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朱元璋——(4)

了,應當能夠領會朕的講話精神。總之吧,這次咱們就是要狠狠地抓一個典型,拿李彬開刀,綜合治理一下。老李你以前的表現都不錯,始終都跟上形勢沒掉隊,現在正在考慮是不是再給你晉級——你可要好好表現表現哦。”

“是,是,陛下,你丫說得太對了……”李善長灰頭土臉地出來,知道自己是沒膽子跟朱元璋較真了。難不成就這樣眼看着自己手下兄弟被幹掉不成?他眼珠一轉:“不行,看來要救李彬,非得算命先生劉伯溫不可。”

于是李善長又繞了彎去找劉伯溫:“小劉,最近你算沒算天氣預報?我聽說有算命先生算過的,說是我們将遭遇五百年一遇的大旱,要是再殺傷人命的話,旱情就會更嚴重……”李善長的意思是在暗示劉伯溫,就以天旱為借口,要求朱元璋大赦,放了手下兄弟李彬。

可劉伯溫一聽算卦,頓時亢奮了,這可是他的專業領域啊,他最有發言權了。于是他立即掐指一算,大驚日:“我靠李老大,還真有這麽回事。卦象上說,這次旱情豈止是五百年不遇,那簡直是五千年不遇啊。”

李善長大喜:“真的嗎?那你快點打報告,讓皇上大赦天下。”

萬萬沒想到,劉伯溫突然冒出來一句,“不用打報告的,卦象上說了,只要殺了李彬,老天就會下雨的。”

“什麽?”李善長當時一口氣沒上來,差一點岔了氣。你說劉伯溫這算的是什麽怪卦啊,居然敢說殺了李彬就會下雨,這是真是假啊?

可劉伯溫卦已經算出來了,而且他乃一代卦神,占無不驗,算無不準,他既然說殺了李彬就會下雨,那應當是沒問題的。于是李善長只好忍着憤怒和痛苦,看着劉伯溫興高采烈地在李彬的死刑判決書上簽字,小馬仔李彬就這樣祭祀老天了。

然而,詭異的歷史,就在這時候出現了偏差。劉伯溫這一代卦神,占算了一輩子,一次也未失過手。可奇怪的是,這一次卻出問題了,他明明占算的是殺李彬,天必雨。可是李彬被殺之後,旱情反而更加嚴重了。

李善長轉向劉伯溫的目光,由悲哀而詫異,由詫異而憤怒,由憤怒而怒不可遏——劉伯溫你個破算卦的,竟然敢玩老子!

劉伯溫也是很詫異,不對呀,我明明算的是殺了李彬就下雨的,怎麽這次天氣預報不準了呢?仔細一檢查卦象,劉伯溫突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征兆,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即打辭職報告:“啓奏陛下,臣年邁體衰,全身上下高血壓,腳上的雞眼又犯了,臣請求辦理離休手續……”

朱元璋見到他的辭職報告,笑道:“老劉,雖然你急着離休,可也不能忘了老幹部發揮餘熱啊。你看如果李善長也離休的話,下一屆宰相,由誰來做合适呢?”

劉伯溫吭哧癟肚地回答:“臣看李善長手下兄弟汪廣洋、胡惟庸這兩人合适。”

朱元璋冷笑:“你确定?”

劉伯溫:“臣……也不敢說死。”

朱元璋冷笑:“這麽大的事情,你竟然模棱兩可,不敢說死,有夠滑頭啊。那你先去辦離休手續吧。”

于是劉伯溫辦理了離休手續,急急如漏網之魚,向家鄉奔逃而去。回到家正要喝口水,就聽門外聲起:“聖旨到,劉伯溫接旨,為繁榮大明文化事業,茲宣劉伯溫入京抄寫《三字經》,欽此,謝恩。”

抄寫《三字經》?這話是什麽意思?劉伯溫聽不明白,懵懵懂懂地再返回南京城,到了地方就被朱元璋關進一座四合院。一名來自于宮中美貌而伶俐的宮女負責照料他的茶飯,書案上放着筆墨紙張,還有一本攤開的《三字經》。

居然是真的讓他抄寫《三字經》。

可朱元璋這麽個搞法,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饒是劉伯溫精于風角,占斷如神,可他還真沒算出來,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蹲在一幢四合院內抄寫《三字經》。

那就抄吧——人之初,性本善……茍不教,性乃遷……連續抄寫了幾天,劉伯溫終于崩潰,把筆用力往地下一扔:“娘稀皮,愛誰誰,朱元璋你有本事把老子宰了,老子不抄了!”

也知道朱元璋派來監視他的那美貌宮女會立即打報告,但劉伯溫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殺頭,誰怕誰?“撲通”一聲上了炕,扯過被子蓋住腦袋,他呼呼大睡起來。

醒來,美貌宮女已經把飯做好端上來,劉伯溫冷笑着拿起筷子開吃,吃完再睡,看朱元璋什麽時候派人來殺他。可這一等就是兩年,朱元璋竟然硬是沒來。

兩年過去了,朱元璋正在納悶之際,突然接到聖旨:“聖旨到,命劉伯溫将這兩年抄寫好的《三字經》拿來,朕要先睹為快。”

先睹為快……快你個頭!劉伯溫頓時傻眼了。這兩年來,他除了吃就是睡,壓根沒抄那缺心眼的《三字經》,可如今朱元璋竟然要檢查他的家庭作業,他這豈不是欺君了嗎?

正在目瞪口呆之際,就見那照料他起居的美貌宮女起身,扛來高高一摞抄寫好的《三字經》,放下說:“劉先生抄寫的《三字經》,都在這裏了。”

霎時間劉伯溫再次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他已經是個老頭了,而且命懸一線,可這年輕貌美、聰明伶俐的小宮女,卻不知道哪根筋轉錯了,竟然愛上了他。看他不愛寫家庭作業,兩年來竟然偷偷地替他把作業全都完成了。

愛情啊,你來的未免太突然了。

就在劉伯溫的感動之中,那一摞《三字經》被擡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翻開一看,咯咯樂了:“你們瞧瞧,你們都過來瞧瞧,這《三字經》抄寫的,筆力溫柔,筆畫娟秀,這分明是我派過去的女特工的筆體嘛。她怎麽會放棄職守,替劉伯溫抄寫起來呢?是不是這小丫頭春心萌蘇,被劉伯溫策反了呢?”

查一查!

這一查可不了得,愛上劉伯溫的小宮女犯了欺君之罪,被拖出去砍了。劉伯溫痛絞于心,哭天搶地地阻攔,終究也無法攔得住。

太狠毒了。這一手真是太狠毒了。

劉伯溫病倒了,任什麽樣的男人,也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打擊啊。

就在這時候,新任宰相胡惟庸登門看望,此後這一段歷史進入了永恒的空白之中——昔日李善長手下的馬仔胡惟庸親切問候過後,就離開了,而劉伯溫則悄然身死。有關他的死,多半史家确信他是中毒而亡,但到底是誰下的手,這個卻說不準。有人認為是朱元璋幹的,有人則認為是胡惟庸瞞着朱元璋幹的,但到底是誰幹的,這事,無論是劉伯溫生前,還是死後,都沒有留下一個明确的卦象,以供我們參詳。

但是,劉伯溫的血不會白流。此次事件,再次潛伏下動亂的種子,掀開了帝國大屠殺的新篇章。

(17)我憎惡私欲?

1380年初春,一個普通馬車夫的死亡,導致了大明帝國一場規模性的大屠殺。

當時這名馬車夫正趕着他那滿載貨物的馬車,在南京的街道上行走。不提防前面突然蹿出來一匹受驚的馬,馬上騎着一名富家子弟,無巧不成書。當驚馬經過馬車的時候,富家子弟從馬上摔了下來,腦袋恰好摔在馬車的輪子下,讓馬車往前重重地一輾,只聽“咔嘣”一聲脆響,那孩子的腦殼就碎爛了。

出人命了!

可是最多只是個失誤,馬車夫想,他與這孩子無冤無仇,要不是他自己把腦殼塞進輪下面,就算是想壓也壓不到他……可是馬車夫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壓死的孩子,赫赫然竟是大明帝國宰相胡惟庸的兒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說的就是宰相的權勢了。

得知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被一個馬車夫壓死了,胡惟庸痛絞于心,他立即下令對這個馬車夫進行拷打,從快從嚴,以償還他那冤死兒子的性命。

馬車夫就這樣被殺了。可是殺他的人是宰相,按理來說,他死也是白死。普天之下,有誰惹得起宰相呢?

然而天下敢惹宰相的人,總還是有的。比如說皇帝朱元璋,他就是一個最合适的人選。

胡惟庸殺馬車夫洩憤的案子,很快被人報到了朱元璋的案頭,朱元璋很不高興,就把胡惟庸叫到朝堂之上,嚴厲地批評了他的錯誤,要求胡惟庸有錯必糾,償還馬車夫的冤屈。

胡惟庸誠懇地檢讨了自己的工作失誤,立即對馬車夫的冤案進行了平反,并拿出大量的黃金綢緞,用以補償。

可是朱元璋卻搖頭說:“不,這些還不夠,遠遠不夠。”

不夠?不夠是什麽意思?胡惟庸再往下一想,立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壞了。

接下來,這一段歷史變得撲朔迷離。有資料記載,胡惟庸的親信忽一日沖入皇宮,揭發檢舉說,胡惟庸痛恨朱元璋,已經在他的宰相府中設下伏兵,準備請朱元璋過去喝茶。等朱元璋一進門,就亂刀齊下,嘁哩咔嚓,将朱元璋剁碎了喂狗。

還有一份資料說得更邪乎,說是胡惟庸暗殺朱元璋的計劃,被一個名叫雲奇的宦官發現了,于是雲奇狂奔回宮,見朱元璋搖搖擺擺,正要去胡惟庸家挨刀。于是雲奇攔在前邊,可是因為急惶,卻說不出話來,朱元璋怒問他為何擋路,雲奇急得只是指着胡惟庸家的方向,說不出一個字來。朱元璋火了,喝令暴打,于是宮中太監一擁而上,亂棍齊下,生生把雲奇的手臂打斷了。可是他仍然用那條斷臂,指着胡惟庸的家。這時候朱元璋終于醒過神來了,登門一望,好家夥,胡惟庸家裏,到處都是埋伏起來的軍隊……這段記載,說得雲山霧罩,但明擺着是朱元璋的瞎掰。

可他為什麽要瞎掰呢?

不為什麽,他只要殺胡惟庸。不僅是要殺胡惟庸,還要殺盡那些追随胡惟庸的人。朱元璋自己承認,他在這起事件中殺了一萬五千人,但實際上,被他下令處死的,至少是在這個數字的兩倍之上。

既然要殺人,可總得有個理由吧?

在這裏朱元璋所僞造的證據,就成了他殺盡胡黨的全部理由。

可是朱元璋,為什麽要瞎掰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理由,殺死胡惟庸呢?

關于這一點,史家有許多解釋,甚至還有個故事說,因為朱元璋殺性過重,太子朱标就委婉相勸,于是朱元璋将一只帶刺的荊棘丢在地上,對兒子說:“你能拿起這根荊棘來嗎?你拿不起來的,因為上面有太多的刺,所以當爹的先替你把刺拔掉,傻孩子你聽明白了沒有?”

通常之下,人們就用這個理由來解釋朱元璋大開殺戒的因由。

但這個理由,只是那些對權力法則一無所知的文人們的臆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大明王朝,曾有過三十二年拒不上朝的皇帝,也有過全然拿自己的帝位不當回事的皇帝。皇帝之所以成為皇帝,不是因為他能力強,本事高,而是因為下層官員及底層民衆的相互博弈,構成了一個平衡的态勢。正如已被江湖除名的小明王,他屁本事也沒有,不照樣號令天下?從朱元璋到張士誠,哪個不是奉了小明王的旗號行事?

而朱元璋之所以能夠取代小明王,僅僅是因為亂世。正如亂世是群體意志的選擇,太平盛世也同樣。亂世的時候你想求得太平,就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太平時節你如果想造反,同樣也少不了人來找你的麻煩。

自古時勢造英雄,從無英雄造時勢。朱元璋之所以能夠登基為帝,是因為他處于一個皇帝短缺的偉大時代。而在這漫長的戰争狀态之後,大量的勞動人口死于戰亂之中,此時和平已是群體共同的願望,縱然是胡惟庸想發起戰争,但以他的本事而言,還差得遠。

所以,清理掉有能力及影響力的老臣子,為下一屆的新皇帝掃清道路,這個說法,在此不攻而破。

可如果不是這個理由,那朱元璋何以要殺胡惟庸呢?

事實上,朱元璋的殺機,早在他血戰陳友諒,遭受昔日夥伴邵雲的背叛之時,就已經注定了。

朱元璋是一匹兇猛的野狼,他渴望野狼的戰鬥,野狼的激情。可是自從王保保死後,他所面對的,卻是一群哞哞叫的老綿羊。綿羊倒也罷了,可是在這些綿羊的心裏,卻湧動着無盡的貪婪與陰險。單以胡惟庸來說,他在許多政務上都有意對朱元璋隐瞞,目的就是為了多撈點油水——你說你不過是只屁本事也沒有老綿羊,卻比餓了八百年的野狼更加貪婪,胡惟庸你自己說你至于這樣嗎?

這就是朱元璋憤怒的緣由,也是胡惟庸的處死之道。

趟過晦澀而陰暗的人性之河,抵達人生最高點的朱元璋,恰恰最為憎恨人性深處的卑污與肮髒。要知道,朱元璋從未擊敗過任何一個人,他所有的對手,都是自己倒下的,倒在自己同伴那無可竭止的私心與欲念之下。看着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朱元璋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充滿了絕望與悲涼。

面對那揮之不去人性之暗惡,像陳友諒、張士誠他們一樣拱手臣服,甘願認輸,還是拿起武器,以野狼掠過荒郊般的兇狠與暴戾,将其徹底消滅呢?

朱元璋的選擇是既然無處可逃,那就勇敢面對。

寧不惜身負千載萬世之罵名,他也無法容忍自己在這人性的卑污與暗惡面前妥協。

殺!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18)磨刀霍霍向親人?

朱元璋,他孤獨的背影永遠刻印在歷史的深處,在他行走過的路上,是不計其數的伏屍與淌流成河的鮮血。

名臣宿将,盡其剪除。軍中元勳,剿殺一空。

當他的目光轉向軍方的時候,人們不得不懷疑,在這個孤獨的帝王心中,是否有着和王保保一較高低的想法?他是不是想和王保保比較一下,看誰宰殺的明軍将士最多?王保保一戰屠殺了四十萬明軍,現在輪到了朱元璋,要超過王保保的業績,他得花多少時間?又得需要多少個理由?

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朱元璋建立起了一個全新的機構——錦衣衛。錦衣衛供奉的是南宋名将岳飛的牌位,這表明,這個極端組織只效忠于皇帝本人。

錦衣衛令人聞風喪膽的,是他們那超出人們想象的殘酷。而這種殘酷是獲得皇帝本人嘉許的。不止一次,朱元璋曾興致勃勃地講述起錦衣衛所處理的一起案件。

一個販賣毒藥的商人被錦衣衛偵破,他們将這個商人帶到宮中,帶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命令商人将他所販售的毒藥全部吞下肚去,商人被迫這樣做了。當毒性發作的時候,他痛苦地呻吟慘嚎起來。朱元璋在一邊細心地觀察着,記錄着,詢問這種毒藥的秘制方法以及解藥的配方。然後再命人将解藥配好,等到商人将死亡的時候,再将解藥給他灌下。商人被救活了,等他叩謝皇恩之後,被送往刑場砍頭,并把他的頭懸挂于旗竿之上。可以說,借助這起成功的案例,朱元璋已經把他要說的話,全部告訴了大家。

之所以選擇這個販賣毒藥的商人作為警誡,朱元璋是想說,他最痛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毒化人心的邪惡之擴散。

人心是迷茫的,善良是脆弱的,唯有邪惡,卻如同黑色的毒火一樣,具有強大的擴散及幅射效果。将一匙美酒,倒入一桶髒水中,你得到的是一桶髒水。将一匙髒水倒入到一桶美酒之中,你得到的還是一桶髒水。肮髒的邪惡就是如此可怕,只需要一點點,就足以污染整個環境。

這就是朱元璋之所以要用最酷毒的手法處置那個販賣毒藥商人的緣故,他賣出一包毒藥,毒死的不止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原本可以變得美好的時代。

此時的朱元璋,已經無法容忍邪惡的擴張,試圖以最殘酷的手段,将這種邪惡的污染降到最低。

于是殺戮持續進行,下一個目标,就是朱元璋的外甥李文忠。

李文忠,是為了大明王朝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的人。但是功勞或能力,與品德無關。更何況,越是能力強的人,一旦他的心靈被污染,所帶來的結果就更為可怕。

李文忠在1384年失寵,下臺,被殺。有關他死亡的原由,只有一份措辭含糊的官方書面說明。上面說,他有可能是反對建立錦衣衛制度,盡管反對的态度非常委婉溫和,但這已經足以構成他和朱元璋之間的心理沖突。

下一個目标是驸馬郭桓,他在1385年5月被殺,罪名是貪污了七百萬石谷子。但是朱元璋後來發布《大诰》時承認,有關對郭桓的指責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事實上,郭桓貪污的不是七百萬石谷子,而是兩千四百萬石。當初之所以将這個數字壓縮了近四倍,只是因為朱元璋擔心人們不相信這個過于龐大的數字。

很顯然,朱元璋對于民衆的反應,是非常重視的,但這種重視和他的對手有着莫大的關系。

他的對手就是他的血親——1390年4月,朱元璋與其家人的沖突,達到了一個高峰。他的第八個兒子朱梓,為了抗議父親的血腥殺戮,同時也是為了逃避更為恐怖的結局,他和自己的王妃雙雙服毒自盡。沒有人知道朱元璋與兒子朱梓之間的沖突詳情,人們能夠找到的理由,只是朱梓的妻子於妃,其父親與宰相胡惟庸案有涉,這唯一的線索成為了歷史上最合乎情理的解釋——但是接下來,太子朱标也神秘地死去。

朱标,出生的時候朱元璋正在外邊行軍打仗,朱标就出生在一個叫陳迪的人家中,并寄養在陳家。朱元璋深知知識與思想這玩藝很重要,就為朱标請了一大票的儒學老師。明擺着,朱标和父親朱元璋之間,不可能有絲毫的認同感。父子之間的距離,比朱元璋和豬八戒的距離還要遠。

此前,太子朱标奉旨出京,前往陝西,他帶有一項重要使命,就是考察陝西的地理與人文。帝國始終認為陝西是它最安全的地帶,如果作為首都,顯然比南京更為合适。朱标走了大約半年的時間,回來後呈上了陝西的地圖及調查報告,然後朱元璋發布消息,太子因病而去世,為了表示內心的哀痛,朱元璋将辍朝十二天。

這一年,朱元璋已經65歲了。

太子朱标神秘死後,五名最重要的皇子在一個寒冷的冬夜,悄無聲息地來到京城,秦王朱頂頂樉、晉王朱?、燕王朱棣、周王朱橚、齊王朱樽,而另5名皇子代王朱桂、肅王朱模、遼王朱植、慶王朱棜、寧王朱權……總計10人,入宮上朝。然後朱元璋發布了一部《永鑒錄》,這本帝王的家傳秘書中,記載了那些曾因反對他們的君主而遭受到滅國之禍的皇子們的歷史。

很明顯的一件事,皇太子朱标失去了朱元璋的信任,所以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同樣也很顯然,大臣們對于朱元璋沉醉于與家人的厮殺,并不感興趣,他們恐懼朱元璋推出來的下一屆皇帝人選秦王朱樉。而朱元璋推出朱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還記得這厮娶的是誰家女兒嗎?早在朱元璋将野狼王保保的妹妹交于他幸禦的時候,就已經存下了延續狼族血脈的渴望。

所以群臣們吵吵鬧鬧,要求延續太子朱标的治理法統,讓朱标的兒子朱允汶出任第二屆帝國皇帝。

朱元璋沒有大發雷霆,而是誠懇地接受了群臣的建議,這一假相消除了對于皇太子朱标不明死亡的最後一點疑心。但等到朱元璋任命了新任太子的輔佐人選之時,所有人都已經失去了機會。

1393年1月初,朱元璋任命藍玉、馮勝與傅友德等重要人物擔任輔弼新太子朱允汶,居然全都是久經沙場的軍事将領。

新一輪殺戮正在醞釀之中,自荒野飄搖而來的那濃烈殺機,彌漫于朝堂與宮闱之內。

(19)暮鼓中的帝國暗影?

照例,藍玉案的爆發,被史家解釋為朱元璋要替子孫後人鏟除所有的障礙,這樣人們就沒有必要再去追究血案中的每一個細節。

然而細節很重要,歷史是由細節構成的,而不是由先驗的定論。

早1392年12月,藍玉向朱元璋施加壓力,要求授權他在四川邊境地區設立軍事中心,朱元璋應允了他。而後藍玉進一步提出要求,想要招募當地鄉民,進一步擴大他在軍隊中的影響力,朱元璋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要求,并立即解除了藍玉的指揮權。藍玉回京,大發脾氣,認為他在東宮太子處的職位遠不夠高,與他的能力及業績不相符。事實上,他本人承認,他擁有足夠的實力沖擊最高皇權。

他不知道,隔牆有耳,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被人暗中記錄在案。不日之間,錦衣衛指揮蔣瓛出面揭發了藍玉,于是藍玉入獄。五木之下,何求不得?在嚴酷的刑訊之下,藍玉供認了刑訊者所要求他供認的一切罪狀,而後他以謀逆之罪,處磔刑,夷三族。

1393年3月22日,這一天不少于兩萬人同日被屠殺,任職于東宮的名将馮勝及傅友德,被命令親臨刑場,觀看藍玉被肢解的慘狀。而後這兩名将軍離開南京,從此聽從諸皇子的節制。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

先是傅友德,他很快又被召回,朱元璋要求他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橫行不法承擔責任,傅友德親手殺二子,而後自刎。

下一個就是馮勝,有史料說他自殺了,也有史料說他實際上是被處死的,盡管在死法上存在着本質的區別,但在結果上卻沒有什麽兩樣。總之他死了,原因不詳。

到現在為止,一切跡象都表明,朱元璋确實是在為他的後人鏟除異己——但是且慢,死亡名單上很快又添加了兩個人,讓這段歷史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頭一個是秦王朱樉,這是一個活力四溢、身體強壯的年輕人,而且他和王保保的妹妹相結合,血統上保持了野狼的純淨。所以按理說,他沒有任何理由非死不可,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死了,死因不詳。

秦王死後六個月,輪到了晉王,同樣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皇子們莫名其妙地一個接一個死去,而朱元璋,卻在這時候突然宣布撤消錦衣衛的行政編制,所有在編員工統統下崗,自謀職業。朱元璋砸碎刑具,銷毀秘密檔案,下達新的谕令,要求後世之人,禁用黥、刺、刖、劓、閹割等肉刑。皇親唯謀逆不赦,餘罪宗親會議上取裁,法司只許舉奏,勿得擅逮,勒諸典章,永為遵守。

做完這件事情之後,朱元璋死去,時年71歲。

他的一生只遇到一個對手,而且未曾交手,王保保就死去了。這讓朱元璋明白了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所有人都是逆來順受的老綿羊,所有人都是。

而他之所以成為狼,只是因為時代呼喚狼,需要狼。徜若不是這樣一個大時代,朱元璋充其量不過是皇覺寺中一個高僧,終日坐于蒲團之上,手數念珠,看雲卷雲舒,聽花開花落。除非是一個呼喚野狼的時代到來,否則,溫順的老綿羊不會進化為饑餓的野狼。

所以他刻意地想要消除這個時代的烙印,然而就在他不惜剪除自己子孫血脈,以便最大程度地消彌未來的隐患之時,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身後,處于隐伏狀态之中的野狼身影,已經籠罩住了整個帝國。

帝國的第二任皇帝朱允汶,他終将淪為野狼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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