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枝薔薇
兩人說完, 又很有默契的沉默了一瞬。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
就連副駕上的趙凱,都很有眼力見的安靜下來。
但他臉上, 帶着一抹專屬于看熱鬧的人的揶揄。
尤其是當他注意到衛朝臉頰上無端升起的那抹紅暈後,趙凱就t更加覺得,這兩人的關系并不像衛朝口中說的那樣僅僅只是同事關系。
他已經在心裏暗暗描繪出了無數種的可能性。
盛放是祁老師的學生,而他們這位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大隊長, 竟然是祁老師的弟弟。
從剛才那兩段對話中, 不難聽出, 衛朝和盛放之前肯定是認識的。
趙凱下意識在腦海中回想他們兩人相處時的畫面。
這兩人面對面交流時,既沒有本就熟識的人的那種熟稔, 又不像初識時的陌生, 反而兩人都透着一股冷淡至極的疏離感,就像是兩個正在鬧別扭又誰也不肯低頭的小朋友。
轉瞬,趙凱又搖搖頭。
不對, 至少坐在他身邊的這位是願意低頭的。
不然, 他也不會當着他的面就給祁老師打電話了。
至于剛剛那通電話的目的性, 不管他是為了盛放, 還是為了盡快偵破此案, 趙凱不願過多揣測。
祁既這樣的大牛, 在刑偵人心中,完全就是定海神針的存在。
無論是為了什麽, 祁老師能來, 他們全隊人的壓力都能減輕不少。至少,從心裏方面。
他迫不及待想要和隊裏其他人分享他暗暗推測得來的消息, 手機都拿出來了,轉念一想, 案子為重。
他把目光從衛朝身上挪開,收回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主駕駛座上的人還在沉默,趙凱已經翻開了手邊的文件,仔細浏覽着齊笙的生平。
一陣微弱的電流聲夾雜着風聲從聽筒傳出,刺激着兩人的耳膜。
恍惚中,她甚至從那些雜聲中聽到他的一聲輕嘆。随即,細密的酥麻感一直從耳膜蔓延到心尖上。
仿佛他此時就湊在她耳邊低語一般。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也有些久違。盛放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的心裏忽然生出幾分煩躁,明明車廂內的空調開的很足,打在肌膚上,涼絲絲的。
除了那聲嘆息,盛放再沒有聽到他發出旁的任何聲音。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自己都在懷疑,剛剛那聲喟嘆,究竟是他發出來的,還是她聽錯了。
如果是他發出來的,他為什麽會嘆氣?
她忍不住開始想。
盛放一直沒有說話,她在等他先說。
衛朝本來是想開口的,祁既的名字都已經到嘴邊了,開口卻化作一聲輕嘆。
他忽然有點緊張,更不知該怎麽跟她開口。
萬一,她得知他自作主張把祁既叫來,生氣了怎麽辦?
她會不會以為,他這麽做,是不相信她的專業性?
如果她真的這麽想,他又該怎麽辦?
一時間,煩躁襲上心頭。
衛朝眼底蘊上一層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戾氣。
他忽然很想抽煙。
可車上沒有,他身上也沒有。
下意識的,他擰起了眉心,攥着方向盤的手摸摸收緊,似是要把胸中那口未能及時宣洩出來的郁氣都從泛起青白的手指發洩出來。
就連安靜端坐在副駕上的趙凱,都隐隐覺察到他周身的氣場有些不對勁,轉頭看他一眼,只見他下颌緊繃,長袖襯衫之下,手背青筋暴起,一臉誰也不想搭理的模樣。
明明前一刻,盛放電話打進來的時候,他臉上還挂着一抹和煦的笑意。
手機是外放,盛放也并沒有說什麽出格的話惹到他。
這情緒,來的可真是莫名。這麽熱的天,他還穿長袖,也不嫌熱。
可真是個怪人。
趙凱在心裏暗暗腹诽一句,又默默轉過頭,繼續浏覽文件。
他的這幾個動作,發出窸窣聲響。盛放聽在耳中,以為是衛朝發出的動作。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對方先說。
尤其盛放,她并不知道衛朝沉默的原因,只是覺得,他依舊遵循‘lady first’原則,等她先說。
她抿抿唇,斟酌一瞬,唇.瓣翕動。
不等她發出聲來,他的聲音響徹這個車廂。
衛朝先她一步,開口問道:“你剛剛說,你要去機場?”
聲音低沉有質,聽不出半點異樣的情緒。
盛放說:“我曾在去機場的路上見過齊笙。”
“你見過他?”衛朝語氣冷了幾分,眉心也擰的更緊了些,生怕她卷入什麽不得了的紛争裏。
盛放嗯了一聲,解釋道:“就在你來堰西報到那天,我去機場接你的路上見過他。”
衛朝隐約記得,機場那條路是單行道。如果她真的曾在那條路上見過齊笙,那也就是說,事發之前,齊笙曾到過機場。
可發現碎屍那條河,和機場完全是兩個方向。
“你确定沒有看錯人?”他問。
盛放聽出了他的話外音。車輛疾馳,許是她看錯了也說不定。
“确定。我和他…還隔着車窗對過話。”
“對過話?”衛朝疑惑。
盛放倒是沒有絲毫的隐瞞,說:“那一天,他在言語上調.戲過我,所以記得很清楚。”
話音未落,盛放聽到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不是她的,也不是衛朝的。
一直支棱着耳朵的趙凱,聽到盛放的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衛朝餘光瞥了他一眼,他正用手捶着胸口,咳個不停。
好半晌,咳嗽聲漸息。
趙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無論是主駕上的衛朝,還是電話那頭的盛放都安靜了下來。
趙凱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咳嗽的。”主要是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太炸裂了。
當然,後半句他沒有說出口,只在心裏暗暗說。
齊笙是局裏的常客,但趙凱沒有想到,他竟然敢公然調戲警力資源。
趙凱沖衛朝笑笑,又擔心盛放聽不清楚,特意往前探了探身子,對着中控臺高聲喊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盛放聽着趙凱這麽客氣的話,心裏反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她和衛朝的談話內容再正常不過,可她總覺得趙凱的話帶有一絲絲的指向性。尤其是聽到他的道歉之後,她面上一燥。
至于具體哪一種,盛放不願細想。
趙凱徹底安靜下來後,這倆人才又重新交談起來。
“我去機場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盛放說完這話後,徹底安靜下來。
衛朝猶豫再三,決定和盛放坦白。
他不想讓她背地裏暗暗揣測他的意圖。
衛朝緩緩開口,說:“祁既…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說這話時,他面色如常,但聲音夾雜着幾分試探。他是真的有點怕她。
盛放沒有說話,剛剛她就猜到了。
她甚至猜出了他的用意。
他是擔心喬璐的事情會影響她的心情,進而會影響她的工作。
盛放心裏…是有些感激他的,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設身處地為她着想了。
盡管她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已經從喬璐那件事情中抽離出來。
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在聽到衛朝那句小心翼翼的試探後,她唇角緩緩揚起一抹弧度。
衛朝就更不知道了。
見她沉默無言,他那顆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就更加煩躁了。
他迫切的想要向她解釋清楚。這種迫切,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情緒。
但盛放卻發現了。
“我不是質疑你的專業性。我只是…”
話沒說完,盛放打斷了他。
她發現,當他用這種口吻和她說話的時候,她的心有點疼。
他們兩個的相處,本不該是這樣的。
“我知道。待會兒記得航班號發給我,我順道把老師接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