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他的寵溺

“嘔!”胸腔裏發出一聲幹嘔的聲音,後背被冷汗沁透了,嘴唇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這地方是呆不下去了。我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我顧不上跟三姐道別一句,拖着孱弱的身子,艱難的往外挪動。

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了,我大概沒辦法走出這春菱苑了。

“天靈,你怎麽了?”荊笙焦急的聲音突然傳來,剎那間我送了一口氣,看着他慌張的神色竟然有些高興,他這麽擔心我,真是太好了。

未等我開口,荊笙把我放到他背上,背着我往我們的小弄堂跑去。他一路小跑,喘着粗氣也不停下,大汗淋漓,讓趴在他肩上的我覺得很不舒服。

“荊笙,我沒事了,只是那地方陰氣重,我要維持靈魂附着在不屬于自己的肉體上很吃力,才會變弱的。”我推了推荊笙的後背,示意他放我下來,荊笙似乎沒有聽到,仍舊背着我,只是沒有了先前那麽焦急的跑動了。

“回去我再給你一張鎖魂咒,要是有個萬一,你就用鎖魂咒固定好靈魂和肉身。”荊笙平靜的說,先前的慌張全然不複存在。

我在荊笙的後背點頭蹭了蹭。

“好癢,你像只小貓。”荊笙笑了起來。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一直背着我走到了家裏。我貪戀荊笙身上的溫暖,還有那淡淡的草藥味,和他一比,我簡直就是個沒有體溫的死人。他附身的這個人并沒有死,只是丢了幾縷魂魄,而我則是借亂葬崗的女屍還魂的。

好想就這樣跟着荊笙走一輩子,如果我們都不用報仇的話。

回到家裏,荊笙溫柔的把我放到了床榻上,轉身去做午飯了。

“荊笙,你真是賢惠。”我玩笑說,“誰嫁給你誰幸福一生啊。”

荊笙勾起食指重重的敲了我的腦門,“別開玩笑了,我活着的時候,我妻子過得一點都不好,她最後被我連累了。”他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可是提起他妻子,眼神之中到底流露出了悲傷的神色。

“她現在怎麽樣了?你要回去找她嗎?”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緊緊的掐住了荊笙的衣袖,和他相依為命的日子太久了,好害怕他會不要我。

荊笙抽開了我的手,久久的凝視着我的臉頰,他嘆氣說,“她已經死了。”

第一次從荊笙的口中聽到他有妻子的事情很受打擊,得知他妻子已經去世了,心裏竟然沒人性的松了一口氣。荊笙失落的垂下眼眸,我真為自己覺得羞愧,他明明那麽難過的,我卻……

“你還想見到她嗎?”我低着頭,不敢去看荊笙的臉。

“總要為她報仇了,才有臉去見她吧。”荊笙雲淡風輕的說着,然後低頭看着被劉海遮住大半臉頰的我,他笑說,“你那是什麽表情啊?”荊笙看着我扭在一起的五官,覺得莫名其妙,“好好休息,一會兒吃飯了,別睡着了。”

見到我乖乖的點了點頭,荊笙才掩門而出。

紅玉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到底是誰主宰了莫雨寧的死活?紅玉口中的“他”是誰?如果那個人法力高強的話,能否拉攏他,為我自己報仇?

吃過飯後,荊笙陪了我兩個時辰,确定我沒有事情之後就離開了。一個人呆在家裏總覺得好可怕,可是想到白憲宗就在這個鎮上,我又不願意上街了。

在白家時的回憶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我握緊了拳頭差點在這安靜的午後大哭出聲音,白憲宗當時信誓旦旦說要救我們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可他推我入河時的模樣也愈發的鮮明。如果當初他沒讓我看到希望或許我不會死得這麽不甘心。

院子裏的桂花樹在午後散發着恬靜動人的香味,味道帶着甜甜的桂花糖的味道,在白家的時候受了委屈,白憲宗總是帶着桂花糖來安慰我,我還以為他會是白家唯一的好人呢。窗外樹影婆娑,我紅着眼睛,在心裏發誓,一定要讓白家為我們的死付出代價。

隔天醒來,來到吳二的茶館裏就聽見人群裏炸開一般的讨論着城中幾個靈媒橫死的事情。

“說來也奇怪,這些人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死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身穿棕色馬甲的枯瘦老人瞠大雙目,顯然被這消息吓得不輕。

“聽驗屍的仵作說,所有的靈媒都是在今天子時左右身亡的。而且案發現場并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家裏整整齊齊的。”穿着土黃色短褂的中年人面色沉重,“我那老表明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原本想到莫家撈一筆勞務費的,沒想到啊……”

“但是這些人的死法又各有不同,刀砍的,勒死的,毒死的……”

“太詭異了吧?”老人搖頭扼腕,“莫家是造了什麽孽啊?”

……

我安靜的喝着店小二給沏的龍井茶,聽着別人口中沸沸揚揚的莫家離奇事件。所有受到邀請的靈媒全都暴斃?

我想,這下巡捕房束手無策,莫家連問神都沒有門路,也該放棄尋求真相了吧。莫家的錢還真是不好賺。

我百無聊賴的喝茶,後來因為太無聊了,這才發現今天說書先生并沒有來茶館。

“說書先生怎麽了?”我喚來店小二好奇的打聽。

店小二一臉茫然攤手搖頭。

“小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輕聲呼喚我的名字,我擡頭一看,竟然是陰魂不散的白憲宗。他微微一笑,得意的說,“我就猜到還能見到你。”

我咂嘴,托着下巴把臉轉到了一邊去,不想理會白憲宗,但他卻無視我在我邊上坐下了。

我蹙眉,不悅的瞪着他,“你到底是誰啊?找我做什麽?”我盡量裝出和他是第一次見面。

“我叫白憲宗,小姐如何稱呼?”白憲宗彬彬有禮的同我說話,“是我唐突了,但是覺得小姐的眼神很像我以前的愛人。”他說得那麽真誠,若不是之前就認識了白憲宗,恐怕我都要被騙得團團轉了。誰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愛人?”她是怎麽死的?我克制住自己想要仰天大笑的沖動?若真是你愛人,你會親手把她推到水裏?我冷冷的反問,“以前的愛人?她怎麽了?”

“她死了。”白憲宗嘆了口氣,他臉上那一抹帶着悲傷的神情讓我同情心泛濫了,仿佛回到最初在白家的日子,那時候他對我那麽好。

可是我死了,你擺出這副悲慘的模樣是要勾搭無知少女嗎?

這種時候正常的人應該會安慰他吧,我只是冷漠的說,“哦,那你節哀吧。”

“她去世了兩年,可我總是不願意相信,覺得她一定還活着。”白憲宗不知為何開始口若懸河,天知道我并不樂意聽你說的話。

他繼續說,“開始以為你眼神和她好像,不過性子差太多了。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你這樣和女孩子搭讪,遲早會被揍的!”我擠出一抹很醜的笑容,“好意”的提醒他,然後才不耐煩的揮手,“死了就是死了,您自己看開一點吧。也別在我這裏下功夫,尋什麽舊人的影子了。”

“天靈。”白憲宗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聲我的名字。

“天靈。”

荊笙突然出現,幾乎與白憲宗不約而同的叫了我的名字。

白憲宗兩眼放光,直勾勾的看着我,同名的“巧合”讓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他說我眼神像他愛人,現在連名字也一模一樣,的确令人稱奇。

我裝作若無其事,起身迎着荊笙走了過去,“你怎麽來了?”

“猜想你大概在這裏,來接你一起回家。”荊笙微笑着站在不遠處等着我走近,他穿着我喜歡的那件藏藍色的長褂溫文爾雅的模樣,比王金虎還像名門望族的大少爺。等我靠近了他伸出手把我拉到他的身邊,在我耳邊低語,“那個人就是白憲宗,我活着的時候見過他,你要報複的對象嗎?”荊笙憤恨的瞪着白憲宗,文雅的他真不适合露出帶着殺氣的眼神,看着讓人慎得慌。

我反手握住了荊笙的手臂,擔心他會沖過去直接殺了白憲宗,于是我牽着荊笙轉身,只是在他身邊小聲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知道為什麽,離開之際我會回頭去看那個害死我的人,看着他落寞的站在原地覺得他好可憐。

“天靈,母親只是太難過了,她不是針對你。”

“天靈,這是給你帶的糖葫蘆,你吃藥的時候就着吃就不會太苦了。”

“天靈,我不會讓你死的!!”

“天靈……對不起……”

他所有的孤單,不都是自找的嗎?我替他難過什麽?大概是因為,他從前安慰我太多了,如今我不能安慰他所以覺得虧欠吧?

突然,荊笙握緊了我的手,他沒有看我,眼神飄忽的望着青石小路的盡頭,“天靈,你的眼睛紅了。”

人群熙熙攘攘,并沒有誰注意到誰心情的變化,我放開荊笙的手,雙手揉了揉眼睛和臉頰,然後我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我。

“荊笙,我肚子餓了。”我笑臉迎上荊笙,“我想吃面條。”

适才還一臉嚴肅的荊笙也展開笑靥,寵溺的把寬厚的大手掌放到我頭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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