查查看我陽壽未盡呢,別抓我啊?”
三姐像是沒有看見我一樣,從我邊上飄過,而五姨太見到三姐跟活見鬼似的,撒開腿就往外跑去,邊跑還邊大叫着,“我不要死!我沒有死!……”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五姨太已經是靈體的狀态了,她已經死了,所以這附近的活判就過來帶人到地府裏。可是五姨太怎麽會死呢?我們昨晚見面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麽會一夜暴斃?
我跟着五姨太跑了出去,追上去的時候五姨太已經被三姐用鞭子緊緊的纏住了,看樣子她馬上就會被帶到地府裏。
“五姨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誰害你的?”我伸手拉住了五姨太,“啊!”手指觸碰到三姐的皮鞭一股雷擊的感覺順着手指回流到全身,電擊的刺痛感讓我本能的放開了雙手。我攤開了手掌龇牙,看着那紫紅色的印記倒吸了一口氣。
五姨太滿含怨恨的瞪着我,把她的怒意原原本本的傳達給我,“是春菱苑的那個小賤人!!是那個賤人!不,不,她不是人……”
三姐面無表情的絞緊了五姨太脖子上的皮鞭,“你陽壽已盡,跟我回地府。”走之前,三姐怔怔的湊到我跟前,好奇的打量着我,“你陽壽未盡,但是這具肉身不是你的,雖然你的事情不由我管,但我還是勸你一句,死了就是死了,你死之後陽間就沒有你的立身之地了。”
五姨太瞠目結舌的瞪着我,“你是死人?為什麽?為什麽她可以留下來,我就必須去地府……救我,我還不想死,我要殺了那個賤蹄子!放開我……”
三姐并沒有睜眼瞧五姨太一眼,在她的判官生涯裏見慣了這種不甘願死的人,她沒有任何的耐心等着五姨太去接受自己已經死掉的事實。三姐用力的扯住皮鞭的手柄,拖着五姨太消失在破曉的晨光裏。
感覺剛剛發生的事情跟做夢一樣,我納悶着要不要再回去睡個回籠覺?伴随着傾城的陽光洋洋灑灑的落下,樹葉沙沙的聲音在院子裏回蕩,鳥兒月上屋檐唱起了清脆婉轉的歌兒,真的會有人看到有一個人已經死了被帶到地府裏了嗎?
我漠然的轉身走回房間裏,擠過荊笙的臂彎重新回到他的懷裏,我就想這麽自私的和你過一輩子,其他人的事情我一點也不在乎,真的!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陽光霸道的從窗戶裏直射進來,我睡得有些懵了,抓了抓頭發,又看了看身邊空空的位置,心知荊笙已經起床了。或許他和神婆正忙着調查五姨太暴斃的事情,殊不知我已經從五姨太的鬼魂口中知道殺人兇手了。于是我懶懶的梳洗之後才動身去找荊笙和神婆他們。
“靈堂往哪裏走啊?”我抓住了路過的丫鬟打聽着。
丫鬟一臉驚訝的表情,“哪裏有什麽靈堂啊?”
“不然張府死人就直接丢出去嗎?”我鄙視的反問她。
丫鬟傾斜着頭,不解的擰眉,“誰死了嗎?沒有啊。”
“那五姨太……”我支支吾吾的問。經丫鬟這麽一說,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夢夢見五姨太死了。
“五姨太和其他幾位姨太太在後院的祠堂裏,和您同行的兩位師傅正在查看。”丫鬟如實說。見我沒有繼續問她問題就走開了。
我一下子懵了,破曉之前才眼睜睜的看着五姨太被三姐帶走,今早張府的人卻告訴我五姨太沒事。
我問了後院的祠堂怎麽走就急匆匆地跑去同他們彙合。
張棟信奉神佛,在祭祀方面從來不敢馬虎,張家的祠堂做得比大堂還華麗,所用的木材都是最昂貴的,案桌是千年的紅木,門窗則是雕刻着蝙蝠的黃花梨,祠堂的四根頂梁柱用了實心的金絲楠木。
張家的祠堂裏所有的女眷全都排成一排,從二姨太一直到八姨太。因為荊笙說張棟後背的鬼降是女人引起的,所以就召集府裏所有的女眷查看。
我慌亂的跑過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五姨太也跟其他人一樣投來詫異的目光,對上她的雙眼,我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莫不是早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不可能!
我已經死了,哪裏可能做夢!低頭看了看手上被三姐的鞭子電擊過的紅印,确定我真的見過三姐,所以五姨太是真的死了。
可眼前看到的一切又讓我陷入深無底洞的的困惑裏。
五姨太突然朝我得意的笑了起來,眼神之中不無輕蔑之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
而最讓我恐懼的是,張棟的八姨太,春菱苑的妓女那麽多,我怎麽也想不到嫁給張棟的八姨太居然是紅玉!如果紅玉在這裏,那麽王金虎在春菱苑裏依依不舍的女人又是誰?
紅玉面色紅潤,與之在春菱苑裏的時候簡直不能相比,她面若桃花,身上淡淡的雪花膏的味道早就被濃烈的香水味給取代了。她笑語靥靥與周圍的姨太說笑打鬧,五姨太被三姐帶走之前咋一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可在我看來她已經不是人了。她頭上有個漆黑的旋轉的珠子,不動聲色地把周圍人的陽氣悄悄的卷入其中,若是人類又怎會吸食陽氣?
我就說紅玉的心性陰狠,在春菱苑那陰氣沉沉的地方遲早會被衆鬼引導成煞。如今的她就是個煞星,接近她的人都會倒黴,輕則生病重則送命。我現在比較想知道春菱苑怎麽樣了?
我沉住氣沒讓自己看上去驚慌失措,接着走到了荊笙的身邊,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我的邊上,我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低語,“紅玉頭上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荊笙給我使了個眼神,輕聲說,“回去再說。”
張棟一共有八個姨太,撇去大太太不說,眼前這七人全都貌美如花,即便年紀較大的二姨太和三姨太也依然風韻猶存。另外,張棟育有七女一子,如今府裏只剩下九歲的小女兒,其餘均已出嫁,至于他的兒子聽說年幼的時候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後離家出走,至今未歸。
“這一大早是怎麽了?”說話的是三姨太,她手持牡丹錦繡團扇,身着一身緋色的長裙,沉着臉不悅的打量着我們。
六姨太小聲的解釋說,“聽說老爺被邪物纏身,這幾個大師可是老爺請回來驅邪的。”
“驅邪去老爺那裏啊,把我們召集在這裏算什麽啊?”三姨太嫌棄的瞪着我們,“我約了王太太去看胭脂呢,浪費我的時間。”
四姨太脾氣好點,她溫和的說,“也算是為了老爺的身子着想,就耽誤點時間而已。”
“調查府裏的女眷?還是算了吧?”七姨太蓮步輕搖走到荊笙的面前,她嘲諷的聳肩笑說,“到現在還茍活在張府的人,已經是離不開将軍的人了,又怎麽會要他死?”
她們之中有多少人是心甘情願跟随張棟的?開始的時候百般委屈,千般不願,可是只要舒服的日子過得久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現在她們都指望張棟給他們安穩富裕的日子過,又怎麽會希望他出事?
七姨太說這話的時候,我偷偷的瞄了五姨太一眼,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就是那個巴不得張棟死的人,可現在她臉上的平靜是怎麽回事?昨晚還聲嘶力竭控訴着張棟的種種罪狀,如今面上卻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她真的是五姨太嗎?
“娘,娘,我想出去玩。”九歲的張寶月扯着六姨太的衣角吵鬧着,“我不喜歡這裏。”
“寶兒乖。”六姨太抱起張寶月,柔聲的哄着她,“你看你五姨娘也在,我們一起玩好嗎?”平日裏五姨太最疼張寶月了,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孩子,所以待她也特別的疼愛。
張寶月怔怔的看了一眼五姨太,接着撅起了嘴,嘟囔着,“她又不是五姨娘,我才不和她玩。”張寶月甩頭,繼續在六姨太的懷裏哭鬧。
五姨太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沒有生氣。
倒是六姨太覺得尴尬,趕忙給五姨太低頭道歉,“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姐姐別放在心上。”
“沒事的。”五姨太擺手說,“她就是想出去玩。”
這些女眷除了五姨太和八姨太其他人并無異常。後來因為她們吵着要上街和打馬吊就走了,荊笙和神婆也沒攔着,留下她們的生辰八字之後就讓她們走了。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我才拉着荊笙大喊大叫起來,“荊笙荊笙,今天破曉之前,我明明看見了三姐化成的判官把五姨太的魂魄給帶走了,她說了,五姨太陽壽已盡。”
荊笙和神婆沉着臉,兩人都不說話讓這氣氛更加的詭異。
“沈姑娘你說吧。”荊笙走到祠堂右側的太師椅上坐下,他伸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大概是昨晚抱着我硌到了。
神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事情不好辦了。”她走到荊笙的身邊,靠在他邊上的小桌子上,“這張家比想象的還更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