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虎渾身酒氣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他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有種遇見妖女被吸走了陽氣的感覺。他無力的靠在春菱苑門口的紅柱上,懶洋洋的問我,“憲宗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遇到了點事情差點死了。”我刻薄的瞪着王金虎說,“反正你在這裏夜夜笙歌大概已經忘記他了。”
“哦。”王金虎狠狠的打了個哈欠,應付我說,“他還活着就好了。”說完他就轉身打算回到春菱苑的溫柔鄉裏。
髒話已經到嘴邊了,我極力的壓制才沒有破口而出,我一把抓住王金虎的衣角,“你不帶他回去嗎?他傷得很重,送他回城裏的醫院去好好治療。”
“不行,我不能放下紅玉。”王金虎雙眼迷離,感覺不出他的生氣,他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紅玉的住處。莫不成紅玉又找黑衣人要了什麽“法寶”迷惑王金虎?他繼續呆在紅玉的身邊只怕陽氣都會被她吸食幹淨。
“我要回去了,紅玉還等着我呢。”王金虎回頭撥下了我的手,一步一頓的朝紅玉的房間走去,他的動作僵硬如木偶,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想扯他離開妓院,帶他去清醒一下。可我剛踏進春菱苑一步,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推了出去。
整個春菱苑籠罩在一片怪異的靈壓裏,似乎有陽氣的人才進得去,而我這個借屍還魂的人根本無法涉足其中。高樓裏黑壓壓的一片,不祥的氣息彌漫開,時不時的聽到從院子裏傳來的淫靡的聲音,簡直不堪入耳,以前大白天的春菱苑可不是這樣子的。
我覺得鎮子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它正在以我看得見的速度發生變化,從莫雨寧死後,或者應該說從黑衣人出現之後,它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回到家裏,我把在春菱苑看到的事情跟荊笙和神婆說了,可是荊笙只是敷衍的回答了我個“哦”字。
神婆在院子裏拿朱砂畫符,她冷漠的回答我說,“又沒人請我作法,我找誰要工錢去?”
“好吧,你們贏了!我還以為你們兩個習道之人會替天行道,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高興的轉身回到房間裏,一個人生悶氣,誰讓我不會道法,我真是白做鬼了。
既然你們要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那我就權當自己又聾又瞎!只是,只能讓白憲宗在我家多待些時候了。
隔天,我又去了吳二的茶館,說書先生又站到了茶館中間的案桌前了,他已經繪聲繪色的說着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這次我并沒有坐在二樓的老位置上,為了迎接說書先生的回歸,我在案桌前排占了位置,他的目光有時瞄到我就很快的轉頭避開了。
我的臉到底怎麽了?伸出手不自覺的撫摸了自己的臉頰。
正當我聽得入迷的時候,茶館外傳來了铮铮馬蹄聲。來的是一列軍隊,為首的是一位身着戎裝帶着司令頭盔的五十多歲的男人,他留着兩條八字小胡子,胡子有些滑稽可是他滿臉橫肉繃得緊緊的看上去十分的猙獰。
“那不是張将軍嗎?”茶樓裏有人認出了張棟。
“千萬別好事,趕緊走,他要殺人根本就沒有理由。”說完不少的人從茶館的後門偷偷的溜了出去。
張棟原本是山西小鎮的一馬賊,後來被一軍閥給端了窩又做了盜墓賊,在一次倒鬥的時候發了一筆橫財,于是招兵買馬在這亂世裏打下了一方城池自立為将軍。可是他性情陰晴不定,易暴怒,常遷怒于旁人,拿殺人當洩憤之法,衆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茶館裏的人漸漸散去,只餘幾個不怕死的好事之徒,當然也包括我。
張棟壓根就沒把我們幾個看在眼裏,索性我也不樂意看他,背對着張棟也不回頭。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說書先生,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先生輕嘆一口氣,眼裏滿是無奈,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從案桌邊上繞了出來,走向了張棟,每走一步,步伐都是沉甸甸的跟綁着鉛塊一樣,看着他慘白的臉頰前方的人簡直是要命修羅,至于怕成這樣嗎?
“徐參謀,許久不見了?”張棟一笑起來,原本狹長的眼睛就陷進肉堆裏,差點就看不到了。
說書先生文绉绉的鞠躬作揖,可對上張棟卻沒有一絲的敬畏,眼底閃過一縷輕蔑和不屑,甚至還有恨意和不甘心。
張棟挑眉,顯然對于說書先生的态度很不滿,但是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他假惺惺的笑說,“許久沒見,徐參謀也過得不咋地,看看這衣服舊的,回頭本将軍讓人整兩身給你啊!”
“謝謝将軍,徐某粗衣粝食已經習慣了。那些好一點的東西怕是用不慣了。”說書先生不卑不亢的态度倒讓我有些佩服。
張棟聞言眼角透露出些許兇狠,不待多時,他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對準了說書先生,“給你臉你還不要了?老子客客氣氣的和你說事兒,你他媽的擺着一張死人臉給誰看啊?”說罷,他拿着槍杆子狠戾的戳了戳說書先生的太陽穴。
圍觀的人又陸陸續續走了幾個,還有幾個已經被吓得腿軟躲到了桌子底下。我原本坐在前排,這一幕我看得比誰都清楚,我猶豫着要不要裝得驚愕一點,否則一個女孩子家家在這種場合裏依舊處變不驚是不是太奇怪了。
索性衆人的焦點都不在我身上,他們全為茶館正堂裏的說書先生捏了把汗。
而說時遲那時快,我看到了張棟後背上一個臉色慘白的女人緩緩的探出了頭,她沖我詭異的笑了起來。我認得這張臉,面具人身後頂着的就是這張臉,我就是魂飛魄散也記得這張臉。所以,張棟就是那個面具人!
“啊啊!”張棟慘叫一聲,“背,背要裂開了。”
身邊的副官趕忙跑到張棟的身邊扶着他坐到了一邊,接着副官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掄起拳頭朝張棟的後背狠狠的打了三拳,張棟才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居然敢動手打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将軍,副官的膽也真夠肥的。
這時候伏在他背上的女人才不甘願的把頭縮了回去。消失之前她一直盯着我,最後還做了個“噓”的口型。
我心裏直發怵,這東西和張棟突然來找說書先生有什麽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