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我……我再看一眼

第60章 “我……我再看一眼。”

淩晨的吉安站擠滿了學生。

溫西泠望着月臺上方的站牌看了一會兒,轉身,摟過三個室友,舉起自拍杆。成桦看見了,湊到她身後搗亂。

“都來,都來。”溫西泠把郝墨川等人也招呼到鏡頭裏。

“你還有這閑情雅致呢?”郝墨川嘴上說着,手卻理了理頭發。

“留給我的替身。她第一次來井岡山。”

拍了幾張,屏幕裏多出了一張臉,快門一按,正好拍下趙奕民的白眼。

“還有空自拍?不幫忙就算了,還給我添堵?”趙奕民瞪了一眼溫西泠,“趕緊的,整隊點人數。”

他撂下一句話,便匆匆趕去抓其他游離的學生,留下他的幾個好班委在背後搖頭晃腦地小聲學舌:“趕緊的,整隊點人數。”

在井岡山四處游覽的兩天,17 名穿越者把自己當成了自己的替身,積極投入景點打卡大軍,沉浸式體驗替身的人生。愛發呆的美人劉青蓉過于沉浸,以至于“時隔多年”再次因為半路遇到小貓而掉隊。

溫西泠則沒忘了在關鍵時刻将自己抽離出來。她不僅及時撿回草叢裏的劉青蓉,還兩度成功攔截四名即将在探險途中迷路的男生,除此之外,她幾乎準确預判了所有因自拍、上廁所和買零食而遲到的替身。

除卻辦事得力,她甚至作風優良。這令她的頂頭上司誠惶誠恐,因事出反常而一度懷疑有妖。

周一晚上查房,殷鹿鳴敲開溫西泠和李恩語的房門,仔細檢查了一圈,發現屋裏沒有任何異常。溫西泠感覺她面露失望。

“你們趙老師特意拜托我盯緊你和你那幾個朋友——這不挺乖的嗎?還是說……你們會半夜偷偷溜出去?”

“不會不會。”溫西泠往她手裏塞了一罐薯片,“趙老師生性多疑。”

殷鹿鳴坦坦蕩蕩接受了賄賂,點點頭:“确實。”

周二晚上講座,沒人來幫趙奕民點人數。他警覺地站起身自己點了一遍,人數果然不對,連溫西泠也不見了。

這幫賊人總算露出了馬腳。他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吊起一顆心。

所以,賊人跑哪兒去了呢?

他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溫西泠和李恩語出現在門口。溫西泠小跑過來,乖乖巧巧停在他面前:“老師,成桦宿舍四個人去商場給下七鄉的弟弟妹妹買禮物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鐘能回來,托我向您請個假。”

趙奕民剛要開口,她立刻把他的話堵了回去:“您別生氣,我告訴他們了,一回來馬上到後排找位置坐下,不耽誤聽講座。他們不是故意遲到的,是要替我們兩組買東西,東西實在太多了。”

趙奕民還想開口,路過的殷鹿鳴拍了他一把:“孩子多有愛心!多懂事!你看看你,整天疑神疑鬼。”

他噎了一下,一個字都沒說上,眼睜睜放走了溫西泠。

周三到了下七鄉,其他學生還出于在田間地頭撒歡的階段,溫西泠和成桦這兩組人已經開始了調研,而且非常認真地做了相當詳盡的記錄。畢竟将來腦袋空空的替身想要寫報告,全靠他們留下的這點遺産。

接近晚飯時,以胡萬軍為首的老師班子和以溫西泠為首的調研組狹路相逢。一見這幾張面孔,趙奕民心裏咯噔一下。

“老師好!”成桦揮揮手,“吃飯去呢?”

“是啊。”胡萬軍慈祥得一如既往,“喲,都拿着筆記本,調研去了?”

“對。”

胡萬軍回頭拍了拍趙奕民的肩:“這些學生真好,趙老師教導有方。”

趙奕民笑着,掃了一眼溫西泠,見她臉上确無危險的表情,慢慢放下心。

就在趙奕民放下心的第二天,這兩組人帶着兩家的小孩乘車去了市區,吃吃喝喝玩了一整天,總算是沒有辜負趙奕民前三天的戒備。

晚上回到家,溫西泠正欲洗漱,微信的提示音響了一下。

成桦:“你們四個來一下橋上。”

她回了個問號。

成桦:“要事相商。速來。”

“又出事了?不會吧?”溫西泠咕哝了一聲,重新穿上外套,喊上室友往橋的方向走,走到橋頭,腳步一頓。

橋上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在飛舞。她定睛一看,郝墨川和張卓元揮着仙女棒在橋上東竄西竄,葉修蹲在地上擺弄煙花。

至于成桦,他站在橋中間,手裏火花四射,正迎着她冁然而笑。

“要事相商?”李恩語斜眼打量溫西泠和成桦。

溫西泠好氣又好笑,走上橋去,毫不客氣地搶過他剛剛點燃的仙女棒:“這就是要事啊?”

“這很重要。”成桦的聲音比白天要軟,讓溫西泠懷疑他在撒嬌。他說:“這一局不是要複刻歷史嗎?”

“對啊,怎麽了?不是明天嗎?”

“所以,明天晚上我們不能來。為了保證賀文他們也不來,我們恐怕還得賴在他們家喝酒。”他垂着頭,輕輕擡起眼簾望着她,“但我想和你一起放煙花——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來井岡山了。”

溫西泠的心跳漏了一拍。

郝墨川的粗嗓門不合時宜地響起:“那你叫我們來幹嗎?煙花還不夠亮嗎?”

不等成桦出拳,張卓元已經攔腰将他拖走。地上的葉修沖溫西泠擡了擡下巴:“學委說你喜歡熱鬧——你真喜歡嗎?你要是沒那麽喜歡,我們現在立刻走。”

被拖走的郝墨川遠遠地喊了一聲:“不僅走,還幫你們攔住別人,你們愛幹什麽幹什麽……”

溫西泠笑了,她擡頭看着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對,我喜歡熱鬧。謝謝你。”

煙花升上夜空。八個人仰頭望着漫天綻放的星辰。

我很高興我們回來了。溫西泠在心裏說。我,你,還有你們。

真的好高興。

煙花放完,她湊近成桦:“明天還來我們家吃飯不?”

“來。”他說,“把咱老板也喊來吧,他這幾天脾氣怪好的。”

次日早上在下七中學集合時,這二人覺得昨晚的評價稍顯武斷。

“今天的趙奕民……是不是有點焦慮?”

成桦搖搖頭:“不是有點。”

溫西泠遠遠望着那張緊繃的臉,心生擔憂:“他不會身體不舒服吧?”

等到趙奕民第三次叫她點人數時,她的擔憂沒了,只是指着他的背影罵:“他有病。他就是有病。”

明明 36 個人都在規規矩矩地看演出,他卻像強迫症似的,反複确認班裏沒少人。

溫西泠帶着豔萍前去邀請他時,他的表情仿佛剛才看的不是演出,而是一場惡戰,如今戰場上一片狼藉,但總算沒打到他頭上,他稍稍松了一口氣。面對突然的邀請,他正要點頭答應,忽然眉頭微皺一下,盯着溫西泠看了幾秒。

她眼睛眨了眨:“您……來嗎?”

“來。”他應下,又對豔萍友好地笑笑,“辛苦你們家準備一下。”

溫西泠覺得他那幾秒的眼神有點熟悉,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到了晚上,她想起來了。

那時,她正和 28 個人在橋上放煙花。趙奕民也在,他看上去比早上還要焦慮,尤其是當他等到接近八點發現仍少 7 人時。

“賀文他們呢?還有成桦?”他問溫西泠。

“在賀文家。”她說,“他們說,想喝點小酒。”

趙奕民點點頭,匆匆下了橋。

溫西泠想起來了,她上一次見到那個眼神是在第一局結束那天。當時她在胡言亂語地提醒趙奕民去看病,他就是用那種眼神看着她。

但那個眼神有一段時間沒出現了。

“鯉魚。”她扯扯李恩語,“你說,AB 世界的同一個人有可能不同嗎?”

“你指的是複制 B 世界的時候改變了那個人的靈魂?”

“對。”

“不能吧。”李恩語皺皺鼻子,“B 世界的人應該都不能算是獨立的個體。怎麽了?你覺得誰有問題?”

“沒什麽,我随便想想。”她看了一眼時間,笑了笑,“不重要了,拍照吧。”

歷史複刻成功。

溫西泠走下橋時,心裏頭空落落的。偏偏是這一局要複刻,偏偏複刻的是一張沒有成桦的照片。這一局結束後,他們又要分開了,她要進入第四局 A,而成桦要留在這裏經歷循環,然後前往第四局 B。

他現在應該醉得把這些都忘了吧。

她這麽想着,低着頭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前方亮起一道燈光,她腳下的路瞬間白得發亮。她下意識地擡起頭,看見家門口站着一個人,手裏拿着一支手電。家裏透出的一點燈光使得那人并未陷在陰影裏,而她看清了他的臉。

“成桦?”她沒藏住臉上的驚喜,朝他跑過去,“你沒喝酒嗎?”

“我只喝了一點,都忙着灌賀文他們了。”他對她笑,“我不敢喝多,我還得來找你。”

她低下頭,盯着在劃圈圈的自己的腳:“找我幹什麽?”

他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聲音又軟了軟,腦袋似乎也有些迷糊:“接下來的四周不能見到你,我……再看一眼。”

“這樣啊。”她輕輕歪過頭瞅他,“看完了嗎?”

他溫順地點頭:“看完了。你回去睡吧。”

“晚安。”她背着手轉過身,腳一踢一踢地慢悠悠向前走了幾步,又猛然調頭,同樣慢悠悠地走回來。

她一言不發,徑直沖着成桦而去,碰到他的鞋尖才停下,脖子輕輕一彎,額頭便貼在他鎖骨上,雙手悄然探過他身側,環抱住他。

他愣住了。

她輕聲說:“可以再多看一眼。”

他呆立了三秒,随後伸出手,緩緩将她壓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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