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起床了。”媽媽一大早就敲開了我的房門。
“嗯。”
我狠狠的伸了個懶腰,做了一晚上的夢還真的很累,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我摸索着在床頭找到了盲杖。
出生的時候我就失去了視力,活了十幾年一直生活在黑暗裏,但是我的夢裏可是多姿多彩的,我覺得我看不見的世界就是夢裏的樣子。
“起床沒有?”媽媽又催促了一遍。
我趕忙回答,“起床了,起床了。”然後沖到洗手間裏梳洗一通。這是我住了很久的地方,不用盲杖我也能清楚的察覺每個障礙物。
很快我就走到了大廳裏。
“你都收拾好了嗎?”媽媽說,“等下段老師要來了。”
段楓是我的鋼琴老師,他彈琴可是杠杠的,在國際知名的賽事活得過不少的獎項,也虧得我媽人際廣他才肯教我彈琴。對于眼瞎的我,我媽可沒有心慈手軟,她逼着我學了好多的東西,就連我爸勸她讓我過得輕松一點都沒用。
記得那時候我才八歲,鋼琴和外語的課程已經排滿了我所有的周六周末了。我爸都看不下去,為此還和我媽大吵一架。
後來當然是我媽贏了,在她流下眼淚的時候她就贏了。“我們不可能陪她過一輩子,如果我們倆出事了,天靈怎麽辦?總要有一技之長吧?總要有一門可以吃飯的手藝吧?”
确定我着裝沒有任何問題,我媽才帶着我出門。
“都是你動作慢慢吞吞的,你爸在停車場裏都等了多久了。”媽媽抱怨說。
我知道我媽才是最疼我的人,她雖然經常喋喋不休但都是關心我,總是為我做最長遠的打算。
“電梯開了,你小心點。”媽媽拉着我的手進入了電梯。
“你,你好。”一個溫和的男聲彬彬有禮的跟我媽打招呼,“我是隔壁剛剛搬進來的新住戶。”
“你好。”我媽拉着我對男人說,“這是我女兒,以後也請多多照顧。”
突然沉默了一會兒,男人像是愣住了,應該是注意到我的殘疾,但他很快就恢複過來,“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幫忙。”
“你是書法家嗎?”我不解的問,還朝着味道的來源湊了過去,“有股淡淡的墨香味。”
“并不是,不過我業餘喜歡畫國畫。”男人的聲音好溫柔,低低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如同春風一樣在心裏撩撥着。
電梯很快就到了底層,媽媽拉着我朝爸爸的車位走去。
我依約來到了段老師的家裏,我練琴的時候媽媽就在邊上安靜的等着。有時候我練得很不好,但是她從來不會罵我,她就是希望我不要成為廢人,所以一直把我當正常的小孩培養。
段楓是個好老師,在他的指導下我已經拿下了好幾場鋼琴比賽的冠軍了。但是我媽和段楓一點都不高興,他們都不喜歡主辦方拿我的眼瞎做噱頭。
練完琴之後,段楓非要請我們吃飯。于是我們在一家知名的牛排店裏享用了午餐。
牛排上桌之後段楓就幫我把牛排切成了一口能夠吃下的小肉塊。
“真是麻煩段老師了。”媽媽客氣的說,然後把牛排放在我的面前,又把叉子放我手中,“段老師都幫你切好了。”
“謝謝。”我微笑着。讓我尴尬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段楓坐在哪裏,該對着哪個方向微笑我都不清楚。
“天靈,小心燙。”段楓好意提醒。
“嗯。”
段楓對我真的好的沒話說,原本這種才二十幾歲就獲得國際殊榮應該忙着到處奔走開演奏會參加各種比賽的,可他居然能抽出大半的時間來指導我彈琴。
我用叉子撥了撥盤子裏的牛肉,感受它們的位置,然後一叉一個準,妥妥的放進嘴裏。
早上的鋼琴練完之後,媽媽帶着我去商場買東西。“天靈,你跟好啊,今天商場做特價,人有點多。”
“媽,我帶着盲杖呢,而且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子。”我埋怨着。
接着伸手拉住了媽媽的衣擺,跟着她到人群裏走動。不過,事實很快就證明了,我連三歲小孩都不如。我居然和媽媽走散了!!九歲那年之後我就從來都沒走丢過。還好我很快就恢複鎮定,立刻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媽媽。
不過商場太吵了,她估計沒有聽到,這個商場我來過幾次,拿着盲杖一路走到了休息區的座椅上,晚點再打電話給她吧。
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對于盲人來說沒有東西消遣還真是無聊。
“你怎麽獨自在這裏?”是早上聽到的鄰居的聲音。
“和我媽媽走散了。電話聯系不上她,估計她要過一會兒才會發現我丢了。”
男人忍不住嗤笑,“女人在購物的時候都是這種狀态。”
“我陪着你等一會兒吧。”語落男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天靈,你想吃點東西嗎?”男人關心的問我。
我不解的嘟着嘴,“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警惕的往邊上挪了一點,“我們早上才見過一次面的,那時候并沒有互道姓名。”
“聽鄰居說的。”這話像借口,因為男人停頓的時間有點久。可我覺得他不像壞人,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柔,而且重點是我很喜歡他身上的墨香味。
“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杜荊笙,我想和你度今生。”說這話的時候杜荊笙的聲音有些顫抖,如鲠在喉卻在這一剎傾囊而出,只是感覺他并沒有十分的暢快淋漓。
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過,這麽的熟悉,就連聲音都像同一個人。
眼眶微痛,我捂着眼睛坐回長椅上。
“你怎麽了?”杜荊笙湊到我跟前,輕輕捧起我的下巴,關切的問,“眼睛難受嗎?”
初次見面的人就這麽親昵,我有些不習慣,推開了杜荊笙的手之後,解釋說,“我淚腺天生閉塞,哭不出來,而且只要有流眼淚的感覺,眼睛就會刺痛。”
杜荊笙又安靜了,收斂起剛剛過分的緊張,他坐到我身邊,“所以,剛剛你為什麽想哭?”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句話。”我揉了揉眼睛,揚起笑容,“聽着明明挺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就痛起來了。”
“因為上輩子哭得太多了,所以這輩子才發誓不要再流淚了。”杜荊笙深沉的聲音裏有種篤定的恍然大悟,在這一剎他似乎深信我失明的原因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