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算了吧，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起身走到桂花樹下，“我也該走了，戰亂的年代地府會更加亂，回去主持大局了。我在地府等你。”他笑得那麽燦爛，讓我對于即将到來的未來反倒沒有恐懼了。
“到了地府之後我會怎麽樣？”我忍不住問了句。
“會下地獄的。”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桂花樹，“依照你的罪行，至少是紅蓮地獄或者大蓮花地獄，會被凍裂成十六瓣或者三十二瓣哦。”
心一寒，這種時候閻王爺倒是好興致，還能開我玩笑。不過，大概也是事實吧。
“我會去的，其實我到現在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那些壞人難道不應該死嗎？”我聳肩反問，這也是我當初殺人放火的初衷，因為我覺得他們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每個人都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你說的那些所謂的壞人，或許是為了磨練好人而存在的也說不定。”模棱兩可的答案可不是我想聽到的。
“磨練好人？”最後我都被這些人給磨練得入魔了。
互相沉默了好一會兒，閻王忽然轉頭朝我走了過來，“你到地府真的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已經管不上了，只要你記得我的話，給荊笙投胎的機會。”這樣子就好了，所有的事情就這樣結束吧。
“你倒好，成全了所有的人，可是你呢？不幸的就只有你一個人真的好嗎？”閻王的話裏帶了些怒氣，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這不挺好的嗎？
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覺得遺憾，真想完完整整的過一輩子，愛上一個人和他一起終老，最好能死在他的前頭，握着他的手，告訴他下輩子我還想和他一起過。
“事已至此，你覺得我還有幸福的可能嗎？”我知道此刻臉上的笑容一定是蒼白無力的。
“你……啊！！”閻王開口似乎想要責備我，可看到我執迷不悟的樣子，他終究還是住嘴了，“我走了。在地府裏等着你。”
說完這話他就在桂花樹下漸漸的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謝你。”我微笑說。感謝你給荊笙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新的一天開始了，我把最後的桂花給收拾好，用這些桂花釀了酒，把它們埋在了桂花樹下。還在家裏的桌子上壓了張字條，希望荊笙能夠看到，這是最後能給他的禮物了。手藝不好，他別嫌棄就好了。
關上家門，恐怕我再也沒有回來的日子了，原本仔細珍藏的鑰匙我把它壓到門頭石的下面，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荊笙回來了呢，沒有人給他開門了，只能把鑰匙留下來了，但願他能找得到。
又一次從雨溪鎮走出，我已經沒有了不舍，這段時間的獨居讓我很滿足了，切切實實的體會了恬靜安穩的生活，已經夠了，現在該面對自己的未來了。
順着當初我們從雨溪鎮走出來的路，我回到了縣城裏。這個地方被轟炸過後就無人管理了，所有的人都逃走了，此時此處俨然是一座廢墟。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些實在走不動的老弱病殘被留在這裏等死。孤城外，一個身着褴褛的老人，灰頭土臉的坐在城門口唱着不知名的曲子，聲音過于悲傷讓我不禁猜測這是一首哀樂，原本不大的沙啞的聲音在這座廢墟上顯得格外的響亮，也越發的空靈悲壯。
傷了腿的人走不了，就在地上爬着，在滿是灰土的街道上留下裏長長的痕跡。他顫抖着舉起手裏的破碗，“姑、娘……行、行好……”
于心不忍，我伸出手掐住裏他的脖子。或許死對他來說才是解脫吧？
就在我以為他會欣然接受死亡的解脫的時候，他卻哭了，“求、求你。放了我……”
“活得這麽難受，為什麽還要活着？”看着他活得這麽艱難，我以為死亡才是解脫。
“求求你，我、我想活下來。”破裂的雙唇已經流出血來，他顫抖的哀求我，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可惡至極。人就是這樣，面對未知的死亡自然害怕，而已經死過一次的我自以為死亡對他們而言是解脫，卻完全忽略了他們求生的心情。
漸漸的我放開了手，“對不起。”
驀然轉身，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有什麽資格管這個世間的事情？
回到家裏，這個地方早已經沒有了當日的模樣，鎖好的門窗早就被人敲開，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得一幹二淨了。
荊笙果然不在了。
冤魂的聲音太過嘹亮，我一夜沒睡好，又往天陰山行走。
幾天之後我見到了若晴。
“你還好嗎？”我滿是擔憂的打量着若晴。
若晴同情的看着我，“不好的人是你，你還有空閑去管別人了？”她拉着我到了她山神原本居住的洞穴裏，這個地方明亮而溫暖，我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你，有沒有看見他？”我不好意思的問。消失了這麽久之後才想起回來找他，感覺自己挺自私的。
若晴搖頭說，“他跟着你一起消失的。”
可是我沒有見到他。“對了，若晴，有東西要還給你。”我起身走到洞穴的一角，緩緩的躺下，接着從她的肉體裏出來，“這是你的肉體，還給你，這些日子也謝謝你了。”
“你幫我收集了所有的魂魄，這肉身你要就要了吧。”若晴大方的說。
我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決定下地獄了，也就不需要肉體了，“我的去處已經決定好了，這肉體已經用不上了。”
說完，我走出了洞穴。哪怕被炸彈轟炸過，但是天陰山裏純淨的空氣依然沁人心扉，清新的樹葉的味道，不知亡國仇的鳥獸鳴叫，這種與世隔絕的感覺真好。
“如果你見到荊笙，讓他來找我好嗎？”臨別的時候我對若晴交代。
若晴為難的看了我一眼，但又很快的挪開了眼神，“他……”
“他不會來找我了是吧？果然，他只在乎顧清雪。”被揭穿了就不理我啊？“你跟他說一下吧，只要把我抓到地府裏，閻王爺答應換給他一次重新投胎的機會。”
若晴一愣，無奈的笑了起來，“他會拿你在交換？你在開玩笑吧？你真覺得我哥只是因為雪兒姐才對你好嗎？”
我沒有懷疑，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哥傻，沒想到你比他還傻。”若晴嗤笑的樣子真不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