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兩百五十七章驚蟄

老爺子只聽到她說懷孕的時候壽眉抖了一下,但臉色依舊平靜,反而是四兒,沒說一個字都感覺頭上懸着一把刀似的,眼睛也一直緊緊的看着老爺子,畢竟寧老越是平靜,她這心裏越發的忐忑不安。

等她這邊說完了,氣氛一度陷入無邊的沉默之中,然而打破這份沉默的卻是從進入客廳後再也沒有說過第二句話的程知非。

“我們打算等四兒将孩子生下來後在補辦婚禮,但這之前想先将訂婚的時間放在下個月。”程知非坐姿始終保持着一個軍人該有的挺直,跟眼下許多年輕浮躁的官二代官三代不太相同。

老爺子這會兒還是不說話,只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寧遠見到外甥女一直朝自己使眼色,心中一陣苦笑,不得已不替這對年輕人救場。

“爸,今早上我跟程铮那邊通過一次電話,對方大概也是這個意思,考慮到四兒如今身體情況,可以适當的在咱們家裏安胎,程铮如今還在南部戰區就任,等過了今年兩會,估計戰區這邊的位置就會調整一下,上邊的意思是能将程铮調到這邊,屆時四兒回來也能方便一些。”

等了半響,寧老爺子才微微颔首,擡起頭看向雖然還算平靜但眼神卻掩藏不住驚慌的外孫女,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從未有過的嚴厲,鄭重其事的問道,“就他了?不變了?”

四兒一怔,随即意識到這句話的另外一層含義,因為六年前的那個夏天,她剛上大二的時候,因為趙京五的那席話而受傷的在家自舔傷口,老爺子當時也曾問過她。

“四兒,你還年輕,将來你的路子還很長,外公不敢保證你現在喜歡的人是否就是你未來堅持在一起的人,但外公從來不會懷疑你如今的喜歡就不是喜歡了,可你要考慮清楚,這輩子,就真的就是他了麽,不變了麽?”

當時四兒沒能回答老爺子的話,因為她确實沒有信心,這輩子那麽長,怎麽可能就只喜歡一個人幾十年呢,可她當時只哭着又笑着,說,自己現在就只喜歡一個趙京五,只知道昨天還喜歡,今天跟明天也還是喜歡的,而且就非他不可了。

那會兒老爺子倒沒再說什麽,四兒再那之後便将學分修完,提前跟學校打了報告休學,就此一個人獨身前往西京,這一去就是三年。

如今老爺子還是這麽問,可她的回答卻變了,跟當年不一樣,她臉上更多的是一種坦然的笑意,“就他了,不變了。”

老爺子之前一直淩厲的視線驟然變得柔和,才端起面前的瓷杯喝了一口今年新采的雨後龍井,“你爺爺那邊,得空的時候我會親自打電話說一聲的,但是,筱骁那邊,你得自己說清楚,這一段時間,筱骁為了找你耽擱了不少事情,前些時候還惹了一個攤子,你知道的,他的性格像極了你們父親,屬于油鹽不進的那種,我跟筱家的老頭都管不住,從小到大,也就是你的話他願意聽進耳朵裏,其他人的,說了也等于白說,照樣從他耳朵裏過一遍,如今你決定的事情別瞞着他,省得他回頭落下心結,畢竟你們是親姐弟,若我跟筱家那個臭老頭不在了,你們便是最親的人了。”

四兒手指輕輕的摩挲着杯子,并不覺得杯子很燙,只低着頭彎着唇,眉心卻有意無意的攏起,說了一句,“好”,結果晚飯便結束了,程知非初次到寧家的事情便告一段落,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寧遠這邊負責處理。

老爺子因為上了年紀,每日已經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吃過晚飯後便回了自己房間,客廳裏只剩下寧遠跟四兒、程知非。

寧遠重新泡了一壺陳年普洱,比起味道清新甘甜的綠茶,寧遠則是更喜歡回甘濃郁的普洱,給沒人沏了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才說道,“你外公剛才的意思你都聽到了,大抵是同意了,但是前提條件是必須人是留在首都的,這點你也別覺得聽着太勉強,你是咱們寧家的千金,也是筱家的孫女,你想想,你如今這個情況,将你一個人留在西京,咱們能放心麽?”

四兒瞥了一眼程知非,才小聲的說道,“在西京,還有程夫人照顧呢。”

寧遠不置可否,笑着說道,“的确,在西京相信程夫人會将你照料得很好,可是,你是你爺爺跟外公打小兒最寵的,你若是一直留在西京,他們能同意麽?原本,你這次回來就已經不僅僅是帶來驚喜,而是既有驚又有喜的,昨晚上我跟程铮通電話談的就是關于這件事,程铮那邊似乎也已經做好安排了,你這次既然回來了,就留下來,至于程知非嘛,我記得,下個月北部戰區這邊有新一輪的幹部指标,知非,你倒是可以先打個報告,這後面的事情,有你父親跟我這邊操作一下,将你調上來應該不成問題,你也別覺得這是給你開後門,若是你心裏有顧慮,我這邊可不放心将四兒交給你。”

程知非也跟着笑道,“寧省長,你放心,我其實來首都之前就已經想過了,四兒還是留在首都好一些,我母親年底結束婦聯的工作後便也打算過首都工作,在玉泉山這邊還有一套程家的房子,到時候搬過去,四兒在那邊住着也比較方便。”

寧遠微微眯起眼睛,笑着問,“玉泉山這可是好地方,比起咱們這西山要好多了。”

四兒也有些詫異,原本只以為程家在西京比較得勢,沒想到在首都玉泉山還能有房子,那地方雖然比不得西山這種政治核心老一輩定海神針所在的地方,可那地方名氣卻不小,不是非富即貴,是既要有富也得貴才行,聽說程老爺除了長子程铮跟小女兒在體制內,其他的兒女卻是在商界發展,走的也是紅色資本家的路線,手握重權不說,這旗下的企業卻是國內外一等一的龍頭公司。

也難怪能住進玉泉山這種地方,程家在首都圈子的影響力一直是低調但卻不容小觑的。

寧遠只有些意外,但卻并不驚訝,畢竟首都裏藏龍卧虎的人實在太多,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家獨大,自己後面的背景就是最牛B的。

之後程知非獨自駕車離去,寧遠也跟老爺子寒暄了幾句也讓司機開車回省在首都的辦事處,寧遠也是昨晚上連夜飛回首都的,只打算在首都待兩天便返回外省,而且這一次也是破天荒的為了外甥女的事情特意回來。

人都走之後,四兒在自己房間裏卻沒有立即休息,反而到處看了一遍,房內的格調基本沒有什麽變動,就是擺設之類的跟印象中的樣子稍微有些出入,畢竟這三年間估計也陸續增添或者丢棄了不少擺件跟家具。

床頭上其中一個抽屜上了鎖,這是她打小兒的習慣,重要的東西總會鎖在第一層的抽屜裏,于是憑借記憶中鑰匙所在的地方,很順利的就在床板底下的一個夾層找到了鑰匙,打開後,裏頭有一本帶鎖的日記本,四兒又依照自己的習慣輸入了不管是郵箱密碼還是其他網站的賬戶密碼全都是統一的六位數,日記本只有三個密碼,于是只拆掉了六位數前面的,直接輸入了後面的三位後,果然就打開了。

翻開第一頁所記錄的日期卻是三年前, 于是又翻了一遍, 最後的落款日期是一個月前,而且并不是每天都記日記,這本足有三十公分厚度的日記本,大概去掉了三分之二,從三年前開始,裏頭就記錄了一些瑣碎的事情跟人物。

第一頁開始寫的時候日記的內容裏便提到, 幾個月前的那場車禍讓我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關于在西京的那三年時間我已經忘卻了,很擔心日後會不會又突然忘記自己這三年的事情,雖然隔了十幾年沒寫過日記,但還是想将發生過的點滴事情記錄下來,這叫做啥,防患于未然麽?

看到這,四兒哭笑不得,沒想到三年前自己剛失憶的時候這麽的杞人憂天呀,但不得不說,這本日記确實讓她了解了很多三年內發生過的事情,甚至包括她自己手裏居然有一家百貨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還有市區跟近郊都有兩家古玩店。

看來她如今也是個小富婆啦,想當年自己在西京生活的時候只帶了幾千塊錢,那時候堵着氣出來的,也不願意拿舅舅給的錢,一開始打工的時候各種吃不消,晚上還在自己租的房間裏偷偷的哭過。

後面陸續記錄了很多事情,包括在西郊遇見龔小乙,還有死磕被當場擊斃的情況,看到這,四兒內心一陣刺痛,想到當年龔小乙訓練死磕的那情形,尤其是見到兇猛健壯的死磕在山腳下咬着一只已然鮮血淋漓的野兔,作為主人,眼中那種驕傲怎麽也不是假的。

四兒也極為喜歡那頭毛發黑亮,性格雖然兇悍但一輩子卻忠誠的獒犬,就連她現在都覺得心口一陣堵,更何況親眼目睹死磕被擊斃的龔小乙會如何的痛苦。

結果還想往下看的時候,卻發現日記最後卻卡在了一個月前,跟先前短的話間隔一天,長的話間隔兩個禮拜的記錄時間不同,這次卻是隔了好幾個月也沒有日記。

這一個月前,剛巧就是四兒跟小莊去西京遇見那半仙的事情,當時已經催眠失敗,四兒将全部的事情都忘了,這日記自然也不記得寫了。

如今是颠倒陰陽似的,記起了三年前的事情,可後面這三年的事情卻是壓根沒半點頭緒。

不過日記中倒是提起了不少人,四兒只郁悶的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似的說,“這記不起來也有記不起來的好,只是這龔正正跟小莊跟自己……”其實她也隐隐有些知道了什麽,這日記裏提到的兩個月前跟龔正正發生的那一次荒唐事情,這偏偏是兩個月前,四兒抿着唇,心裏一陣發虛,不敢再往下想。

其實這本日記裏很少提到她的感情狀況,但唯獨一個龔正正卻記了不少,但令她哭笑不得的是,當時自己得多讨厭龔正正才行,這字裏行間就沒給對方一次正面評價,反而更多是寫了“精神潔癖”“嫌惡女人”“僞君子”“笑面虎”這種負面的形容詞。

但這些都沒有任何一句比“龔小乙同父異母的哥哥”來的沖擊大。

龔小乙原來還是有哥哥的麽,四兒不禁好奇起來,這長得漂亮到無可挑剔的龔小乙的哥哥會是什麽模樣,畢竟這日記裏也沒寫對方的長相,光是将這人形容得忒陰暗了,估計當時自己跟龔正正的關系是水火不容的。

最後将日記本重新鎖好在抽屜裏,換了衣服後便洗澡躺了休息,大概是懷孕嗜睡,這只閉眼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一點也不清楚如今在首都因為她的事情,圈內的幾方勢力已經悄然對上。

其中龔小乙還在城郊分區的禁閉室內,龔小乙在辦公室內捏着四兒某張全區大會時候被人抓拍的照片看得出神,莊嚴的辦公室依舊亮堂,只不過這位新任的總政治部主任卻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眼神望着只有零星燈光的操練場,眼神淡薄。

而在美洲俱樂部的包間內,與外頭的熱絡氣氛不同,包廂內只有兩個對立而坐的男人,唐棠手裏晃着一杯酒,才喝了一口,對面則是神色平靜的龔正正。

筱骁剛挂了電話,跟趙京五說四兒已經回來了,而且對于陪伴在四兒身邊的男人是南部戰區的程知非也并未隐瞞,電話裏趙京五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并不着急,筱骁反而覺得一陣心驚肉跳,要知道,對方是那種越是看着冷靜,越是出其不意的出手的那種人。

而在首都程知非的家裏,程知非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龔小乙、莊嚴、莊峥嵘,這是目前他所了解到的情況。

沒想到這次送她回來,這其中卻接連的牽扯出不少事情,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但程知非心中苦笑,要将她這尊小佛娶進家門,似乎不光是一道阻力,而是層層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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