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5 章 蟲魔之約

但凡時間修士,均是善于穿梭時空,遍歷過去未來,可以說得上是同境界修士中最為見多識廣的一類。朱羽子甫一現身,談吐便是不凡,随意談論的信息,都讓琅嬛修士有大開眼界之感,這也并非偶然。只是如今在阮慈身旁,見到那截然不同的宇宙勝景,品味着似是而非,卻與本方宇宙靈機截然不同的舊日宇宙氣息,卻也是嘆為觀止,流連忘返。半晌方道,“此處應當是這巨獸腦中回憶所化。劍使是要我運化神通,将他送往宇宙開辟之初,沐浴靈機洗禮,被本方宇宙完全同化之後,再對它的情念出手?”

這巨蟲一道靈機,便将小寒武界的血線金蟲惹得躁動不已,阮慈對崇雪仙的來歷并非一無所知,對這巨蟲也就有了自己的猜測,血線金蟲雖然可以獨自繁衍,無需交配,但那也是境界到了以後自然生成的神通,其誕生之初,必定是雌雄一對,陰陽化生。這巨蟲或許是崇雪仙的配偶雄蟲,或許是崇雪仙的主精魂所在,雙方聯系極為緊密,在舊日宇宙,只怕蟲噬大道的權柄還是在巨蟲身上多些。

不過時移世易,崇雪仙以血線金蟲的身份生活了這麽多年,又被情祖以通天手段劈開靈炁,瞿昙越依托血線金蟲往外散布情種,無形間也令它遍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感情一旦豐沛,便可能壓制本能。其未必甘心始終處于弱勢,被這巨蟲用靈炁驅使,失去其在這漫長時光中逐漸誕育融合的全新自我。

諸多利弊,在阮慈腦中一一鋪陳,她搖頭道,“你這化身只怕未有這樣的威能,而此處雖然來到舊日宇宙之中,卻始終是此蟲回憶中的幻覺,連虛數都不能歸入,你那真身怕是難以到此。”

朱羽子原本面露難色,此時方才松了口氣,嘆道,“劍使明鑒,此身便是透支所有靈炁,也無法将人帶回開天辟地那一刻,哪怕是其下一瞬間也好,開天辟地那一刻,雖然只有一瞬,但距離下一瞬間猶如遠隔天塹,非得在時間川流之上,推動巨量道韻,方才能夠到達。那道友攜我到此,是想要去到哪一刻呢?”

阮慈正要說話,見眼前情景忽然有了變化,忙笑道,“這個稍後再說,我們且先看看這巨蟲是如何被捉的。”

此蟲神念中的幻象,定然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經歷,那就無過于自身被捕捉的那一幕。兩人身周的視野,原本只是宇宙星空,星圖的模樣和分布倒是和兩人平日裏所見大不相同,便連星光的顏色都是有異,而這巨蟲正悠然往前遨游,身後則是數不盡的蟲子蟲孫,浩浩蕩蕩,真不知遮蔽了多少大天,身後多少大天,都是呈現落魄灰敗之色,顯然被其啃噬之後,所有靈機都被吞噬,反而令巨蟲更加強大。不過後方星宿疏落,這裏顯然是宇宙邊境,大天數量不多,此蟲正帶着蟲群,往前方星海稠密之處行去。

眼看又是無數大天要遭到蟲噬地域之刑,就此毀滅,令此蟲掌握更多毀滅道韻。前方虛空之中,靈炁突然震動起來,朱羽子道,“可是有什麽東西正在鳴叫?原來此處幻境沒有聲音。”

她顯然沒有聽到鳳鳴之聲,因此才會如此推測。阮慈耳中,卻是聽到了極其清越的鳳鳴之聲,只見遠方虛空之中,有一只巨凰正從遠處鼓翅飛來,身後彩鳳環繞追随,正是涅盤道祖麾下的羽族衆鳥,這為首巨凰翅垂若翼天之雲,将星海中數百周天都遮蔽其下,翅展則鼓起宇宙風無限,群星便猶如小球,在那宇宙風中不由自主變換軌道,往他處飛去。端的是氣象萬千,令人目眩神迷,感嘆道祖威能。

朱羽子仰首望去,不覺嘆道,“這便是涅盤道祖全盛時期的威能麽?真身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阮慈道,“真身?這充其量只是其一具化身而已,未能合道,便始終不是道祖之敵。不過此蟲顯然也掌握了深厚道韻,不是涅盤座下修士可以應對,因此才遣化身出動,前來将其滅殺。”

二人進入巨蟲幻覺之中,自然是以他視角為主。這巨蟲此時的模樣是無法自見的,直至此時,才能看到巨蟲口中發出的滾滾靈波,朱羽子道,“這靈機并未改易!”

在實數之中,此蟲正是用這道靈機令血線金蟲發狂,此時靈波過處,他身後蟲海也沸騰了起來,諸多奇蟲翻翻滾滾,彙聚到了一起,化為一個三頭六臂如魔神一般的驚怖人形,仿佛只是望上一眼,便會讓人失去理智,阮慈道,“倘若我們都是舊日宇宙生靈,便是看上這麽一眼,也會受到道韻入侵,必須運功抵化。”

但此時已是本方宇宙,因此二人才能安然無恙,但依舊知曉這魔神的威力。這尊蟲噬魔神和涅盤道祖的巨凰化身争奪星海氣運,将宇宙空間打得震蕩不已,道韻縱橫。宇宙空間因無有太多生物,本就是實數十分薄弱的所在,此時虛實屏障便被沖擊得搖搖欲墜。巨蟲身形搖動,周圍物事逐漸變大,而它原本立身之處,依舊有一頭面目猙獰,遍體尖刺的巨蟲蹲伏空中,甚至其體內散逸的靈波都沒有絲毫更改。但唯有阮慈二人知曉,其主要神魂已經金蟬脫殼,轉到這小蟲之中,從此時望見諸般事物的尺度推測,大小仿若一粒微塵,正是鬼鬼祟祟地往虛數之中飛去。

眼看前方戰火連天,此蟲卻是鑽入虛數,阮慈和朱羽子對視一眼,朱羽子道,“道友,此蟲甚是狡詐,還需細觀神通,如若他能啃噬因果,只怕道友便是喚醒了它,日後也不好駕馭呢。”

阮慈點頭道,“且看其如何束手就擒。”

因此蟲極小,不易為敵人察覺的同時,爬向虛數的過程也十分漫長,那巨蟲只是一個閃身便可到達的距離,小蟲卻飛了有數日光景。這數日之中,蟲噬魔神和巨凰化身的鬥戰沒有一刻止歇,巨凰化身不斷啄食蟲群,随扈羽族也是大快朵頤,但蟲噬魔神仍在不斷催生幼蟲填補身軀,阮慈和朱羽子望見舊日宇宙鬥法的諸般手段,都是大感受益匪淺,朱羽子嘆道,“雖然本方宇宙大道法則已是改易,但正因如此,我等才可以毫無顧忌地旁觀道祖級數的鬥法,倘若是本方宇宙,道韻生克,因果牽連,哪有此時這樣高枕無憂,只管着盡情開拓眼界呢?”

兩人已知此蟲最後還是束手就擒,因此倒都十分好奇它是怎麽被抓,只看此蟲行跡,那當真是謹慎至極,時而停下,時而還往回飛一段路程,真如一枚塵埃一般,待到真正接近那條空間裂縫時,周圍還有不少蟲屍浮羽遮掩行跡,如此費盡周折,終于落入虛數,只見眼前靈機變換,仿佛從實數之中,踏入一處全新所在,這虛數卻又和本方宇宙不同,要有序許多,靈機也沒有那樣豐富雜亂,若說本方宇宙的虛數像是個萬花筒,舊日宇宙的虛數就像是另一個有序的國度,這些雜亂物事墜入虛數,剎那間便被化去,朱羽子道,“劍使快看,這裏多了一個維度。”

因二人所見,乃是巨蟲視野,可以看到這些雜亂物事之中,有靈炁、氣運、因果,都是各有去處,還有一點無名之物,飛入了虛無之中,隐隐能感覺到虛無中仿佛有一條大河,承接此物。阮慈道,“這是真靈魂魄,送去投胎轉世的。”

朱羽子嘆為觀止,不住私下打量,阮慈也是第一次踏入舊日宇宙的虛數,暗道,“若是連此處都如此整潔,那麽舊日宇宙真正的混亂該何處安身呢?這樣難道不會宇宙失衡嗎?而且虛實是不是重量不能相等?我們宇宙的虛數浩若煙海,包含萬物,如此才能對應實數中所有的可能性呀。”

正在思忖宇宙藩籬時,突然天空中飛來一處極白極巨大的物事,将那小蟲攝起,直到蟲身逐漸變大,兩人才知道這是一只手把小蟲捉了起來。涅盤道祖那絕世嬌顏再現阮慈眼前,她彎着腰笑吟吟地道,“小蟲子,原來你藏在這呢。”

那巨蟲一陣亂舞掙紮,但卻無濟于事,連靈波都沒有放出多少,朱羽子道,“它把絕大多數法力都留在遠處那化身之中了,此處潛藏的應該是靈智神魂,就連此時變大,也是被涅盤道祖用法力催發,原來道祖算無遺策,竟連它會遁逃往此處都已料到,早在虛數中等候了!”

阮慈颔首不語,心道,“看來小寒武界多半便是此蟲的內景天地所化。不過為何會落入山洞之外?看涅盤道祖對此蟲還算重視,怎麽能将小寒武界的入口收在那個山洞外頭呢。”

二人心中各有思量感悟,回憶至此也到了尾聲,那巨蟲這一化身果然沒有多少鬥法手段,甚至連發聲對話都做不到,只能摩擦靈炁,拟出極其嘶啞難聽的說話聲,喝道,“涅盤,你休要欺人太甚!你可知本方宇宙因你存在,一再涅盤,已将失衡,我等都要永遠被困在此間,你毀我神通化身,我無話可說,我這一身殘軀,難道你還要趕盡殺絕麽!”

朱羽子渾身輕顫,似是激動到了十二萬分,這恐怕是她第一次聽聞宇宙級數的大道隐秘。阮慈便要好得多了,聽巨蟲此言,心中猛地一動,想道,“一再涅盤,一再涅盤……難道舊日宇宙竟無法真正毀滅,因涅盤道祖的存在,凡是毀滅邊緣,便會重新涅盤?”

“像這般的涅盤,舊日宇宙重複了幾次?”

涅盤道祖笑吟吟地道,“小蟲兒,你先別着急,我知道你功法有缺,一旦繁衍徒子徒孫,便會被本能控制,只知吞噬毀滅,蟲噬地獄先吞噬的便是你自己的神智。你這樣下去,自然永遠都無法合道,在本方宇宙也無法完滿功法,但我有一法可以助你,你可願聽我一言?”

阮慈這才從言語中推斷出來,原來這蟲群往群星進發,也并非是有滅世的把握,只是此蟲繁衍到一定階段,便會淪為殺戮本能的奴隸。想來在舊日宇宙無數萬萬年的歷程之中,涅盤道祖已不知滅殺了幾次蟲群,卻又因為大道平衡的關系,将它這一身放過,任其逃去,如此周而複始。但這一次卻與別不同,那巨蟲掙紮幅度減緩,涅盤道祖張開雙唇,卻并無話聲傳出,而是吐出一枚玄奧符文,飛向巨蟲身軀。

巨蟲不躲不閃,任由符文入體,随後渾身一顫,似是在衡量利弊,随後便在涅盤道祖手中爬動了一會,找了個位置盤踞起來,垂下頭緩緩陷入沉眠,阮慈二人只覺得眼前世界逐漸變黑,知曉這段回憶已到終結。此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與等候,直到衆人來到此地,再度喚醒此蟲,但因它始終未被全部煉化,也和崇雪仙一般,不能完全融合宇宙規則,便也就無法留下什麽回憶了。

眼看二人就要回到實數,阮慈忙道,“道友,在這段回憶和實數之間,它至少還恢複過一次神智,便是那一次設法将小寒武界入口送到山洞之外,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你快助我推動時間,借由這兩段記憶因果,回到其剛剛被本方宇宙規則同化,恢複一絲靈智的那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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