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歷練,人人都有所得,只是厚薄而已,雖說風險也是在所難免,但沒有付出,怎有回報?此行四人無一負傷,已算是得了天大的好處。聽阮慈說這裏不太會有危險,便索性在此地輪流打坐,等候姜幼文。
且不說阮慈,沈七是和時間水練對拼,在劍道上大有感悟,打坐時劍光躍然,似乎正要斬破某一瓶頸。蘇景行則是圓滿了金丹關隘,他法力早已臻于金丹圓滿,而且此次也不知映照了多少世所罕見的圖景進他那仙畫之中,他從燕山出來還沒有多久,又得了清善真人的賞賜,又在此處輕輕巧巧便得了如此機緣,簡直臉都要笑圓了,話也說得十分好聽,笑道,“此次出門,沾了劍使的光,也要感謝時之道祖照拂。不過歸根結底,依然要謝過劍使。”
阮慈這裏所得,自然是衆人中最為深厚,她在三生池中斬出那一劍,跨越時空,是從不知多少年前斬出,落入了此時此地的三生池底,引入三生池水,連通本源,這時間瘴疠,将會逐漸化為時間絕境,待到日後某個有緣人來此,獲取傳承立下宗門,倘若能修到高深境界,便是世宗起始。而這等相助道祖擴展勢力範圍的舉動,自然會得到大道豐厚反饋,她在太一宮內,由那童子紛紛灑落的靈炁,便是這反饋的具象。那兩個小童,或許便是時之道祖拟化的大道精靈。
如此大道饋贈,對金丹修士來說不啻于發掘遺府,獲取完整傳承、龐大法力,便是阮慈此時并未修行,也能感到那靈炁之花聚在身側,無時無刻不在往內景天地中彙入,她神念只需微微一轉,便可煉化巨量靈炁入體。饒是中央洲陸已算是荟萃菁華之地,紫精山又是中央洲最好的所在,和她此時周身靈炁的黏稠濃郁相比,也只能瞠乎其後了。恐怕只有在道祖道宮內,才有這般純粹溫和的靈炁,也難怪小童口口聲聲,将周天視為‘下界’了。
若是她有心,只需要數年靜修,便可圓滿金丹境界,只餘下幾道關隘圓滿,便是如常行走,也不過是多花費一段功夫而已。修為至此,只要神念還在運轉,修行就不會停止,無非是快是慢。因此阮慈也不急于一時,對蘇景行道,“謝我,也要謝道祖,此處将來或許會成為世宗山門所在,有這麽一段香火情在,他們若有事求你相助,你也不好回絕的。”
蘇景行笑道,“有得有失,這也是自然,便是道祖也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他對自身或許也成為道祖落子的事看得很開,兩人又談起燕山變化,蘇景行道,“自從燕山、上清門在洲界對峙以來,魔主似乎便清明多了,很少有諸多化身意見相左的事情。之後中洲變動頻頻,在我們魔宗弟子看來,氣運變化極是激烈,魔主氣息也随之衰弱不少。只不知道是否和那些變動有關。”
細數那之後的氣運波動,便有太微門征伐無垢宗,南鄞洲地根之變,乃至太微門燈照九天等等,阮慈道,“看來魔主也有不少化身沾染了思潮之力,也對,他本就是包容萬象,不論何方得勢,都有相應化身浮現。既然我們完全拔除了南鄞遺毒,也等如是滅殺了他不少化身,還有些沾染了天魔之力生出的化身,不知是否也被牽連。即便沒有,魔主看來也有足夠力量将其鎮壓了。”
沒料到拔除南鄞遺毒,還有這般意外之喜,阮慈更沒想到魔主呈現的混亂姿态,也和南鄞遺毒有關。至于燕山勢力,倒沒什麽好擔憂的,魔宗勢力實則得到擎天三柱暗中扶持,也是為了最終決戰準備,此前阮慈雖然以燕山弟子立威,但那些低階弟子,便是全都死完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無窮血海中還有無數小弟子在等待機會。蘇景行道,“胡惠通現在修為進境也不慢,他留在血海中招兵買馬,為其恩師太史令主奔走,壯其聲色,想要将太史令主推舉為第一令主,同時也和不少門外的朋友往來甚密。”
他沖阮慈擠了擠眼,笑道,“譬如有個姓何的朋友,你可有什麽話要帶給他麽?他聽聞我要到此處來,還托我問你的好呢。”
阮慈笑道,“他如今如何了?修行進益了麽?”
何僮有這一番奇遇,雖然在玄修一道上已沒有什麽前程,但在魔修上卻是進益奇快,大有前程,蘇景行道,“已是築基圓滿了,只待時機,便可結丹,他被苦海幽怨之氣灌注,在生死虛實轉化上天賦驚人。雖不說大道有望,但也頗為修行了幾門棘手的神通,将來歸你門下,恐有奇用。”
阮慈笑道,“那就好,說起來我還給他送了個同伴,是我新收的門人,正好轉交給你帶回去,也免得他要走過那千山萬水。日後說不準我就在你們燕山內培植起一支勢力來,和太史宜争雄。”
這就又要牽扯到燕山和上清門可能的親事了,還有太微門和上清門的聯盟等等,沈七對這些事素來不感興趣,姜幼文只是尋常盛宗弟子,也插不上話,而且他天性偏激,說不出好話來。唯有蘇景行對這些事情,不但明白清楚,而且也有自己的見地,兩人聊得投機,不覺已是數日過去,姜幼文栖身那片黑霧突地一陣翻滾,收斂為姜幼文本貌,他神清氣爽,大叫了一聲,“好毒!幾乎令我脫胎換骨!”
一轉身又皺眉道,“咦,這三生池怎麽深邃了這許多,還隐隐放出如此渾厚奇古的氣運,難道、難道……”
見三人似笑非笑,他也知曉自己錯過不少,忙纏着衆人要他們詳述。阮慈道,“我們叨擾已久,你們也少少裝些池水,我們快先出去罷,惡客在此,主人都不好回來了。”
三人也無異議,便都只略取了一小瓶池水,四人将氣機連在一處,一邊交談一邊往外飛去,此地只餘一個三生池,袅袅放着霧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水中嘩啦一聲,一尊塑像湧出水面,在池邊盤坐,池上白霧驟然濃密了起來,将此地遮得密密實實,反而是外間那時間水練逐漸淡去,此地仿佛和外界融合成了一處,已不再是瘴疠之地,而成為了一座深深收斂的密藏。
“果然……”
此時此刻,阮慈卻是仰望天星寶圖,果然瞧見了一方池水正在緩緩變淡,而各方位置似乎都發生了小小遷移,不由點頭暗嘆,“太一君主借我之力,在琅嬛周天布下一子,周天棋局也好,道祖之争也罷,都會因為這一招又生出變數了。”
“如今周天一統,大多數宗門,對周天大劫的态度都已明确,便還有些人藏有異心,也不會和我坦言,譬如玄魄門,便只能設法探詢。不過這也只是盛宗而已,世宗的态度,尚是一片空白,要解開鎖鏈,似乎還要探一探世宗的态度。”
思及此處,生出感應,知曉自己所想不假,阮慈便想道,“情祖和我關系親近,我不妨登門拜訪一番,順帶問一問瞿昙越的情種該如何解開。”
她對瞿昙越的态度變了又變,此時還是以同情居多。想到此處,便對三人道,“此間事了,你們要向何處去?我想去九幽谷拜山,你們呢?”
沈七道,“我感覺劍道突破在即,要先離開一段時日,之後再來尋你們,喂,蘇景行,我們不如再鬥一場?”
蘇景行道,“你我打鬥有什麽意思?你答應我的事還沒辦到,我自然不會殺你,你也不可能殺我,唉,既然這是你的意思,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四人都在中央洲游歷,想要見面便多得是辦法,約了通信辦法,便灑然分手,姜幼文道,“慈師姐,我同你一起,我知道九幽谷定然也有一種千變萬化的奇毒,名喚情毒,只要我能取到一種新鮮的,那便又更進益了一分。”
又道,“只是這些世宗,在我們琅嬛周天素來低調自守,連山門都是飄渺難尋,聽聞東南有些凡人國度,名義上是一些茂宗聯手庇佑,實則背後有這些世宗的影子,但始終也只是傳說而已,我們又該如何找尋呢?”
阮慈笑道,“旁人尋不到,對我來說,又有何難?”
她取出九霄同心佩,正要施展《太上感應篇》,卻又略微猶豫了一下,道,“你等我一等。”
往旁走了幾步,不知為何,忽然有一點心虛,片刻後才又是放開,以神念拂過玉佩,傳聲道,“師尊啊,我在三生池裏見到的那一幕,你可有感應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