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枝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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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健明的身體從小就不好, 但好在祖上積德,家境還算殷實。他常年以藥物維生,勉強長到了成年。
他的父母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 帶着他這麽一個藥罐子,只能是坐吃山空。
同時,他們不想在親戚朋友面前沒了面子,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夫妻生了個藥罐子。對外, 便一直隐瞞着齊健明的身體狀況。
随着他年歲的增長, 家裏的條件越來越差, 只好靠變賣家産來度日。到了他上大學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從郊區的大別墅換到了城鄉結合部的二手回遷房。
再後來, 齊父齊母開始去給人家打零工來維持生計。他們大半輩子都無所事事活過來的, 只會做一些簡單的家務,出去找的工作也都是一些體力活。
齊健明畢業前夕,父母二人受不住勞累, 先後離世。家庭的重擔、巨額的醫療開銷一下子壓到了他一個t人的肩膀上。
他的身體狀況很差, 停藥就是個死。他還沒活夠, 所以, 無論如何藥都不能停。可是家裏又沒剩下多少積蓄, 他急需找一個能夠長久掙錢的法子。
久病成醫, 再加上他大學的專業就是和醫學相關,常年和醫院打交道的齊健明最是清楚醫療公司的利潤到底有多大。
于是, 他畢業後, 憑借大學生的身份,借了政府一筆無息貸款。憑着這筆貸款, 他開了一間藥房。
為了活下去,為了賺更多的錢, 齊健明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的人,往往比一般人都能豁得出去,也比一般人能混得出來。
沒幾年,小藥房搖身變成了醫療器械公司,齊健明也從一個破爛小藥房的老板榮升為堰西市新晉企業家。
後來,齊健明的生意越做越好,公司越開越大,他把這輩子吃藥續命的錢都攢夠了。
也是這時,他的事業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醫生忽然告訴他,他的腎髒出現了問題。如果後續繼續發展下去,有很大幾率會患上尿毒症。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對于齊健明來說最致命的一點,他是稀有血型,就算是要器官移植,也很難匹配上。
也是從那時起,齊健明比之前更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公司的大部分業務,都被他交給了其他人。
而他,忽然開始做起了慈善。
不只是堰西,就連堰西周邊城鎮的孤兒院,幾乎都有他曾去過的身影。捐衣、捐藥、捐食物,每每逢年過節,還會組織孩子們去他名下的醫院檢查身體。
再後來,他上了堰西市的慈善富人榜,報紙、電視上時常能看到他的新聞。
而吳靜,就是這個時候認識的齊健明。
吳靜上高一的時候,家中橫生變故,父母開車去商場的路上,不慎和一輛大貨車相撞,出了車禍。警察趕到時,母親重傷昏迷,父親奄奄一息,生命體征極其微弱。
就近,警察撥打了120,将他們送去了齊健明旗下的醫院。
很快,警察的電話打到了吳靜的學校。吳靜趕到醫院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父母,不是醫生,而是齊健明。
手術室旁的空地上,站了兩個人。他們正在談話,吳靜聽不清。只好無措地站在原地,打量他們。
其中一個男人背對着她,吳靜看不見正臉,但他穿着警服。顯然是一個警察。另一個,正對着她,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消瘦、又有些儒雅的男人。
吳靜本來以為他們會好一會兒才發現她,卻沒想到,在她把目光落在男人臉上的同時,他也擡眸看到了她。
緊接着,吳靜聽到了他說的第一句話:“警官,病人的家屬來了。”
話音未落,一直背對着吳靜的警察也轉過身來。見吳靜一個人前來,下意識皺了皺眉。
兩人先後走向她,吳靜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些。
“吳靜對嗎?你家裏還有什麽要好的親戚嗎?”警察問她。父母出了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夠處理的了的。
此時的吳靜,一身狼狽樣兒。頭發淩亂,腦門上沁着一層沾滿了塵土的汗珠,眼中有淚。
她只是一個學生,零花錢并不多,沒錢打車,只能坐公交車來。公交站臺距離醫院還有好一段距離,她問了好幾個人,跑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醫院。
途中,她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電話裏,那個警察只說她的父母出了車禍,要她馬上到醫院來。一路上,她擔驚受怕,又擔心周圍的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不敢哭出聲來。
此時,面對警察算不上溫柔的詢問和另一個陌生男人略帶關切的目光,吳靜噙在眼中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