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得意的拍了拍手,“明珠回來吧。”
名為明珠的女鬼聽到神婆的召喚,立刻聽話的回到了她的身邊。神婆指着半透明的女鬼,鄭重的跟我們介紹,“這是我養的小鬼名叫明珠。”
明珠用雙手撥開自己淩亂的頭發,一張可人的小臉露了出來,她賊兮兮的朝四周望了一圈之後才放心的開口大笑,“你看到他們被吓傻的表情了嗎?好好笑!”
“明珠喜歡捉弄人,她吓人的手段很高明,但事實上并沒有什麽能耐。”神婆很不給面子的揭穿她。
明珠鼓着腮幫子,不服氣的說,“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是長輩,你能不能給點面子啊?”明珠的性子比神婆有趣多了,神婆沉穩得沒勁,明珠有種老頑童的感覺,雖然她的模樣并不老,但肯定比我們仨都年長。
神婆指着自己的發卡,面無表情的命令明珠,“回去。”霎時明珠化成一顆瑩綠色的小點飛入神婆的發卡裏。
“我們進去看看吧。”既然沒人看管我們就進去探險了,說完我就拉着荊笙往裏走。
“再往前走,張棟會殺了你們的。”冷不丁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驀然回首,女子身着淺藍色馬面裙,上衣是一件黃底仙鶴的立領襖裙。她年約三十歲,風姿綽約,臉頰上抹了些淺橘色的胭脂,遠遠看上去宛如少女。
“那屋子你們不能進入,想知道什麽我能夠告訴你們。”女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像是要我們跟上去,她特地放慢了步伐。
我們仨面面相觑,荊笙半阖雙目,冷睨那個破敗的院子,倏地他瞠大了雙目,很快的掐指算了起來,而後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星宿位置,他沉着臉收起了手置于身後,“走吧,進入這個地方即便張棟不動怒,估計裏面的陣法也能把人折磨致死。”
神婆順着荊笙眼前的方向望去,以她的能力竟然看不出來院子裏有什麽法陣,只是荊笙說得那麽嚴肅,她實在沒有理由去質疑他。權衡之下,神婆也決定不踏足這個院子。
臨走之時我滿是同情的瞥了那兩個昏迷過去的少年軍官,不過他們也活該。他們如此嚣張遲早會被打的,我們這是提前給他們教訓,讓他們懂得收斂。
沒多想我就跟着荊笙和神婆離開了,如果我多停留一會兒或許就能夠發現身後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們了。
“五姨太這麽晚了……”路過的掌燈丫鬟低着頭給女子行禮,擡起頭對上我們仨的時候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回去睡覺吧。”女子面無表情的命令說。
原來這女人是張棟的五姨太啊?張棟都五十好幾了,幾乎能當這女子的父親了還要娶她,真夠不要臉的。
跟着五姨太回到了房間裏,五姨太神經兮兮的往外探頭,确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才關起門來,還插上了門闩。
“你想告訴我們什麽事情?”神婆單刀直入不想和她周旋浪費時間。
五姨太咬着唇面露難色,思考片刻之後還是深呼吸鼓起勇氣,在我們面前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麽?趕緊起來。”我伸手要扶起五姨太,卻被五姨太推開了。
五姨太擡起頭誠懇的望着我們,“求你們不要管張棟的事情了讓他去死,這是他的報應!”說完這話的時候,五姨太緊咬牙關,那些不好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再次上演,痛苦的過去排山倒海的湧現,這些年她過得生不如死,她痛恨張棟,恨不得他死。
神婆上前也想扶起五姨太,五姨太仍舊想推開,但是神婆卻十分強硬的把她拉起來,她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苦情方式來威脅她,“我們只是有些事情想從你口中知道而已,那破屋為什麽需要兩個人持槍把守?關于張棟背後的鬼降你知道多少?”
“那屋子裏供奉着大太太的靈位,在我嫁入張家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五姨太如是說,“他背後的東西并不是他人作法陷害,而是他咎由自取的。你們也都知道張棟是土夫子出身的,後來認識一人,教了他養小鬼。他從一座公主墳裏請了一位有權有勢卻英年早逝的公主,那公主死的時候還沒嫁人,為了讓公主的魂魄能夠盡心的為他做事,張棟娶了公主的鬼魂,從此以後以自己的精血供養着。靠着公主的庇佑,他才能得到今天的将軍之位。這幾年張棟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他越來越不願意用自己的血供養公主,而且他幾天前又娶了一房八姨太,這八姨太是春菱苑出來的,不知道使了什麽狐媚的手段,竟然讓張棟給了她正室的位份。後來張棟就發現自己背後長出了一張臉。”
“沒有什麽比看着張棟痛得滿地打滾更讓人高興的了,老天總算開眼了,他的報應到了。我十六歲那年被張棟給擄回家,我爹娘跪在張府求了好久,最後竟然被張棟打死!像他這種草菅人命的人渣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用?”
“這些年我茍且偷生活下來,為的就是親眼看見張棟的報應。你們若是幫了張棟就是助纣為虐啊。”五姨太說着就哭了起來,她拉着神婆的手哭得愈發的凄慘。
神婆卻面無表情的推開了她,“他給我錢我就幫他驅邪,他是什麽玩意兒我并不在乎。再說了,你自己受的委屈幹嘛要與你萍水相逢的我們幫你出氣?若真有心你自己動手啊,讓自己成為張棟的報應啊?弱者才會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也難怪被人欺侮!”
煤油燈照着神婆陰沉的臉,勾勒出她精致的面容,她是自私,但是這世界從來都沒有溫柔對待過她,她受的委屈都是自己扛下來的,憑什麽別人就可以希冀她的幫助?
五姨太淚眼婆娑,瞠目結舌的望着神婆,神婆的冷漠和張棟還真是有得一拼。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我拍拍五姨太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你說的事情我們會考慮一下的,晚上你先休息吧。”我這種不幹脆的性格一點也不好,但是我見不得別人哭啊,聽戲的時候臺上的戲子只要帶點哭腔,我的眼眶就紅了。
五姨太感激的望着我,其實她若是夠聰明就該知道我剛剛說的話不過是在敷衍她,畢竟我們三人也要活命的,怎敢得罪張棟。說到底,神婆的性格還好一點,至少夠爽快不會假惺惺,而我面上和善內心卻陰晴不定,所以但凡我有點小情緒了,吳二就會自動躲遠一點。
“至少我們知道沒有人要害張棟了。他後背上的并非降頭,而是被養的小鬼給反噬了。”荊笙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我禮貌的同五姨太告別,她有些不甘心的站在門口目送着我們,或許擔心我們真的會幫張棟驅邪吧,她的眼神顯得十分的哀怨。
回到南廂,我們仨稍微閑聊了一會兒,就回房睡覺了。
只是……
“沈姑娘,我和你睡。”我厚着臉皮拉着神婆的手,刻意的扮可愛。
神婆很快的抽回了手,她扭頭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你們夫妻倆這麽恩愛,怎麽到了晚上還分房睡啊?”許是白天的時候被我吓荊笙虐到了,神婆這時候對我極其的不友善。
南廂确實還有好幾個房間,但是下人們只打掃了兩間房啊,其他的屋子裏髒兮兮的不說也沒有枕頭被子,怎麽睡啊?
我追着神婆走到了房門口,來不及擠進她的屋子裏,她就把門關上了還插好了門闩。我委屈的向後轉,對上了荊笙賊兮兮的笑臉,他緩緩的張開了雙臂等着我投懷送抱。
“來吧。”荊笙壞笑着。
沒辦法,我只能朝荊笙走了過去,我并沒有撲到他的懷中,而是趁着他不注意擡起腳狠狠的踹了下去,“別頂着那種清秀的臉,露出這麽猥瑣的表情。”
荊笙吃痛的抱着小腿蹲在地上痛呼,“謀殺親夫了!”
“你幹嘛叫得那麽大聲啊,讓神婆聽到了多不好意思啊?”我難為情的捂住荊笙的嘴。
荊笙眨巴眨巴雙眼,眼角彎彎笑了起來。手掌心突然傳來了一陣濕熱,荊笙的唇瓣輕輕的吻着我的手心,這怪異的觸感讓我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杜太太,我們回房吧。”荊笙牽着我的手站了起來,把我帶到了我們的房間裏。
其實,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相擁而眠。他的懷抱好溫暖,彌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氣,舒坦得讓我躺在床上依在他的懷裏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臨近天亮的時候,我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給吵醒,細細聽來,那聲音裏有哭聲和求饒聲以及歇斯底裏的尖叫聲,聲音不大但是內容卻挺豐富的。
荊笙睡得很熟似乎沒有聽到,許是因為連日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神經敏感,所以有些淺眠。流連的看了一眼荊笙安穩的睡顏,還是那麽俊朗,看來被吵醒也沒那麽糟糕。
我小心的從荊笙的懷中掙脫出來,披上一件外衣就走出了房間,循着這悲恸的聲音走去。
剛走出房門就看見五姨太披頭散發的撲到我的腳邊,她牢牢的抱住了我的大腿,“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她的哭聲已經沙啞,單單幾個求救的字眼都喊得破音。
我不明所以的揉了揉雙眼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再次睜開眼五姨太依然在眼前,我這才确信不是做夢。
“誰想殺你?”我拉起五姨太的手,扶着她站起來,她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吓,一雙蔥根玉手一點溫度也沒有跟死人一樣。
五姨太躲到了我的身後,緩緩的舉起手指着對面的人。
我順着她的手指望去,迎面走來的人太熟悉以至于我有些失神,愣在原地呆呆的想着“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