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奴之田大福
“我們倆先要來此拿生死簿,然後我回去彈琴喚醒幻夢,而你則要去藏書閣查找判詞。”小貓倚靠在半死不活的枯樹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似自言自語地道,“所有的事情都被我們倆給做了,那她任雨娘要做什麽呢?”
九兒不知該如何接話,正在尴尬之際,地府之門緩緩被打開,黑白無常一前一後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是你們啊。”白無常見到兩只鬼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我算了算日子,估摸着你們也該來找我們了。”
九兒如拉到救命的稻草一般,三步并兩步蹦跶到黑白無常跟前,欠了欠身:“兩位大人萬福。”
對于知書達理的九兒,就連一直繃着個臉的黑無常都給予了回應,輕輕點頭打了招呼,熱情的白無常則是用親切的口吻問道:“這次又輪到誰了?”
“田大福。”九兒立刻答了起來,關于劍奴生前的名字,她也是出門前從婆婆口中聽說的。
白無常剛做了個要從衣袖裏掏生死簿的動作來,不過在聽到九兒說出的名字後僵在了原地,那擡起的手瞬間失去了方向。他歪着頭問道:“你剛才說什麽,叫什麽名字?”
“田大福。”九兒提高了嗓門兒,“田是田埂的田,大是…”
白無常突然打斷了她,“渡魂客棧裏沒有叫田大福的。”
“啊?”九兒一臉不可置信,“可這是婆婆說的呀。”
小貓在一旁冷笑一聲,繼而搖了搖頭,她湊前幾步,來到白無常跟前,将幾根頭發遞給了他,說道:“從他頭上順下來的。”
白無常看了看小貓,臉上露出邪魅的微笑,他接過頭發,放進自己的衣袖內,随機一卷生死簿從他袖口中飛出,恰好落到他的手中。他看向小貓,問道:“你要第幾根?”
只見小貓臉上那得意的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茫然和彷徨,“第幾根?”她慌張地看向了九兒,聲音裏滿是不自信,“到底要選第幾根?”畢竟,選錯竹根後果會很嚴重,因為那樣會十分丢臉。
九兒原本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顯得茫然,但聽完小貓的問題後立刻有了精神,她鬧着自己的頭一臉的茫然。
小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到底要選擇第幾根?生死簿的記錄可都是由你一個人負責的,難道你還沒找出規律來?”
九兒急忙伸出兩只手來,用手指匆匆算了一番,算了半天後,像個做錯事的孩童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且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是啊,第幾根,要選第幾根啊?”
“九兒!”把問題扔給了九兒後,小貓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黑無常在一旁實在是看不下去,大聲道:“一到十,趕快選一個!”
被兩個人這麽一吼,原本就很懦弱的九兒招架不住,不經思考的三個字脫口而出:“第十根!”
九兒還未來得及為自己的莽撞行為後悔,那第十根竹根已經被小貓拿在了手中。
九兒回過神時,黑白無常早已消失在了沙海中,面前只有那兇神惡煞的小貓了,她正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呢。九兒撓了撓自己的額頭,尴尬地道:“可以先看看,說不定上面寫的非常有用呢。”
小貓忍住即将要噴出的髒話,勇敢地低下頭來看了看手中的竹根,然後把它念了出來:“生于壇子村,亡于巫山。”她惡狠狠地攥住手中的竹根,咬牙切齒地道:“這,可真是有用得很啊。”
九兒迅速搶過那竹根,半信半疑地道:“是真這麽寫的嗎?這可是第十根…”不過當她掃完那寥寥數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了。
“第十根?”小貓顯然是氣得不輕,“第十根是最不應該選的,只會寫一個人生前的終點,而那終點便是意味着死亡。”
九兒弱弱地道:“是啊,最後一根寫的是死亡。”她歪着腦袋思考了片刻,一臉的茫然,“可為何最後一根還寫着他的出生地呢?”
“是啊,可真是有用的信息,不只有他的死亡地,還有出生地,你選的可真好呢。”小貓嘲諷道,“簡直是毫無用處,等于什麽都沒有得到。”
“不,這份記載十分有用啊。劍奴說自己是個孤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如今我們知道了他的出生地,沿着這條線索查下去,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呢。”
“他的出身跟給他渡魂有毛個關系?”小貓不敢茍同。
“我聽雨娘說過,寂寥嶺下面的那個村莊,就叫壇子村。”
“什麽?”小貓臉上的肉頓時變得放松了一些,“可是真的?”
九兒點了點頭,道:“根據書籍上的記載,黃泉與陽間的接壤處是黑水和陽山,過了陽山就是我們經常下榻的客棧所在的開華山山脈,開花山山脈一直向東延續,與巫山山脈接壤。除了陽山,開花山就是陽間離黃泉最近的地方,而開花山山下離黃泉最近的村子,就是壇子村。”九兒根據自己的記憶,将書籍中記載的內容講了出來,“包括壇子村在內的幾個村莊因離得黃泉很近,本該是非常危險的地方,但又因開花山山脈接壤着巫山,所以那開花山将許多的妖魔鬼怪過濾了一大半。所以在那附近,妖魔鬼怪是很少見的。至于生長在那裏的人,相較于其他地方的人,便多帶些亦正亦邪的氣息,這也都是書上記載的。”
小貓驚訝地望着九兒,贊嘆道:“這麽多的內容,你既然都記得。”不過很快,她惋惜地補了一句,“可你怎麽就不記得你生前的事情呢?”
九兒似乎并未理會小貓的話,繼續道:“也就是說,劍奴出生的壇子村後面的開花山和死去的巫山是一脈相連的,這背後或許有着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或許這個秘密就是可以幫劍奴度魂的關鍵所在。”
見九兒越說越興奮,小貓也不敢潑她冷水,不過她心中不免對九兒的一番言論深感懷疑。
繞音閣內,小貓揮動着纖纖細手,在觸碰琴弦的那一剎那,悅耳的曲調開始響徹在了耳旁。
幻夢曲再次開起,雨娘拉着九兒一同來到了劍奴的幻夢之中。
第一境:寂靜的村莊,夜幕已經降臨,從一破舊的房舍中傳來女子凄慘的叫聲,而在屋外,一老一少兩名男子在顯得惴惴不安,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突然,一嬰兒的啼哭聲劃破天空,從裏面走出一位婦人,她堆着笑,說道:“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咦?這位婦人不是…還未等九兒開口,第一境嘎然而止。
第二境:暴風驟雨來襲,四周已看不清其真面目。漸漸地,人的輪廓出現,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孩童,他正在暴雨中舞着劍,他渾身早已濕透,已變成了落湯雞,不過他似乎對此全然不知。等等,他似乎不是一人,在他的附近還有許多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童,他們也在舞着手中的劍,很是認真。在他們的前方,似乎站着一個成年的男子,像是在監督他們,不過當快要看清那張臉時,四周突然漆黑一片,第二境結束了。
第三境,此處樹木蔥郁,不遠處有着一座瀑布,可謂飛流直下三千尺,放眼望去,如人間仙境。那是成年的劍奴,他站在瀑布下方的不遠處,看得癡迷。沿着他的視線看去,瀑布的下方,有一年輕的女子在洗澡。
第四境,黑漆漆的洞穴,似乎有些嘈雜,人來人往。然後,她們看到了劍奴…
境到此處全部結束,一曲完畢。
最後輪到九兒了,她獨自來到藏書閣內,開始翻閱起裏面的判詞來。
壇子村和巫山的聯系,或許從這裏的藏書中找到确切的答案,畢竟,這書庫的年紀不必巫山輕,有什麽不可能是它會容納的呢?
不過許是太累的緣故,翻着翻着,她竟睡着了,而且好做了個夢。
那像是一大戶人家的庭院,庭院裏有一灘池水,池水水面上浮着片片芙蓉,魚兒在池子裏歡快地嬉戲着。
池邊的亭子內,坐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上着錦繡紅杉,下着石榴紅裙,頭上的雙髻上插了一支黃金做的花钿。她在閱讀手中的書籍,那雙眼睛又圓又有神,可能是看到了有趣的故事,櫻桃小嘴裏發出響亮的笑聲來。
那笑聲,似乎驚動了池子裏的魚兒,偶爾從池子躍出,又有些會把小腦袋探出來張望,沿着腦袋朝下面看去,發現那身體竟又細又長,不對,那是條蛇。突然,那條蛇漸漸膨脹,變成一條大蟒蛇從水中跳躍而出。
那大蟒蛇躍入空中,開始在空中盤旋,它飛啊飛,一直飛到了黃泉,飛到了渡魂客棧,飛入了藏書閣。原來,那是被雨娘關在密室內的黃金蟒。
黃金蟒漸漸靠近,被它不小心觸碰的書架瞬間傾斜,書籍自裏嘩啦啦地流出。
“楊綠珠!”黃金蟒竟然開口說話了。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九兒被吓到。
“我當然知道,我們早在陽間的時候就相識了。”黃金蟒微笑着,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記得你。”九兒用顫抖的聲音道。
“我想你應該是失憶了,畢竟你經過了漫長的黃泉路,那裏的彼岸花應是吞噬了你全部的記憶。不過,我們确實相識,當年我們經常在花園裏玩耍。”黃金蟒漸漸地靠近。
“你別過來!”九兒大聲喊道。
“這種地方,哼,你根本就不屬于這裏,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适合你的地方。”黃金蟒用充滿誘惑的語氣說道。
“那是什麽地方?”九兒似被蠱惑,目光從恐懼變為期盼。
可還沒等黃金蟒開口,一道閃電劈了過來,黃金蟒未來得及躲開,閃電的尾部似乎輕輕劃過了黃金蟒的身體。
原來是雨娘,她手執鬼劍懸浮在半空中,風姿飒爽。
黃金蟒見狀,并不戀戰,而是選擇了落荒而逃。
雨娘急忙又追了出去。
在迷迷糊糊中,九兒看到了婆婆的身影,她正向自己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