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
“家族都快維持不下去了,還遵循什麽狗屁族規?”
“其他暫且的不說,就說那第二條待王族要忠誠,不可背敵叛國,簡直就是狗屁!”
“我且問你,這麽些年來我夜家子弟忠誠可還在?”
一個家族要有凝聚力,若是凝聚力不在,身上脊梁不在,那還算什麽家族,散兵游勇不過如此。
“那是自然!”
大長老神色驕傲。
夜家子弟團結這一項毋庸置疑,其間的凝聚力絕不是那種暴發戶家族可以比拟。
“那王族又是如何對待你們的忠誠,發配邊城就是王族對忠臣的态度?”
夜傾城怒喝。
“我且問你們,可甘心?”
大長老沉默不語。
二長老、三長老、四長老這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也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滄桑苦澀渾濁了他們尚不滅野心的眼,蒙蔽了他們的心。
一時間找不到前方出路。
懷才不遇,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些都不以形容他們內心的悲痛。
夜傾城不知道她無意間的一句話道說出了真相。
夜家曾經是叫敵人畏懼膽寒的虎,忠肝烈膽,鐵骨铮铮。
可這頭虎的爪子獠牙,就是讓忠誠的王族親手拔出,生生把一頭威風凜凜、鏖戰于野的戰虎打成了茍延殘喘的殘虎。
可以一起打天下,卻不可一起守天下,可以同患難,不可同享福。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功高震主自來是君王忌憚的主題。
戰神夜霄,其父兄戰死沙場,己戰死沙場。
四子存其一,其三戰死沙場,餘子托于幼弟教導,其弟終生未娶。
夜霄之子以及他終生未娶的幼弟,便是如今夜家外出游歷的老爺子夜君豪,以及太老爺子夜無敵。
從夜君豪那個年代起,到如今的兩百年,夜家子弟為了王族的江山,前前後後死了超過一半的直系子弟。
夜君豪的三個兒子,老大戰死,老三殘廢。
夜君豪以及夜無敵兩人身上暗傷無數,修為無寸進,容顏蒼老近垂暮。
當年帝都新貴,八大世家之首的疊槍夜家也從帝都搬出,淡化在人們視野,在這邊陲地區襄南城郡南襄城落戶。
天涼王破。
夜家,敗了。
哪怕當初的老人再不想承認,都改變不了這樣讓人心痛到碎的事實。
那王族欺人太甚。
“你們說啊,那麽多的付出都得到了什麽?你們忠誠王族,為了王族可以去拼命,那麽王族又給了你們什麽?”
“什麽都沒有!”
“忠誠王族都是狗屁,你們一個二個趕着上去跪舔王族的臭腳丫,真特麽是犯賤!”
“你們可還有什麽話可說?”
“夜傾城!”
花浔一張臉冰寒一片,端在手裏的杯子咔擦一聲捏成碎片。
“你太過分了,為娘知道你剛醒過來就遭人迫害心有不滿,但你不能把情緒帶到我夜家的先烈上!”
“你太爺爺,夜家初代家主,一代戰神夜霄他就是為了這個國家戰死,揮灑所有鮮血!”
“你大爺爺,二爺爺,三爺爺,還有你大伯,他們都戰死沙場,你小叔亦是在戰場丢了一雙腿!”
“你可以不滿條例,但是不能侮辱這些沙場鐵将的尊嚴!”
“我疊槍夜家從來忠誠無反心,對這個國,以及這個國家裏面的人,我疊槍夜家都問心無愧。”
“夜傾城,你作為一代家主的第三代子孫,對其出言不遜,讓其蒙羞,我作為現任家主夫人自是要罰你,你可服!”
夜傾城用力握緊拳頭,銳利的眸子緊緊盯着上座的花浔,掃視一眼長老席上臉色鐵青的幾個老頭,忽然松了手。
“我服!”
“這這……”
站在夜傾城身後的侍女香茉急紅了眼,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夫人,不能罰啊,不能罰啊……”
她撲到夜傾城身前,撲通跪地,不斷給花浔磕頭,想要為夜傾城求情。
“小丫頭,讓開。”
夜傾城聲音溫和。
“不可不可啊,少爺我這就跟夫人求情,夫人……”
香茉咚咚咚又磕了幾個頭。
“我說讓開!”
夜傾城的聲音啐了冰,能把體內的鮮血凍結了去,大廳的溫度刷刷往下降。
“是是……”
香茉側過身子,神色焦急,癟着嘴巴就要哭出來。
花浔盯着下方的夜傾城。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無話可說。”
“很好,夜傾城出言不遜,但念在年幼,從輕發落,罰處五鞭以示懲戒,夜傾城可服?”
“我服。”
“諸位長老對此懲戒可有意見?”
“我等無意見。”
“夫人英明。”
花浔冷哼,心裏暗罵一聲老雜毛,漂亮的眼眸冰冷犀利。
“刑衛何在?”
“我等在!”
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四個穿着黑色勁裝的夜氏子弟,領口族徽處繡着一個血色的刑字。
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的血腥氣息,讓人毛骨悚然。
刑衛,專門懲戒夜氏弟子的存在,讓人打心裏畏懼。
“請訓鞭!”
“是!”
四個刑衛中,其中一個捧着一個長三尺,寬半尺的木匣子,手一抖,便從中取出一截長三丈三的長鞭。
啪得一聲甩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如同蛛網的裂紋。
長鞭通體暗紅色,以夜傾城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暗紅色不是什麽染料,而是人的血!幹涸的鮮血!
這柄鞭不知打了多少人,又飲了多少血,整個鞭體隐隐散發一股血煞氣。
夜傾城抿唇,任由那兩個刑衛架住她的身子,垂在身側的雙手暗暗用力。
“下跪!”
僵硬的下半個軀幹讓人提起,遠離了支撐身形的輪椅,膝蓋那裏傳來一陣巨力,壓着夜傾城就要跪下。
受訓鞭懲戒的夜氏子弟都是跪着受罰,以表忏悔。
夜傾城作為家主之子,也不能例外。
“撲通——”
夜傾城膝蓋落地,重重砸在地板上。
此時天邊轟咔咔降下幾道驚雷,原本還亮堂的天地瞬間都黑了。
雷聲滾滾,由遠及近。
黑雲壓陣,一層疊加着一層,電光閃爍,如同群蛇亂舞。
而扣着夜傾城肩膀壓着她下跪的兩名刑衛卻是慘叫出聲,所有人定睛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