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枝薔薇
話音才落, 一陣有序的敲門聲隐隐從拐角處的走廊裏傳出來。尚森聽了,先是嘆了口氣,再是搖搖頭, 後又嘀咕了聲:“都說了不在嘛。”
“怎麽會沒人應?”
衛朝擰着眉,站在化驗室的門口,輕喃一聲。随即再次擡起手,修長的手指在門上又敲了兩下。
他期待着裏面傳來兩個字。
但那道清麗的聲音卻始終沒有響起。
“我進來了?”
正說着, 他的手已經握上了門把手。
只輕輕一擰, 門就開了。
出乎意料的是, 化驗室內空無一人。
他放眼四望,一排排冰冷的器械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陳列在臺面上, 顯得尤為冰冷。
仔細嗅的話,甚至能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工作的嗎?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有進來過這種地方。
遠的不說, 近的, 他家裏就有一個從事這個職業的人, 而且是個對本職工作極其狂熱的人。
他每次去尋祁既, 無論是他家, 還是他辦公的地方, 也全都冷冰冰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家裏也會是那樣嗎?
冷冰冰的, 沒有半點人氣。
僅僅是這樣想着, 他就有些心疼,疼的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她成長的實在是太快, 短短幾年時間,從不谙世事到如今的獨當一面。
他本應該為她高興的。
可現在, 他卻只有滿腔的酸澀。
她變成如今的模樣,背地裏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也不知道,他當年突然杳無音訊到底對她有多大的觸動。
忽然,他腦海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同時,他有點自責。
甚至有點後悔。
盡管,那時候的他們,還誰也沒有捅破那層朦胧的窗戶紙。
尤其是想起那幾年黯淡非人的時光,就格外後悔。
但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同意衛暮的提議,他還是會選擇這條路。
盡管直到現在,他偶爾做夢,都還在過着那種不能見光的生活。
直到現在,他枕頭下面不放一把匕首,就睡不着覺。
但如果時光真的倒流,他也還是為這麽選擇。
看着眼前一排排冰冷的器械,衛朝忽然覺得很煩躁。
下意識的,他長嘆一口氣,重新掠了一遍這房間內的一衆器械,擰眉低罵了一聲:“這消毒水的味道,可真他.媽難聞。”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有多糙。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用舌尖抵着臉頰側肉,轉身走了出去。
這是他在卧底時養成的習慣。
那幾年,好像不會說‘髒’話,就不能在那條道上混一樣。
好像說話帶個髒字,就能彰顯他們有多厲害似的。
為了融入他們,衛朝拼了命的練習。
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句話都摻雜着髒字。
他一直想改來着,卻總是別不過來。
盡管他極力克制着,但每次心煩氣躁的時候,總是會冒出一兩句來。
尚森一直注意着衛朝,他有點想看這位新隊長吃癟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衛朝和盛放他們兩人之間的氣場,有點不對勁。
盡管他還沒證據,也還沒有見過他們兩人同時站在一起的畫面。
但憑他們說起對方時候的樣子,他就隐隐覺得,這兩人有事兒。
這是他作為一名堰西市未來的優秀刑警的敏銳直覺。
見衛朝大步流星走過來,尚森并沒有着急迎上去,而是故意瞥開眼,抿了一口才沖泡好的咖啡。
下一秒,衛朝果然直奔他而來。
“他們倆個,果然有事兒。”
尚森暗暗想着,甚至來不及掩去眼底的笑意,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晃,嗆到了。
他正捶着胸口咳着,衛朝已經走了過來。
“她人呢。”他一邊問,一邊伸手順了順他的後背。
尚森擡臂,用指腹抹去咳出來的一滴淚,才慢悠悠說:“隊長,剛才我還沒說完,您就走遠了。這可怨不得我啊。”
為了進一步檢驗他的猜想,尚森故意沒有第一時間說出盛放的去處。
果然,他在衛朝臉上看到一抹若有似無的急切。
“她又說去哪裏嗎?”衛朝又問。
尚森搖搖頭,說:“沒有,盛放姐把文件交給我之後,就着急忙慌走了。”
衛朝眉心蹙的更緊了。
才從岩橋寨回來,她又能去哪裏?
“不過,盛放姐在出去前,接了個電話,第一監獄打來的。”尚森依舊不疾不徐。
“第一監獄?”
衛朝低喃了一聲,正想繼續說些什麽,趙凱從洗手間出來,并打斷了他的話。
“隊長,我好了,咱們趕緊出發吧。”說完,趙凱端起尚森給他沖泡好的咖啡,咕咚咕咚,兩口喝完。
衛朝沖他點點頭,說了聲:“好”
上了車後,衛朝還是沒有忍住,他把藍牙耳機戴上,撥通了她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