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枝薔薇
他到學校門口的時候, 放課鈴已經響了有好一會兒了,學生差不多都已經走光了,校門口只剩零星幾個人還在。
喬洋一直站在學校門口, 巴巴的望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盛放。
他一直在門口站着,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 他也沒有看到盛放。
喬洋沒有離開, 他在學校對面的賓館開了間房。
第二天一大早, 他早餐都沒吃,就又來到了學校門口。半個小時後, 學生們姍姍來遲。
可是他依舊沒有看到盛放。
直到預備鈴聲響起, 好些個踩着鈴聲來學校的同學不約而同朝着學校大門狂奔。
盛放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晚上她寫完作業,又熬大夜看完了一本懸疑小說,這才起晚了。
在學校大門關閉的前一秒, 盛放飛奔了過去。
喬洋也看到了她, 他正要走過去跟她打招呼的時候, 她嗖的一下, 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他甚至沒來得及開口喊她的名字, 她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上課鈴響起, 朗朗讀書聲隐隐傳入喬洋的耳中。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确定盛放短時間內不會出來後, 他離開了校門口, 去吃早餐。
中午十一點半,喬洋按時出現在學校門口, 手上還抱着一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喬洋就站在門崗邊上,以便能第一時間看到盛放。
他懷裏那只垂耳兔, 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尤其是女生。但喬洋的目光只是在她們臉上略過,并沒有過多停留。
這一次,盛放出來的很快。喬洋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正準備擡手跟她打招呼的時候,餘光忽然注意到,走在她身邊的是一位男生。
盛放正和學委陸昀熱火朝天的讨論着最後一節課數學老師沒講完的那道習題,根本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喬洋。
而喬洋并不知道他們在讨論什麽,只是在他眼裏,他們兩個人很親密,而且越走越近。
喬洋看着,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自卑感。同時,他也意識到他和陸昀的差距。雖然他穿着校服,但是腳上鞋子的價格,差不多是喬洋兩個月的工資。而且,陸昀身上那種鎮定自若的氣質,他這輩子都學不會。
盛放和喬洋越走越近,喬洋心裏的落差也越來越大,他低頭看着他腳上那雙已經磨的掉皮的鞋子,忽然轉身離開了。
他跟着盛放和陸昀走了一段路,他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吃午飯,喬洋沒有進去,他抱着垂耳兔,坐在馬路對面的花壇旁邊,一直盯着那家餐館的門口,直到盛放和陸昀出來,他也沒有再靠近。
吃完午飯,盛放和陸昀又一起回了學校。
喬洋一直看着盛放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了目光,進到餐館裏,坐在剛剛盛放坐過的位置,簡單吃了點飯。
喬洋把垂耳兔放在對面,點了兩碗雞蛋面。他一碗,垂耳兔一碗。
“放放,我今天生日,專門過來看看你,你開不開心啊?”他看着垂耳兔自言自語,像是瘋魔了一樣。
垂耳兔自然不會給他反應,喬洋吃了口面,又說:“放放t,你可一定要等着我。以後,我會有出息的,我不會一直這樣的。”
話落,他又吃了兩口面。
“等我有了出息,掙了大錢,我就能配的上你了。”說話間,他面前的那碗面已經被吃完了,他又把玩.偶兔子面前的那碗面端過來,低頭吃起來。
吃完午飯,他沒有在廬陵停留,抱着垂耳兔直接去了火車站,買了回堰西的票。
後來,他隔三差五就會來廬陵一趟,但是他一次都沒有在盛放的面前出現過。
他一直在暗處,看着她,偷拍她。小鐵盒裏的那一沓照片,每一張都是盛放。這也是為什麽喬洋一眼能認出盛放的原因。
每次醉酒,喬洋總是會想起他曾為了他無數次往返廬陵和堰西之間,然後就會抱着垂耳兔子哭上好大一會兒。
譬如,現在。
喬洋緊緊攥着小鐵盒,翻了個身,把頭埋在了兔子玩.偶的腰腹處,低聲嘶吼:“放放,不是讓你等着我嗎?等我有了出息,掙了大錢,就去廬陵找你。你怎麽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等我幹完這一單,我就能在廬陵買房子了。到時候,我就配的上你了。你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我。”
“為什麽你要找別人。”
“為什麽。”喊完這句,喬洋忽然擡起頭,眸子猩紅,手也探到了玩.偶兔子的脖頸處,狠狠往下壓着。
好在那兔子只是一個玩.偶,如果是個人,現在怕是已經被他給掐死了。
啪嗒一聲,小鐵盒掉在了地上。裏面的糖紙,照片落了一地。喬洋回神,松開掐着兔子的手,下床,把糖紙和照片一張張撿起來。
可是,他還是漏了一張。床底靠牆的位置,還有一張盛放的照片,他沒有撿起來。
照片上的盛放,穿着紅白相間的校服,正從高考考場出來。
*
衛朝在聽到寨子裏第一聲雞叫時,忽然睜開了眼睛。天光已然大亮,只是空氣裏還殘留着一絲風雨的涼意。
他從沙發上起身,偏頭看了一眼隔間,裏面還很安靜,她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衛朝想起昨晚她那麽晚才和他說晚安,手上的動作更輕了點,生怕吵醒了她。
他走出房間,掃了一眼庭院。
昨晚下了好大的雨,庭院裏坑坑窪窪滿是積水,但天上已經升起好大一輪紅日,遠遠看着,還有些刺眼。
今天是個大晴天,正是晾曬東西的好時候。
于是,他又返回房間,蹑手蹑腳裹起了身下的被子,拿到庭院去晾曬。
***
中午十一點四十八分,盛放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第一時間去摸枕頭下面的手機。
“已經這麽晚了嗎?”
看清楚屏幕上的時間後,她驚呼一聲,而後猛地坐起身,微微側着腦袋,目光落在那扇霧白玻璃上。
外面很安靜,盛放在裏面什麽也聽不到。
她踩着拖鞋出來,正準備和衛朝打招呼,一擡眼才發現,客廳裏空無一人。沙發也被他收拾的很幹淨,完全不像是昨天晚上有人在沙發上睡過一樣。
盛放下意識往門後看了一眼,挂鈎上只有雨傘,他的背包已經不見了。
“衛朝?”她試探性喊了一聲,沒人回應她。
她又掃了一圈客廳,他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除了茶幾上的那兩包壓縮餅幹。
“他不會是走了吧?”盛放嘟哝了一聲,拿起那兩包餅幹,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心裏隐隐升起一抹失落感。
“我還以為,經過昨晚,我們倆怎麽着也算的上是共患難了。就算是要走,那至少得當面告個別不是。”她對着餅幹自言自語,語氣難掩失落。
“就算不當面告別,那給我留張紙條也行啊。”盛放說着,目光已經把客廳掃了好幾圈了。
可惜,她什麽也沒看見。
“就算不給我留紙條,好歹發個短信也行啊,又不是沒有我的手機號碼。”話落,盛放愣了一瞬,低喃一聲:“手機?”
她放下餅幹,翻出手機,去看衛朝有沒有給他發短信。剛剛她睡醒的時候,只看了時間,并沒有注意到有沒有未讀的信息。
手機裏的确有一條新的短信,發信人卻不是衛朝,只是一條賣房子的垃圾推銷短信。
盛放眼裏的失落更掩飾不住了,她看着
她嘆了口氣,心裏已經接受了衛朝已經離開的事實。因為她知道,他遲早是要走的。
她正準備去隔間裏洗漱,忽然聽到外面庭院裏發出一聲脆響,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打碎了一樣。
盛放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她又想到了昨晚偷窺的喬洋。頃刻間,她又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昨晚,還有衛朝陪着她。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盛放默默咽了咽口水,站起身,往小院走。如果真的是喬洋,光天化日,他做不了什麽。
盛放慢吞吞走出去,剛掀開簾子,就聽到一聲低沉的問候聲,來自衛朝。
“睡醒了?”他跨坐在牆頭上,一手攥着砌刀,一手攥着已經打碎了的啤酒瓶,朝盛放擺了擺手。
盛放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坐在牆頭上的衛朝,而是小院的晾衣架上晾曬的東西。
她剛剛在客廳裏沒有找到的有關衛朝的所有東西,現在全部都挂在了晾衣架上,包括昨晚她借給衛朝穿的那件粉色襯衣,也被衛朝洗幹淨,晾在了外面。
輕風一吹,衣擺飄揚。
她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衛朝從高處傳來的問候,她這才看到了坐在牆頭上的衛朝。
“你…沒有走啊。”看到他沒有離開,盛放的臉上當即升起一抹笑容。
衛朝低笑一聲:“不告而別,非君子所為。我還沒和你當面告別,怎麽敢走。”
唰的一下,盛放的面頰通紅。
“我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她問。
衛朝沒說話,可他臉上那抹略帶揶揄的笑意,已經告訴了盛放答案。
盛放說話的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嬌嗔道:“那我剛剛喊你,你怎麽沒應聲?”
衛朝停下手上的動作,解釋道:“天地良心,我應了。”
他并沒有說謊,盛放喊他的時候,他正跟現在一樣坐在牆頭上,聽到她在喊他,他就應了一聲,但也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他以為她找他有什麽事呢,剛從牆頭跳下來,正準備進去找她,忽然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一時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靜靜的站在原地,聽她對自己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