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奴之水路
“任雨娘,你說的近道竟然是水路啊。”站在木筏上,望着河邊蔥郁的草木,小貓的臉上盡是不滿,“就這樣随破主流,真的能到達巫山嗎?”
“嗯。”雨娘手拿木槳回道。很顯然,因水流湍急,她手中的木槳顯得有些多餘,只能當做擺設拿在手裏了。
“你這麽肯定?”小貓顯然是信不過。
“我去過那裏。”雨娘的言簡意駭,一副懶得搭理你的架勢。
九兒見狀,急忙解釋道:“我曾在書中所見,開花山和巫山一脈相連,有條馴化河自開華山流向巫山,想必這條河就是那馴化河吧。”
小貓聽完九兒的話,便也再說什麽了。再者說了,人家雨娘都說去過了,你還能怎麽反駁呢。
天亮後,雨娘一行從渡魂客棧出發,在山下壇子村附近找到了一位漁夫,買下了一艘小舟,然後坐上小舟随流而下。
從林中發出的聲音可謂是接連不斷,很多聽着像是猛獸發出的聲音。九兒一動不動地站在小舟中央,眼神中滿是不安,時不時會被林中奇怪的聲吼吓得打個激靈。
小貓見狀,不禁冷笑,對九兒嘲諷道“都已經死了,還會怕這些凡俗之物?”
九兒膽怯地望着岸邊的綠蔭,低聲道:“總覺得,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從林子裏跳出來。”
“哈哈!”有了可以嘲諷對象,小貓自然不會放過,對着九兒繼續挖苦道:“別忘了你自己是個鬼,該怕的不是什麽林子裏的活物,而是站在你身後的那個道姑。”
九兒并未理會,只是緊緊握着雙拳怯怯地變換着方向盯着兩岸,似乎時刻準備着抵抗從密林裏跳出來的怪物。
小貓見九兒沒有回應便覺得無趣,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船頭的劍奴,不禁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在期限到來之前,與劍奴圓了洞房。
小貓還是忍不住,朝着劍奴邁出了幾步,湊到他身後,搭起話來:“劍奴,你這一身的武藝當一名镖師實在是合适不過,可後來,你為何不再做镖師了?”當時劍奴講自己生前之事時,她明明就在現場,如今竟厚着臉皮又問了起來,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是在沒話找話。
劍奴并未戳穿她的陰謀,而是彬彬有禮地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因我的失誤,在一次押镖中所有物品都被強盜所搶,自己難辭其咎,便離開了。”
“你這又何必呢,畢竟押镖被搶是再正常不過之事,只要賠了人家就是了。”虧得小貓臉皮厚,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換做是九兒是斷然不敢這麽說的。因為即便是一個對镖局之事知之甚少之人,也會知道押镖被搶并非正常之事,若此事正常,那镖局賠償都不夠,怎會繼續經營得下去呢?那開镖局的意義又何在?小貓并沒有終止話題的打算,繼續問道:“離開镖局後,你就直接去了單平?”
“嗯。”劍奴回道。
“在單平,你又何以為生?”
“采礦。”劍奴雖一直未把頭轉過來,但像是十分難心地回答着小貓的話,“那附近有座很大的銀礦,附近的人多儀采礦為生。”
“那你是怎麽死的?”這個問題,劍奴曾告訴過雨娘,小貓自然也是知道答案的。
“一次開采,礦洞突然坍塌,就被壓死了。”雖是開口艱難,但劍奴的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悲傷,“那一次的礦難,死了很多人。”
“哎,發生這麽大的災難,實在是讓聽者傷心,聞着流淚啊。”說着,小貓一只手假裝拭去眼角的淚水,另一只手則十分自然地拍打起根本就沒有表露出悲傷的劍奴的後背來,以示安慰。
這一次,劍奴并未予以回應,而是靜靜地站在船尾,背影顯得落寞而孤獨。
小貓安慰道:“礦洞坍塌死了那麽多人,官府一定是重視的,或許是他們找不到你們具體被埋得位置,才讓你無法入輪回。只要我們到達單平,你能找到具體的位置,官府一定會組織人員進行挖掘,你們遇難者的屍骨很快就可以重見天日了。到了那一天,你也無需當這孤魂野鬼,可以到地府接受審判,重入輪回了。”
對于可能是因屍骨未找到而無法入輪回這樣的解釋,是他們出發前臨時總結的,畢竟,千裏迢迢去陽間渡魂,總是要有個大致的方向吧。
望着劍奴寬闊的胸膛,小貓幹脆兩只手一起上,打算就這樣鑽進他的胸膛裏,給予他安慰。
不料手剛伸過去不久,就被岸邊傳來的恐怖吼叫聲所吓到,雙手不自覺地縮了回去。
雨娘和劍奴迅速從腰間拔出劍來,朝着聲音傳來的岸邊做了個随時應戰的姿勢。
九兒則吓得直接癱軟在地,顫抖着聲音道:“是,是什麽聲音?好,好可怕。”
小貓湊到九兒身旁,緊緊地将她摟在了懷裏。她雖沒什麽功夫,卻膽子出奇得大。畢竟如她自己所說,在陽間,除了修道之人,他們這些鬼又有何需害怕那些活物呢?
很快,岸上出現了樹木較稀疏之處,一番奇觀即刻顯現在眼前:在岸邊不遠處,幾只白虎正虎視眈眈地對視着幾十只不知名的動物,在白虎的不遠處,不規則地排列着幾具血淋淋的動物屍體。想必,他們之間發生了一起燦烈的争鬥,很明顯是白虎占據了上風,不過面對着幾十只組成的隊伍,白虎似乎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舟上的一人三鬼望着岸慘烈的一幕都沒了聲音,靜靜地任由小舟帶着他們緩緩經過,而岸上的那些猛獸,對在一旁漂流而過的輕舟更是毫無察覺。
水流很急,沒過多久那群猛獸已消失在了視野內。小貓松開抱着九兒的手,輕輕站了起來,她朝着雨娘問道:“什麽情況?”
雨娘搖了搖頭。
小貓嘲諷道:“既然也有你任雨娘不知道的,也真是稀奇。”
雨娘面露疑惑,望着那群猛獸消失的地方,低語道:“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貓也把目光投向了猛獸消失的地方,她歪着腦袋,只覺得雨娘的話很是莫名其妙,不過她也懶得追問了。
就在此刻,若小貓回過頭來看看身後的劍奴,她定會發現他臉上那不同尋常之處,那種恐懼與不安,像是知道些什麽。
那段長長的水路,除了中途出現的那一幕猛獸的對決,整個路程算得上順利。
走完水路,接着是一段長長的山路,據雨娘所言,他們要翻過兩座山。山路不似水路,只能靠一雙腳,加上草木茂盛,那山路走起來可謂是寸步難行。
周遭的樹木不乏那些又粗又大的千年古樹,比人還高的綠草,不過最可怕的是不時在近處爬走的可怕動物。
飛禽走獸的嘶吼聲不絕于耳,九兒吓得緊緊跟在雨娘的身後,可謂是寸步不敢離開。
“你可是鬼,它們怕你還差不多。”小貓忍不住再次挖苦起來。
“我總覺得好像有可怕的眼睛在盯着我們。”九兒鬼鬼祟祟地望着四周,用顫抖的聲音道,“感覺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你是看書看得變成瘋子了吧,總是疑神疑鬼的。”小貓繼續道,“常來陽間,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了。”
“不,真的是有東西一路都在偷窺着我們。”九兒緊緊握住了雨娘的衣袖。
“我們當中,唯一可能被加害的只有雨娘,因為她是人。但他們當中有膽敢朝着雨娘動手,那後果一定會非常慘烈。”小貓一想到當初雨娘直接從大黑熊的胸口把心給挖出來的情景,不禁打了個寒戰。
翻完一座山,在翻第二座山的時候,周遭的樹木變得稀疏起來,路也好走了許多。
翻完第二座山後,就在山腳下,他們看到了一個小村莊,那裏大約住着四五戶人家的樣子。
村子的第一戶人家,房屋十分簡陋,四周也是用低矮的木棒做成籬笆圍了起來,大門也是用低矮的木頭制成的。擡眼望去,只見一年輕婦人在院子裏燒起火來。時值傍晚,估計是在做晚膳,或許是聽到了周圍的動靜,擡起頭來正望向雨娘他們。
恰好與年輕婦人四目相對,九兒立刻湊前幾步,隔着籬笆朝着年輕婦人行了個禮,恭敬地道:“這位姐姐,我們剛來此地,想向您打聽件事。”
對着幾個陌生人,年輕婦人卻顯得十分平靜,淡淡地道:“請問。”
“請問單平怎麽走?還有多少距離?”九兒急忙問道。若非劍奴對她們有諸多隐瞞,她也不會放着劍奴去問一個陌生人。
“單平?”年輕婦人的臉上立刻露出狐疑的表情,再掃了一遍眼前的幾個陌生人,“你們去單平做什麽?”
“走親戚。”鑒于九兒不善撒謊,這次換做小貓蹦了出來。
“哦,原來是走親戚啊。”年輕婦人的表情變得充滿了同情,“想必,你們和親戚們許久沒有聯系了吧。”
“沒錯,四五年了吧,他們四五年沒聯系我們了。”小貓繼續撒謊道。
“哎,真是。”年輕婦人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事情我該怎麽跟你們講呢?”
“怎麽了?”小貓一頭霧水。
年輕婦人躊躇片刻後,終于開口道:“在四年前,單平整個村子都被埋了,村裏的村民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