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她的房間,一把掀開她的棉被,就把她拉了起來,漠然偏瘦,雖然個子高了,力氣卻沒有莫心然大,她一把,就輕易把她拽起。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小姐,你至少也得等我把衣服穿上吧,你想凍死我啊?”
“小然這麽乖,又這麽可愛動人,我哪啥得呢,嘻嘻,快去穿吧,我在後門等你哦。速度,不然娘親起來發現了,就跑不掉了,嘿嘿。”
漠然起身去穿衣服,看也沒看莫心然,她知道,今天出去後她肯定又要玩瘋了,只可憐回來後的自己又要挨罰了。輕輕嘆了口氣,漠然還是快速地收拾好一切,閃身出門了。雖然明知道這樣會被罰,但是她覺得為了這個給她溫暖的小姐,她還是很樂意的。
山城,是一個很熱鬧的城鎮,這裏人口有多少,漠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莫心然常常帶着她出來打轉,有時候,她們轉了一天,也沒有轉完一塊區域。總是在迷路的時候,被管家帶着一幫子家丁給捉了回去。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漠然總覺得今天山城的人起得特別早,人流也特別多,她倆一個打扮成少爺,一個扮成小厮,邊走邊看着人流吵吵嚷嚷的,似乎都是往一個方向去的。兩人也沒顧得上買點早點吃,就跟着人流一起走了。
在山城的中心區域,呈現一片熱鬧景象。諾大的一個廣場之上,人頭搌動,嗡嗡之聲不絕于耳,分外的熱鬧喧嘩…
而在廣場邊緣北面的寬闊大道之上,讓出了一條通暢的道路,道路兩邊圍滿了人群,吵吵嚷嚷的也聽不清楚大家都在說些什麽,漠然就這樣跟在莫心然身後,遠遠看着。
很快,遠遠行來一群騎着高頭大馬的人物,鮮衣策馬,個個氣宇軒昴,氣勢非凡。猶其是居中的一位紅衣少年,他的面容極其俊美,白得有幾分異樣的肌膚上泛着一種淡淡的光澤,一雙無聲的眼睛微微的眯着,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一般,高貴且傲慢。漠然卻從他眼中看到一絲嘲諷,那是種自傲得對所有人的不屑與漠視。
他的前後左右是四個打扮不一的男人,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他的面容頗為威武,或許因為保養有方的關系,肌膚似乎泛着淡淡的光澤,他臉上挂着一絲和煦的笑容,幾乎令人如浴春風。
那名三十幾歲的,身材魁梧,一身錦袍,虬發碧須,另一名二十幾歲,身材幹瘦,銀冠青袍。還有一名十幾歲的白袍少年,面目普通,但雙眉黑濃如劍,渾身一股冷氣逼人,臉色陰冷似冰。
這四人就像是四個文臣武将,将那中間紅衣少年簇擁在中間,貼身守護。在他們身後跟着的是一輛華美大氣的雙馬大車,馬車兩旁各有八男八女随侍,男的統一紫色護衛裝,也個個英俊軒昂,女的卻是各色鮮衣,也都個個貌美如花。
這樣的排場,讓人很容易就猜測到他們的身份,除了被流放至此的鮮衣候,估計再不會有什麽人有這樣的排場了。百姓們好奇地排着隊在觀望,官員也整裝待衣地列隊恭迎之。細細的議論聲便頓時升了起來…
“果然是皇親貴胄啊,……你看那些貴族少爺們,一個個盡皆都是器宇軒昂,別家哪些賊眉鼠眼之輩,那裏能和他們相比?”
少女們低聲的讨論着,偷眼看向那一個個鮮衣怒馬,氣宇軒昂的少年們,露出深深愛慕的光澤來…而當看到那些衣着華麗,能陪伴在左右的侍女們時,眼中露出的光澤則就變成了羨慕與憧憬…只怕在這些老百姓,窮人家少女們的心目中,早已經将自己想象成那些衣着豔麗,姿态高傲的侍女,就算讓她們當個侍妾,她們也心甘情願的吧?
人類的感情,果然複雜混亂,漠然淡然地看着,她對這一些倒是沒有什麽感覺,她純粹就是聽聽而己,她現在要做的就是陪小姐出來玩玩看看的。在漠然的思想中,還不太懂感情是怎麽回事,她只是聽過看過,從沒有償過。比如,她身邊的這位莫心然小姐,就是因為心上人是一個大俠,所以她也從小愛做大俠夢,一心也想變成大俠,陪他去浪跡江湖,快意恩仇。
漠然搖頭失笑,自己還是太小,不懂的事就先放下吧。随後便專心看起熱鬧來。官員們迎接着這一群鮮衣策馬的貴人,漸行漸遠,人流也随之而去,但是漠然她們卻沒有跟随而去,而是找了一家酒樓,兩人好好吃喝一番,随後兩人一起去坐船游湖,賞花,夕陽未落将落之時才戀戀不舍地回到了莫府。
6:陰謀
說來也奇怪,漠然從那天和小姐偷溜出去回來已經三天了。莫夫人就像從來沒有發現過她們出去過一樣,并沒有找人來傳喚她去領受責罰,就好像她倆出去的事,莫府裏沒有人知道一樣,一切顯得是那麽地風平浪靜。
按以往的經驗,除非夫人有重要事件,才會把這件事掀過,只是半個月過去了,莫府裏并未發生任何大的事件,而這件事也沒有人提起過,雖然漠然不是自虐狂,沒人罰才是更好的事,只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有些忐忑。
這半月來,莫心然也顯得非常乖巧,從那天後并沒有出門去玩,甚至都沒怎麽出門,一直呆在閣樓的內院落裏比劃她的武功招式,只是情緒有些低落,好像在發洩着什麽一般,都很少和漠然說話。
以前受過罰之後,莫心然才會表現出現在的低落情緒,可是這次,卻又是為何?漠然很疑惑,她也問過莫心然,但是她都笑着說沒事,但回過頭依然情緒低落地練習棍棒。
漠然知道她肯定有事,只是不想跟她說而己,她們雖然好如姐妹,卻是實實在在的主仆,所以漠然也只能作罷,畢竟主人的事情,做為侍女的她是沒有權力過問太多的。
就這樣事情又過了三天之後,莫府突然間就變得熱鬧了起來,先是莫府的內院落,外院落和莫府之外都突然多了些花草樹木,而且道路兩側原來的蔥郁林木又被家仆修剪得整整齊齊的。一時間,莫府內外突然就變得草木清翠,百花齊聚,幽香彌漫了起來。
莫府正廳的大院那邊,庭院拱門,瓊樓飛玉,水榭樓閣都換上了紅妝,彩帶飄飄,紅綢飛揚,更是有無數二八芳齡的婢女侍女,以及家仆管事,往來如織,忙個不停。
漠然拉住一個侍女打聽了下,她只說了莫府有喜,然後再不肯多說,就推脫着跑掉了,漠然一連找了幾個人打聽,都是得到一樣的結果,這讓她不僅有些奇怪了起來,是什麽喜事,對她避晦如此之深?難道是跟小姐有關麽?
漠然突然想到這幾天小姐的情緒很不對勁,加上莫府這一天的突然舉動,讓她隐隐有些猜測,所以她一轉身就跑回了內院閣樓。閣樓下,今天少了莫心然練功的身影,所以漠然直接上了二層主屋。
漠然到了門口,輕扣門扉,輕聲問道:“小姐,你在麽?”
“在,進來吧。”
屋裏傳來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漠然一聽,有些心驚,這确實是莫心然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聽起來卻全無往日歡快的活力了,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覺。
“小姐,你沒事吧?”漠然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就見莫心然有氣無力地趴在床頭,眼角還挂着淚痕。整個人全然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
“我沒事。”莫心然回答得有些緩慢,好像連話都不太想說的樣子。
“小姐,是不是,是不是夫人逼你嫁別人了?”
漠然的話問得輕,也很小心,只是剛說完,就聽到莫心然“哇”的一聲哭得很凄慘。她雙肩抽動,埋頭在被窩裏,聲音大得挺吓人,一下子把漠然弄得手足無措了起來,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
莫心然一直在哭,漠然無奈,只好一邊拍着她的肩以示安慰一邊等着她哭完再說話,她抽泣了半天,才從被子裏擡起了頭,然後才斷斷續續說起了原由。
原來,莫心然從小就訂了親,成親的對象是鮮衣候最小的兒子,也就是那天在街上她們看到的那個紅衣少年,這本來是一樁挺美好的姻緣,可惜長大後的莫心然另外心有所屬,但又不能悔婚,所以才一托再托婚事。
直到半個多月前,鮮衣候被皇帝流放到山城來定居,而且三天前鮮衣候還派了人來催了,說是要馬上完婚,吉日就定在明天,眼看事情躲不過去了,所以莫夫人只得狠下心腸,為女兒準備婚事。所以她才會如此難過。
“小姐,你不是一向有勇有謀的麽?為何不找那個公子談談呢?俗話不是說;強扭的瓜不甜麽?他知道你另外心有所屬,應該不會強求吧,再說他條件那麽好,再找個好人家的姑娘,應該不難啊?”
“可是,可是那樣他們會很沒面子的啊,被女方悔婚,會沒有人再嫁給他的了吧?”莫心然小心翼翼地看着漠然,有些心虛地說道。
“不會啊,他家室好,人也好看,肯定會有人排着隊嫁給他的。”漠然為了莫心然安心,很清楚地給她分晰着。
“那,小然,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我悔婚了,讓另一個覺得他好的人去嫁給他,那個人一定不會逃跑,會幫我照顧好他的吧?”莫心然小心地看着漠然的表情變化,又仔細問了一下。
“我想會的吧,不過小姐,你該不會是想——”漠然顯然沒有深思她的用意,只是很實事求事的分晰着,只是猜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莫心然打斷了。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随便一說的,你別亂想,明天我要出嫁了,你是我最貼身的侍女,情同姐妹不分彼此,所以明天也得陪我一起嫁過去,你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有得你累的。”莫心然突然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叫了起來,催漠然快離開。
“啊?我也要搬過去?”這下子漠然有些混亂了,她這算是陪嫁侍女麽?
“是啊是啊,不過你啥都不用準備,娘親會準備好的,你安心睡好覺,明天會有人來通知你的。”莫心然怕她深思出什麽事端來,又交代了一番後又趕着她快離開了。
“可是小姐你——”話又再次被打斷,漠然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只好聽候吩咐了。
“好啦好啦,我沒事啦,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嘛,你快去吧。”
“哦,那小姐你也好好休息。”
“嗯嗯,知道啦,你好唠叨啊。比我娘親還話多。”
“呃,那我走啦。”
漠然起身離開了莫心然的身邊,向屋外走去,一只腳剛跨過門檻,就聽到身後傳來莫心然不确定的話語:“小然,這些年來,我對你還算得上是很好吧?”
漠然另一腳也跨出了門檻,回頭,揚起甜美的笑容回她:“當然啦,小姐對我的恩情我會永遠銘記于心的。”
“那我如果我不要你記在心,而是有事請你幫忙,你一定會幫我的吧,就當是,還我這些年對你的恩情,好麽?”莫心然期盼地望漠然,好像只要她開口說不,就是多麽十惡不赦,多麽忘恩負義的人似的。
漠然覺得今天的莫心然的行為舉止有些如小孩子般的幼稚,又有些無奈好笑,所以很誠懇地對她說道:“只要小姐說出來,我一定盡力去辦。”
漠然并未多作他想,說完就笑笑地轉身走了,所以她也沒有看到屋內那個,本來還一副滿心不願與委屈,本來還一副可憐兮兮如淚珠兒的俏佳人,那瞬間轉變的俏面上,有一抹很詭異,也很狡黠的笑意。
7:灼人的真相
這一晚,漠然沒有做夢,因為她睡得很沉很沉,等她第二天清醒過來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酸痛不止,好像骨頭都軟了,沒啥力氣。
漠然努力想撐起身子坐起來,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已經被反手綁了起來,更讓她驚慌的是,她居然是身着一身大紅嫁衣,而且嘴裏還塞了塊布,讓她有口叫不出。
這是什麽情況,漠然突然覺得茫然了起來,今天不是應該是小姐出嫁的日子麽?怎麽會成了她穿上了嫁衣?漠然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麽地無奈與頹廢啊,她才十三歲,居然就要經歷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麽?
第一次,是養了她十年的人賣了她。
這一次,又是一個她以為最好最可信的人,又一次如此對待她。
想想在莫府的三年時光,就像夢境一樣,或許夢醒了,她又變成了那個可以随手轉賣的,或是能随便頂替出去當擋箭牌的人,原來自己的用處,只止于此麽?
漠然現在的心裏很冷很難過,她又面對了再一次的出賣背叛,每一次,都從不和她說,只是讓她承擔後果,這果然是讓人冷透心扉的感覺啊。漠然突然恨透了這種情感,如果沒有感情,是不是就不會痛了?
難怪書上都說,要得到,就要付出代價,她随便活了十年,只值一價;她快樂了三年,就要用一生來償。果然,人心都是不可預測的,誰會知道下一次,出賣和背叛你的人,是不是又是你最相信的人呢?難道除了自己,誰都不可信麽?或許,連自己都是不可信的。
現在想想莫心然當時會的話語,難怪她的表情是那麽的欲言又止,難怪她那時會說她對她有恩,要叫她還,原來三年恩就是一生償麽?難怪給她起名叫莫然,或許她從被買進來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吧?
那麽那個養了他十年的人,是不是也知道她将要面對的命運,所以毫不留情的消失掉,讓她自生自滅呢?果然,人都是自私無情的,誰也不能相信,在切身利益面前,什麽都可以出賣。
果然,感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他們都用感情,來收買自己,然後又用感情,來讓自己狠狠痛苦,這難道就是無父無母的悲哀?這難道就是沒有親人的下場?
這時候的漠然一點也不淡然,整個身心都沉浸在了怨念的糾結中,極端,憤恨,悲觀,甚至痛不欲生。她不知道這是一種叫做魔怔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輕則瘋,重則死。
就在她欲瘋欲狂的時候,進來了兩個人,把她扛走了。而本就毫無力氣的身體也只能任別人扛走,不過此時的她,腦子倒是清醒多了,只是心中郁積的怨念卻莫名地積存在了她的胸口,叫她胸悶難解。而她,只能無能為力地,就這麽木然地看着一切。
兩個家仆把她扛到了正院大廳裏,漠然就見到了一身華貴衣着的莫老爺和莫夫人,兩人一副女兒将出嫁的不舍表情,當着衆賓客裝腔作勢地殷殷叮咛,就像真正父母般萬般不舍唠唠叨叨。
莫夫人聲淚俱下地泣着說:“我可憐的小然啊,這麽早就要離開娘親了,你可是為娘的心頭肉啊,為娘真是舍不得你啊?”
莫老爺一邊假裝難過一邊勸慰道:“夫人莫傷心,小然嫁得又不遠,很快就來回門,我們又會見到的,女大不中留,總是要走這一步的,你就放寬心吧。”
兩人賣力表演了半天,漠然就這樣用一雙無聲地,很是淡漠的眼眸看着他們,除此外,硬是一點其它反應也沒有給。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們也只好收起假情義假意,就這樣給她蓋上了紅蓋頭。就在紅蓋頭将遮住漠然視線的時候,她遠遠瞧見了躲在內廳角落處,正探頭探腦看好戲的莫心然。
此時的莫心然,俏面如玉,笑面如花。只是這以往讓漠然為之仰慕的笑容,再沒有了半點感覺,只有心冷如冰。她也記住了這一刻所有人給她準備的這一切,如此銘心刻骨。
紅蓋頭下的漠然一臉冷硬,身心更是冰涼一片,她就這樣,任他們把她送上了花較,擡離了莫府,進入了鮮衣候府,與人攜紅绫,拜天拜地拜高堂,夫妻對拜送洞房。
進入新房間以後,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兩個言辭清冷,神情不善的侍女。然後倆人就喋喋不休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洞房裏面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每一言每一語都是命令漠然接下來應該執行什麽,不該做什麽等等。
只可惜浪費了她們的唇舌,漠然既不是真新娘,而且手被綁,嘴被塞,想回話都難,況且漠然也沒有打算說話,她現在只是感覺到自己身上已經有了一絲絲力氣了,正在一邊養精神,一邊思考着要不要跟新郎解釋下現在自己的情況,她不是真正的待嫁新娘,所以根本就沒有仔細聽她們說的是些什麽東西。
兩個侍女說得都口幹舌燥了,就是不見新娘吭聲,兩人甚至越說越疾言厲色,也越說越火大了都。新娘就是靜坐不動,安靜如斯。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就算是個死人也會有些反應吧,那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如果現在這場婚姻是一般的喜結良緣,那她們也不會費這麽多口舌的,只是這次成親的新郎有些不一樣,她倆雖說被派來做這件事有些不太情願,但是府規森嚴,如果辦不好這件事,出了問題的話,她倆是要受到嚴重懲治的。所以雖然是冷言冷語,但她們還是必須做好份內之事。
只是現在看來,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兩人又繼說了會,見漠然還是沒有反應,兩人不僅有些急了,眼看吉時快到了,一會新郎就會被送過來合房了,這裏要是搞不定,萬一出了事情,她們可擔當不起這個罪責。
兩人靜默了會,然後對視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終于做出了一個什麽決定。當然這些漠然是不清楚的,所以這時的她以為終于耳根清靜了,結果只是一會兒後,她就又聽到了一個有些凝重的聲音響起。
“候爺夫人,不是奴婢要叨擾您,您應該知道候爺年事已高,這次就是為了沖喜才如此急着将你娶進門的,盡管成親得急了點,您也應該體諒下候爺的情況不是?萬一候爺有個好壞,您不就要早早當了寡婦了麽?
再說了,要不是您的生辰八字很合候爺的命脈,就憑您一個商家的女兒,哪有機會攀附皇親呢?雖然當初說好是再過幾月後才是婚期的,只是候爺身子突然有所變化,才改期的,就算你有什麽不滿的,也不該拿自己的這一生幸福來賭氣呀?
8:前景堪憂
何況,這可是你們莫府五年前就已經答應好了的,要不是你們莫府有所求,候爺也不會選娶一個商家之女來合生辰命脈,這可是您自己的榮華富貴,別人未必有這麽好的運氣呢。
而且這次候爺特意請求皇上将他遷居到這落破的山城,還不都是遷就您麽,您就——,讓我們有個心理計較,不然萬一一會怠慢了候爺,您——何況您還有娘家人——”
她們後面的話漠然已經聽不見了,她現在只覺得五雷轟頂,雙耳失聰了。原來莫府的用意盡然這麽深?她之前還傻傻地擔憂莫心然,現在還在憧憬着找那少年明言?現在看來,一切都是陰謀,從一開始就是按排好了的,而她就是那個犧牲品。
突然,漠然感覺到胸口的沉悶越來越讓她喘不過氣了,她掙紮着從坐着的床上站起來,結果一個不穩就整個人跌倒在地,蓋頭滑落。至此,她狼狽的被束縛着的身影才出現在兩個侍女的眼前。這時兩個侍女才恍然大悟。不過兩人都沒有立馬去扶漠然,而是有些發愣地呆在原地。
一時間三人六目相對,時間就這樣靜默而過,最後還是漠然從鼻子裏哼了哼,兩人才上前替她松了綁,且扯下了她嘴裏的棉布,将她扶起坐回到了床上去。
這時的漠然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盡量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不管接下來将要面對什麽,她覺得自己一定得冷靜才行,不管怎麽樣,都得把事情弄得清楚一些,這樣才知道自己接下來将要面對什麽樣的人和事。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後,漠然才用平靜且生冷地口氣道:“跟我說說,鮮衣候的事吧。”
兩個侍女不約而同擡頭,有些詫異地挑眉,因為她們突然間覺得,眼前這個剛剛還有些狼狽稚嫩的身影,現在突然散發出了一種幽幽冰冷,這種感覺有些陰沉森冷,讓她們有一絲錯覺,就像對面的人突然間變成了那個,讓她們又愛又懼的少主人,因為這種感覺她們只在少主人那裏感受過。
每當少主人身上發出這種森冷的時候,她們都只得乖乖的聽話辦事,要不然下場會是非常非常凄慘,不是她們能随随便便就能承受得住的。所以鬼使神差的,她們将所知道的,關于鮮衣候的一些辛秘道了出來。
鮮衣候,得名于其一生喜愛鮮衣,不管什麽衣服,不鮮豔其不穿,年少時風流不羁,文才武功驚才豔豔,大戰場立戰功,花叢中獵美人,一生中娶妻無數,不知道是不是遭老天妒忌,四十歲時突然一病不起,從此身體越來越差,四十年裏遍訪名醫無數,就是不見起色。
後來不知是如何遇到了一個神秘的高人,給他開了一個方子,只要按方子上所開,娶那個年份時辰所生之女來沖喜成親,必能撐過五年之久。從此後,每五年,鮮衣候都會再娶一位夫人,而且每一位夫人,都會提前定好親,等待時間一到,就成親沖喜。
至此,漠然全然明白了,莫府要麽是受了鮮衣候的什麽恩惠,要麽是想用女兒來攀權附勢,只是後來莫府反悔了,就用她來替代,既然生辰八字不對,那麽這裏面的問題就大了,如果鮮衣候出了事,那麽她的下場可想而知,那麽莫府是借刀殺人,漁翁得利麽?或者說,鮮衣候府中,也有這樣一些人,也想做漁翁。
漠然不知為什麽,此時的腦子突靈光了起來,只是把事情想得越通透,她就越不安了起來。因為接下來她要面對的事情,恐怕不會是那麽簡單的。因為就憑莫府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家,是促不成這件事的情的,那麽背後的黑手就有些神秘莫測了。
等兩個侍女準備離開的時候,漠然叫住了她們,讓她們留下一個來服侍她,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大小姐,大小姐一般不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麽,那她就要演好這個角色,一切都只能侍機而動了。兩個侍女也沒有懷疑什麽,留下一個後,另一個就出去複命了。
留下的這個侍女身材偏瘦,年齡也就二八年華,長得也算是眉清目秀,只是那自視甚高的表情,生生破壞了原本應有的氣質,以至于顯得她有些傲慢了。漠然對于這樣的人沒有什麽好感,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麽慈心了,冷着一張臉就吩咐着她做事。
漠然先是起身離開,然後站在了床邊邊上,就叫她把玉枕遞給自己抱着,好叫她把床鋪得平整齊順一點。侍女看着新床上的被條挺整齊的,只是床沿被漠然坐過了,所以有了一絲不平整的皺疊,雖然有些不情願被她使喚,但還是沒有絲毫懷疑地去照做了。
因為在她想來,這裏是候爺也将要落睡的地方,弄平整些倒是應該的,只是覺得漠然的潔僻度有些過份了點而己,所以她還是乖乖地向床鋪走去了。
這時候的漠然手裏緊緊抱着那個玉枕,心裏其實很是緊張的,她現在雖然非常害怕,但是她別無出路,因為這是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來的,唯一的能悄悄離開的辦法。
漠然在侍女走到床邊,将要爬上床的那一瞬間,就看準時機,鼓足了所有勇氣和力氣,将手中玉枕高高舉起,對着她的後腦就狠狠地砸了下去。然後“砰”的一聲,侍女的身體就軟軟地應聲而倒,順着床沿滑落在地,并沒有發出特別大的聲響。
漠然狠狠地吸着氣,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人下此重手,她不知道這個侍女是昏了還是死了,她現在只覺得心髒砰砰亂跳,根本就思考不了那麽多的顧慮,将玉枕往床上胡亂一扔,她便準備去扒侍女的衣服。
這是一件粉紅色的棉裙,在漠然扒拉的過程中,還從她的腰間掉出來了一塊玉牌,看樣子大概是顯示身份的出入類令牌,因為上面刻了一個‘蘭’字。漠然将它和衣服一起收好,然後就拖着她的身體往床角角裏掩藏。
漠然剛準備換下這身侍女衣服,喬裝而逃的時候,外面就響起了一陣燥亂的聲音,聲音由遠至近,遠遠聽見就只感覺一團鬧轟轟的呼喝聲,卻根本聽不清楚那些醉言亂語說的是些什麽。
漠然輕嘆了口氣,只感覺時不待我。眼看逃走已經錯失良機,只好再等機會,然後她就把侍女衣服和玉牌找了個隐蔽之處藏了起來,然後再整衣待裝,再回到床上坐定,把蓋頭一蓋,就靜靜等着吵鬧聲越來越靠近。
9:逃,亡
“砰”一聲巨響,新房大門被人狠狠踢開了,響聲如雷,漠然依然靜坐不動,就像沒有聽到似的乖乖坐在床頭,不聲不響。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吵雜而至,并且還帶來了一陣陣嗅氣熏天的酒味,她掩在蓋頭低下的眉頭也只是狠狠皺着,依然沒動。
“呀呀呀,候爺您慢着點啊,別急嘛,新娘不是乖乖在那等着您的嘛。”一個帶着有些醉味的男聲似乎有些好心地說着,語調裏的調笑意味十成足。
“哈哈哈,是啊,候爺,你悠着點啊,小心你的腰。”這是一個男人粗犷的大笑嗓音。
“哼,給本候閃開,本候自己能行。”一個有些蒼老的卻又有些霸道的聲音吼着。
“是是是,候爺龍馬精神,不負神勇。”又一個有些豪爽的聲音大聲促狹道。
“出去出去,別來妨礙本候爺的好事。”那個帶有些惱怒的蒼老聲音,又很是不耐煩地下了逐客令。
“哈哈哈,走走走,我們出去接着喝。”
“呵呵,好,那就不妨礙候爺了。”
“走,不醉不歸。”
“走走走……”
“……”那些吵雜的聲音漸說漸遠,慢慢遠離了這個新房。
緊接着“碰~!”的一聲重響,門似乎又被人重重關上了。
新房裏的氣氛因此突然間變得有些沉悶,漠然的心也随着這聲關門聲七上八下了起來,畢竟,她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子,在這方面有些恐懼是自然的事情。
并且聽說過了鮮衣候的事跡,以及他剛剛的霸道口氣後,漠然心裏就有種深深的莫名恐懼,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慌亂無助,沉澱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怎麽都揮之不去。
而偏偏這個時候,蒼老粗霸的大嗓音又突然響起,“夫人,為夫來啦!”像是要像誰宣布什麽似的一邊嚷着,腳步聲也漸漸向着床邊越來越近。
“刷”的一下,終于經受不住這種恐慌折磨的漠然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掀開了自己頭頂上的紅蓋頭,然後她就見到,那個讓他莫名恐慌的人物,就站在她眼前的不遠處,再兩步的距離,就可以走到她的跟前了。
這是一個身穿鮮豔紅袍的,大約有六七十歲模樣的老頭,白發白須,英目紅冠,但面上卻并沒有多少皺紋。表面上看起來并沒有什麽衰弱之相,相反還呈現出滿面的紅光,精神十足。
他被漠然的舉動驚了一下,所以停下腳步未動,正眯着一雙異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突然掀起紅蓋頭,并起身而立的漠然。只是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再次驚住了。
“啊~~~~~~~~!”這是漠然終于受不住種種剌激而發出的尖叫聲,她慌亂而無助地驚惶着,就像是要用盡生命來宣誓一般聲破鮮衣候府。因為她一見眼前之人果然是一個老者,并且那打量她的眼神很像是一個兇禽猛獸欲擇人而食的時候,一時間就驚悚得尖叫起來,把什麽淡然全都忘記了。
“住口!”鮮衣候一聲霸道的蒼老聲音,把驚亂中的漠然吼住了口。漠然先是愣愣地停止了尖叫聲,然後就是縱身閃避而去。因為這時候,鮮衣候已經開始動手來捉她了。
在新房之外,被漠然那聲尖叫驚起的人們,都開始在竊竊私語了起來,聚在一起誇贊鮮衣候的辦事能力真快,他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開始辦起洞房的事情來了。
粗俗的男子們相互傳遞着只有他們才能看得懂的猥瑣表情,侍女們則羞紅了臉邊侍候着邊眼神躲閃着,只有那些已經久經人事的婦人們,才是邊笑着謾罵男子們下流,邊低低偷笑。
其實他們都誤會了,新房之內的景象和他們想象的旖旎之事完全搭不上邊,因為此時的漠然正拼命逃着,一邊跑一邊抓到什麽就扔什麽,全都很标準地砸向了鮮衣候本人。
而此時的鮮衣候就像吃了藥了一樣,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還不遺餘力地追着漠然不放,就算衣服上臉上全是漠然的傑作,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新房裏為一對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