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大夫只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才說道,“這樣吧,你重新去婦科挂個號,檢查一下,具體情況會有那邊的大夫跟你說的。”
四兒依舊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些,只看着那男大夫,重新問道,“醫、醫生,剛才你說胎兒是怎麽一回事啊?”
男大夫拿起先前一直使用的那只水性筆,擱在手心中點了點,見她依舊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心想也難怪她不知道,剛才看脈象極不明顯,而且氣息不太穩定,如果沒有推測錯誤的話,這懷孕的時間不出一個月。
“你最近沒覺得自己身體跟從前不太一樣麽,比如說飲食習慣,以及生活作息這些方面,你好好的想一想。”
四兒只皺着眉,搖搖頭,“沒什麽不一樣啊,也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而且你說的飲食習慣跟生活作息,我這都記不起了,只知道這兩天的而已,從前是什麽樣的也沒個印象,所以你這會兒問我這話,我也沒辦法回答。”
男大夫想起來她說自己磕着腦袋後就不大記得清以前的事情了,便點頭說道,“那你下婦科檢查一下,剛才跟你說腦部的MRI檢查就暫時取消,畢竟懷孕期還是不要做這類檢查的好。”
四兒還想再說什麽,但又聽見那男大夫繼續說,“對了,這兩天你在家的時候留意一下自己的情況,你之前是磕着腦袋,如果這兩天那個位置沒有特別的疼痛或者其他的問題就不用擔心了,至于你說的失憶情況,或許是暫時性的,但兩天後可以來複查一下。”
腦外科診室出來後,門口遇見了另一個迫不及待就想沖進來的女孩子,女孩子眼神一個勁兒的往裏面瞧,看也不看她一眼,還差點兒撞上她,若是以往四兒也不會大驚小怪,但一想起剛才男大夫的話,雖然是将信将疑,但仍舊吓得測過身子避讓,那女孩一怔,才有些尴尬的放慢了腳步。
在婦科診室的走廊外頭,四兒看見很多大肚便便的孕婦,有的甚至肚子裏裝着一個,手裏還牽着一個兩三歲的娃。
除了一些孕相明顯的孕婦外,還有很多年輕的小姑娘,只不過跟其他有老公陪在身邊的孕婦不一樣,這些女孩子大部分是一個人來,或者是女性朋友陪伴在一旁,而且臉色愁雲慘淡,似乎正在經歷某種的酷刑。
“別想太多,一會兒就結束了,都怪那個死渣男,我看就應該讓他祖祖孫孫全部死絕了才好,啊,不對,最好是以後找到一個轉坑他的女人,讓他也嘗嘗被人騙得一無所有的滋味。”一個年輕的梳着馬尾辮,看着像是大學生的女孩子一臉怒色的說道。
而在她的旁邊則是一個短發,模樣清秀的女孩,但那女孩明顯興致不高,嘴角耷拉着,眼圈微紅,似乎正經歷過一場打擊。
馬尾辮女孩見朋友仍想不通,又柔聲勸道,“安安,之前醫生不是說了麽,這打掉以後又不是懷不上,你才二十歲,這過個四五年後結婚了照樣能懷得上的啊。咱們就當是遇人不淑,碰見個爛人了,這次以後就可得長個心眼,重頭開始便好了。”
被稱作安安的女孩子咬緊下唇,依舊一句話也不說,旁邊的馬尾辮的只能嘆了一口氣,轉而看向其他地方,不經意的跟四兒視線對上,四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朝着人家微笑了一下。
馬尾辮女孩子似有些發怔,随即也友好的笑了笑,一邊又小聲的跟旁邊的女孩嘀咕了什麽,那個叫安安的女孩子才擡起頭看向四兒。
“看,是不是很漂亮,那麽漂亮的女孩子都是來做人流的,你說老天爺公平不?”
安安皺着眉說,“或許人家并不是呢,你甭瞎說了,這樣不好。”
馬尾辮女孩撇了撇嘴,依舊說道,“十有八九是的,哪有女孩子一個人來做産檢的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我看啊,就是來做掉的。”
四兒隔着兩人并不是很遠,那馬尾女孩的話多多少少傳進了耳朵裏,雖然心裏有些不忿,但嘴巴長在人家身上,她又沒有權利去把人家怎麽着。
此時剛好叫到她的號碼,她才到診室裏。跟那大夫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臉色有些擔心的看着那大夫,婦科的大夫是個四十歲左右女性,只看了一會兒她的病例,才讓她到二樓做個B超檢查跟血HCG的檢查,B超報告幾分鐘就出結果了,不過血HCG還需要兩個多小時,四兒在附近一家餐廳自己吃飯,一邊等下午兩點半左右再去醫院拿報告。
在餐廳點了一份的奶油意大利面跟考蘑菇,還有一份肉排,外加一份鮮橙汁,但考慮了一會兒,便讓服務員給她上不加冰的飲料。
一邊吃一邊想到剛才在婦科的時候,大夫問自己月經期有多久沒來,她左思右想也而蹦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搖頭說記不清了,惹得那女大夫一陣皺眉。
大概是夏天并不是很有胃口,意大利面只吃了一半,肉排只吃了三分之一,倒是将整份的烤蘑菇都吃光了,又有些悠然自得的用吸管喝着杯子裏的現榨橙汁,這裏的橙汁偏酸,但是口感俱佳,她喝了一杯覺得還不夠,後面又多點了一杯,又看見附近的有人在吃酸味的拌面,忍不住又讓服務員給送過來一份。
“這麽能吃酸,不會是真的吧?”她嘴裏嘀咕着,倒是想起來以往似乎有聽說過孕婦懷孕初期特別喜歡酸味的東西。
午飯以後,拿出此前已經拔了手機卡的那臺手機,見到通話聯系上面最經常聯系的一個號碼是一個叫做李婷的女人,又翻開了一些短信,發現跟李婷的對話的語氣應該是摯友一類的,心想着要不要跟這個叫做李婷的女人聯系看看。
可轉念一想,還是覺得貿貿然的就跟對方聯系不太好,至少她現在這裏還有一件事鬧不清呢。
下午去醫院拿了報告,她一個人也不敢看,又重新挂了原先那個腦外科男大夫的號,男大夫見她下午又來了,也有些驚愕,但瞥見她手中拿着一份類似報告的東西,才眯着眼笑着說,“報告結果出來了?”
四兒只點點頭,然後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将報告遞上去。
男大夫倒也沒說什麽,拿了以後便看了起來,最後遞給她,唇邊帶着一抹極淡的笑意,“我看這件事先別急,你回去找個信任或者親密的人商量一下,至于孩子的父親,如果是身邊親近的人,應該不難找出來,現在情況是你一個人失憶,并不代表你身邊的人也跟着失憶,除非,你這孩子是特殊情況才有的。”最後這句話就說得隐晦了一些,畢竟很多女孩子是在外頭随便找個人玩一玩後有的,這種情況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他不認為她是這種情況,但大概是失憶的關系,她現在顯得有些拘束不安。
果然,就聽見四兒說到,“孩子的父親麽,肯定不是程知非的,萬一,萬一找不到這孩子的父親怎麽辦呢,我又沒有信心一個人養孩子。”
“那你是想打掉這個孩子麽?”男大夫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說道。
四兒猛地擡頭,錯愕的說道,“打掉?”
“像你這樣年輕的女孩子來做人流的,在婦科這邊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大部分情況都是有自己的考慮,其實我也并不覺得這是什麽道德問題,如果生下來的孩子沒有得到好的家庭好的教育,那才是個人的道德問題。”
四兒只沉默了一陣,後面才問道,“如果是打掉的話,以後有影響麽?”
男大夫目光微微一變,但也沒太明顯,知道這個女孩有自己的考量,他并不像插手別人的事情,更不想影響別人的判斷,畢竟別人的人生是別人的,與他不相幹的事情還是別去管好了。
“這個你得問一下婦科的醫生,不過,如果你真的決定要打掉的話,手術的簽名必須有監護人或者親屬關系的人, 這件事,你最好還是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
最後四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出的醫院,忽然另一臺有手機卡的電話響起,號碼是之前程知非存進裏面的,她這才接了。
原來程知非已經安排了人過來接她回宿舍,只在醫院大門尋找了一番,便看見一輛低調的黑色現代轎車停在外頭,坐在裏面的是一個穿着夏常服的年輕男人。
走過去輕輕敲了敲車窗,跟對方說了程知非的名字後,對方才立即下車替她開門。
之前程處長吩咐自己來醫院接送一個長得極為漂亮的女孩子,成峰還忒郁悶了一把,這連個照片也沒有,連個穿着打扮也不形容一下,直接就說見到一個特備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了。
這所謂的特備漂亮的含義是在是太廣泛了,也難怪成峰有些理解不清了。
于是在醫院大門口等候了十來分鐘,但凡是從裏頭出來有些許姿色的女孩子都稍微留意了一番,但是要說特別漂亮到眼前一亮的女孩子,好像還真沒見到。
不過程處長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挺漂亮的未婚妻了嘛,據說還是總政軍事檢察院的檢察官,同樣出身高幹的幹部子女。這按理說應該是挺門當戶對的。
雖然成峰是這麽想的,也見過程知非名義上的那個未婚妻,印象出了挺漂亮意外,還有些高傲,對于領導級以上的人卻是客客氣氣挺熱情的,但此前在飯堂遇見過一次,對于他們這些小兵幾乎是不拿正眼看,而且據同一個部門認識的人說,此女還有些心高氣傲,畢竟父親是總政這塊的領導,又是獨生子女,這麽個家庭環境下,自然心性有些大小姐脾氣,這也不是太大的問題,畢竟現在的高幹子弟,誰沒個小脾氣呢,人家就有那個資本傲起來,你也拿人家沒辦法,有本事,你家裏也有個當領導的老爹老娘呗。
上了車,四兒從後視鏡見到對方正打量自己,便也大大方方的回以一個禮貌性的微笑,畢竟人家在醫院外頭也不知等了自己多久,多少還有些不好意思。
成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程處長下午還有個會議,大概五點半才能結束,所以讓我到醫院直接送你到宿舍底下,鑰匙等會兒到了後我會給你,你直接找三零貳號的門,也就是三樓拐角第二間。”
四兒只問道,“宿舍是在軍區裏麽?”
“對,是在軍區裏面的。”說完後便從鏡子裏看見她有瞬間的猶豫,只又趕緊說道,“程處長住的是幹部宿舍,平日裏那兒沒太多人住,畢竟有家室的在市區都有自己的房子呢,再加上今天下午大部分領導都去開會了。”
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估計是她自己也介意被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而且軍區內人多口雜,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回避一下。但竟然程知非安排她住進宿舍,估計是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車子行駛了大概四十多分鐘才到了軍區大院,這邊仍舊挨近市區附近,所以并不是那種四面環山的軍區。
成峰之後将車子開到幹部宿舍樓下邊,然後才将鑰匙交給四兒,又親眼看着四兒上了樓後才放心離去。
回去剛停好車,便看見同樣在一處地方停車的方敏,成峰頓時眉頭一皺,心裏暗自“咯噔”一聲,刻意放慢了腳步另一邊走, 卻聽到方敏将他叫住。
“成峰,你等等。”這聲音若是平日裏聽着倒還挺悅耳的,千回百轉似的,細膩裏帶點兒纏綿,說白了就是有點嗲,類似林志玲姐姐那種。
成峰嘴角僵硬的揚起一個弧度,盡量看起來好像是在微笑的樣子,只不過這笑容多少顯得有些生硬虛假。
“叫你呢,你是聽不見啊還是故意聽不見呢?”那聲音略帶一些笑意,但仔細聽其實又有些故意嘲諷。
正在成峰心裏犯嘀咕這平日裏不拿自己放在眼裏的方敏怎麽今日就願意主動打招呼了的時候,忽然瞥見剛剛開的車子,這才恍然大悟,這車子平日裏是程處長在開的,今日因為開會沒用到,所以才把鑰匙交給自己開車出去接人。
這方敏肯定是眼尖的看見了自己開了程處長的車子出去,所以才将自己喊住。
早知道就不将車子停在這了,要剛才直接停在宿舍底下,他大不了步行回去還行,這不是因為想省事所以才開到這放的麽,現在倒好,無端的就撞上了方敏。
成峰聽到後面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越發的清晰,只好側過身子,才笑着說,“喲,這不是方檢察官麽?這麽巧在這兒碰上啦?”平時其他人見到方敏都會稱呼一聲方檢察官,除非是比她軍銜高的,或者是長輩,否者方敏一概不太喜歡別人叫她小方或者是方小姐。
這據說還是因為有一次一個剛入伍的年輕女兵,之前叫了她一聲方小姐,結果被方敏冷冷的要求今後最好稱呼一聲方檢察官,說小姐這稱呼總是不好聽的,像是外頭那些不太正經的女孩子才這麽稱呼的,便不太高興的走了,那女兵當時緊張得都快哭了,只覺得冤枉得很,便将這事情告訴了同寝室的姐妹,這件事漸漸就傳了出去,聽說最後方敏知道這件事後只冷冷一笑,但是那女兵之後就被調到不太重要的部門的。
不過關于方敏這個人傳得最多的還是占有欲極強,自從讓家裏的長輩安排跟程铮依舊程夫人見面後,尤其是在程夫人面前各種的乖巧可人,最後還靠着一個熟悉的長輩在程夫人面前介紹,成功跟程知非訂了婚。
不過這訂婚的消息只是方家自己傳出來的,具體的訂婚儀式也沒舉行過,只不過程家好像一直是默然态度,畢竟也沒人出來否認,包括程知非自己本身,似乎也不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方敏自從訂婚後,便将自己當成了程少夫人,只要稍微跟程知非有工作接觸的女性或者是對程知非稍有好感的人,便想方設法的排除掉,家裏沒太硬的背景的就調到其他的分區上,家裏若是有點關系的,就盡量安排到其他的部門工作,或者故意出現在一個飯局上,各種表現自己跟程家的關系,讓對方知難而退。
方敏看見成峰那不太自然的笑容,也沒當面說什麽,但瞥了成峰身後的車子,才說道,“知非下午是開會吧,你這會兒開他的車子剛回來,不會是公車私用吧?”
成峰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不悅,畢竟如今方敏是在懷疑自己趁領導不在的時候擅自用車,便語氣不鹹不淡的開口回道,“程處長是在開會,不過是他讓我用這車子去接個人的。”
原本成峰是不打算說自己去接人的事情的,可與其被這女人誤會小看,他寧願實話實說,況且,之前程處長也沒交代不準對人提起這件事,竟然能讓那位美女住進宿舍,只怕程處長原本就有心讓人知道的。
這麽一想,成峰原本的顧慮也就沒了,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想着若是方敏知道自己未婚夫在外頭養着其他女人,也不知道是個什麽臉色。
果然,方敏一聽,頓時狐疑起來,便問道,“接人,這接的什麽人啊?這接到了咱們大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