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到最後只能是不了了知,能怎麽辦呢？誰都不願意妥協。
許明姣不願意妥協，她覺得那是為自己女兒将來的幸福着想，她生下她,必須對她負責。
而蔣清明不妥協，那是因為他愛顧海西,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費力過，哪怕這種費力如此糟心,他還是覺得甘之如饴。
顧海西不妥協，那是因為她覺得跟蔣清明能好好地過一輩子，人生太長,一輩子太短，能遇到一個愛人不易，離了他，又能到哪去找尋？
既然誰都不願意妥協，除夕夜的那頓晚餐，大家自然吃得索然無味。八點鐘不到，大家并各自散了。
顧海西想去送送蔣清明，可是許明姣看着不願，最後蔣清明只得一人下樓走了。
站在陽臺上，顧海西望着夜幕中蔣清明孤獨的身影，她覺得人生好寂寥。婚姻如此美好的事情，為什麽讓自家父母演繹得如此天怒人怨？
客廳裏正在播着春節聯歡晚會，那是自己父母每年除夕夜必看的節目。電視裏喧鬧地歌聲穿過薄薄的門板直闖入她的耳鼓。
顧海西只得煩躁地拿起床頭的抱枕捂住自己的耳朵，只可惜捂得住這只，卻捂不住那只，最後只得作罷。放下抱枕，她才想起抽屜裏還有一副被自己遺棄了許久的耳塞。于是匆匆找出戴上，這才覺得世界稍稍安靜了那麽一會。
反正無事，顧海西拿着手機上微信。朋友圈裏全是曬除夕夜晚餐的照片，不是哪家酒店的特色菜，就是某家酒樓的私房菜……然後下面一堆點贊的和一堆問酒店名字和地址的。敢情她朋友圈裏的朋友全是一吃貨啊！
在她翻手機的空檔，短信接連不斷地進來，翻出來一看，全是祝福新年快樂什麽的。
顧海西想要不要給蔣清明打個電話呢，這麽久了，也該到家了吧？不知現在他在幹嗎，難道也跟他父母一樣在看春晚？
正想着，手機響了。
“丫頭，在幹嗎？”蔣清明寵溺的聲音傳來，令顧海西周身一暖。
“在刷朋友圈。你呢？”顧海西一頭栽進軟軟的被子裏，轉了個圈，呢喃道。
蔣清明唇畔不自覺得漫出笑意，瞅了眼電視上正在載歌載舞的節目，老實地說：“在看無聊的春晚。”
顧海西“撲哧”一聲笑出聲，居然被她猜中了。
“大叔，您真的好無聊哦。”
“是啊，太無聊了。突然覺得你不在，好像沒有什麽事好幹了。”蔣清明轉頭環視自己的房子，以前顧海西在，雖然兩人有時候可能也各幹各的事，可是就是感覺房子裏有人在，熱鬧。現在顧海西不在，冷清了不只一點點，整個房間空蕩蕩的，說話說大聲點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回音，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啊。
“那就看春晚吧，都說春晚不無聊的，不僅喜慶還鬧騰，就是主持人呱噪了點，歌曲老了點，小品乏味了些……其它都還好的。”
“呵呵，都成這樣了，你還叫我看什麽？”蔣清明拿起身側的搖控器，将聲音調低了些，試探性地問：“丫頭，現在你能出來嗎？”
“現在嗎？”顧海西走到門邊，偷偷地将門打開一條縫，見自己的父母正端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看得正歡。“恐怕不行，二老把門呢。我現在要是一出去，準被我媽打折了腿不可。”
“那你想想辦法出來吧，十分鐘後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
辦法？想什麽辦法好？
顧海西站在房內抓耳撓腮，望着窗外的陽臺，心裏哀怨，為啥當初自己要選十五樓呢，要是選個二樓或是一樓該多好。十五樓啊，她家被單不夠長，下不去啊！
除夕夜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突然停電呢？家裏的保險閘在廚房，她只要借着去廚房倒水之名，神不知鬼不覺地将電閘給拉閘掉，然後再乘着她父母來察看之際，溜之大吉。
顧海西想想就興奮，這個主意看似不錯。
十分鐘之後，成功逃脫的顧海西氣喘籲籲地跑下樓，一眼并望見了蔣清明的車子停在外頭。她快速地鑽進車子裏，催促道：“蔣清明，快，快開車。”
“怎麽了？你爸媽從後面追來了。”蔣清明說着，還轉回頭往後看，可是後面什麽人都沒有呀，只有空蕩蕩的大廳。
“要是真追來，我還不是死定了。”
“你就那麽怕你爸媽？”蔣清明邊開車邊問。
“是啊，難道你不怕？”
“怕。”蔣清明笑出聲，“挺怕。”
說完，兩人紛紛笑出聲。有時候怕也是一種尊敬吧！
蔣清明将車子一路向東開去。往東并是海，蔣清明的別墅就在那裏。
“我們不會是去你家別墅吧？”顧海西納悶地問，別有用心地望了眼他。
“你那什麽眼神啊？別将我想得那麽龌龊好不好？”蔣清明頗感無奈，“我只是想給你一份特別的新年禮物，再說我有那麽壞嗎？”
“你沒有嗎？”顧海西瞪眼威脅道。
“好吧，我投降。”蔣清明舉手。
“喂，好好開車，放什麽手呀？”顧海西驚叫道。
蔣清明收回手，好好開車。他突然發覺逗小丫頭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誰叫他家的小丫頭那麽好騙呢！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在蔣清明別墅附近的堤岸上停了下來。
除夕夜難得的滿月天，瑩白的月光照着遠處幽深的海面。顧海西可以看見洶湧澎湃的海水撲天蓋地而來，湧到堤岸處飛濺起一片水浪，然後那些水浪又倏得融入大海，只餘下“嘩嘩”地聲響。
在堤岸旁的沙灘上，顧海西隐隐約約看見遠處停着一個東西，但隔得太遠了，看得不太真切。
蔣清明跳下堤岸，伸出手，沖着顧海西道：“走吧。”
顧海西握住蔣清明的手，輕輕松松跳下堤岸。
“蔣清明，那是什麽東西？”顧海西望着遠處的東西，好奇地問。
“到了就知道了。”蔣清明神秘兮兮地說。
很快得他們并到了近處，原來那是一架直升飛機，墨綠色的機身隐在黑暗中，同遠處的海天幾乎要連成一線。
直升飛機的門打開，裏面跳出一人。那人恭敬地同蔣清明打了聲招呼，爾後再客氣地跟海西問好。
顧海西這才驚覺，此人竟然是小陸。
“蔣總，是現在起飛嗎？”小陸問。
蔣清明點點頭，“嗯，既然我們的女主角來了，自然是現在就起飛。”
“清明，你是說我們要坐直升飛機嗎？”顧海西雀躍地問。她還是第一次坐這個東西呢，心裏不免有些小激動。
“當然啊，要不然幹嗎，難道帶你來看麽？”
“那我們坐直升飛機去哪？”顧海西馬上又問。
“去上海，看跨年煙火。”
啊？顧海西腦中有剎那的空白。她跟蔣清明在除夕夜，坐直升飛機，飛去上海看跨年煙火，這……這也太小資了吧。有錢人吶，真是敗家，就不能省着點，不過心裏卻偷偷地樂開了花。
而更讓顧海西驚訝地是，駕駛直升飛機的人居然是小陸。這也太神了吧！
飛機要開始起飛了，蔣清明将頭盔給顧海西戴上，然後再給她系上安全帶。見一切都弄得妥妥當當了，再坐直身子弄自己的。
而此時飛機頂上的機旋翼開始飛速地轉動，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然後飛機就開始慢慢地升高，離地面越來越遠，離月亮越來越近。
顧海西望着地面上漸漸變小的房子、沙灘、公路……心裏有股騰飛的感覺，仿佛自己變成一只小鳥，在無垠廣闊的天空中飛翔。
“小陸，你怎麽連這個都會開的？”顧海西通過嘴邊的耳麥問前面正小心翼翼開着飛機的小陸。
“在部隊那會兒學的呗。”可小陸心裏卻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現在倒好，變成老總泡妞的工具了。
“你可太牛了。”顧海西不由贊嘆道。
“丫頭，你不覺得你家男人比小陸更牛麽？”蔣清明插話進來問。
“何解？”
“因為我這個老板找了個好下屬。”顧海西偏過頭，卻見蔣清明正對着自己擠眉弄眼。
顧海西只得讨好得說：“對對，您說得太對了。”
十裏洋長，華燈閃爍的夜上海，在這個除夕夜被妝扮得越加華美和迷人。
顧海西同蔣清明到達上海時，才不過十一點多鐘，離新年鐘聲敲響還有一定的時間。蔣清明放了小陸的假，自己攜着顧海西跑去逛外灘了。
上海必竟是大都市，比起W市自然要熱鬧許多。
外灘上人來人往，有相擁的情侶，也有留在中國過年的老外……大家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蔣清明牽着顧海西的手，徜徉在黃浦江畔的堤岸上。
“冷嗎，丫頭？”
“不冷。”顧海西甜笑着搖搖頭，“我覺得很快樂。”
“是因為跟我在一起嗎？”蔣清明問。
顧海西将兩人牽着的手晃高，再落下，朗聲道：“嗯，還有沒有唠叨，沒有反對，沒有束縛，心裏很自在。”
兩人走到一長椅前，蔣清明将顧海西拉住，“坐一會兒吧。”
顧海西将自己的頭輕輕地靠在蔣清明的肩頭，而蔣清明将她擁進懷裏，半抱着。然後将臉貼在她的烏發上，輕輕摩挲着，用心感受着此刻難得的清閑和溫暖。
“有時候我也有想過，我讓你這麽累，這麽難過，不如就這樣放開你算了。不是說愛一個人就要給他足夠的自由麽？可我卻這麽自私地霸着你，心裏不是不內糾的。可是我又自問，如果我就這麽放棄你了，我該有多不舍。對不起，小西……”蔣清明雙眼望着遠處的燈火，非常動情地說。這麽剖析自己，他在顧海西面前還是第一次。
“你知道麽，剛開始那一會兒，我并不喜歡你。我覺得我一大好女青年，又不是剩女，長得也善可，工作也穩當，要找一個年輕點的，條件跟我差不多那還不容易啊。可是你非得纏着我，纏着纏着就纏得我就沒想法了。蔣清明，你可真是壞，焉兒壞。”顧海西控訴道，蔣清明卻不由地笑了。
“其實我那學長可喜歡我了，上學那會兒就喜歡我。我要是那會兒答應他，可就沒你什麽事了。我這個人啊，沒啥優點，就是長情。”
蔣清明憋嘴笑，“我就說嘛，你那學長長得賊眉鼠眼的，每次見到你就跟貓見到老鼠似的，眼睛瞪得油亮油亮的，恨不得一口氣吞了你。”
“喂，不好這樣做人生攻擊的哦。”顧海西佯怒，“其實學長長得還算可以的，才沒有你說的那麽難看呢。”
“是，能喜歡咱們小西的男人怎麽可能會長得醜？”
“你這是變相地在誇自己麽？”顧海西歪頭問。
“我家丫頭真是聰明。”蔣清明誇贊道。“不過那個聞樂呢？”
“聞樂啊。”說起他，顧海西真是滿身心傷，“我當他是哥哥，他當我是妹妹，我們真是很純真的兄妹關系。不過他那個人啊，神出鬼沒的，到現在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就晚上那一會兒，顧海西曾收到他發來的賀新年短信，她給他回了句，然後又沒影了。
“丫頭，說起來，我們能在一起就是緣分。你想啊，你身邊肯定不缺優秀的男人，可是偏就一個都看不對眼，是吧？結果呢，到最後就看上咱了，這不是緣分是什麽？”蔣清明從來都不信命不信緣分，可是經歷過顧海西這件事，不得不讓他信了命中注定這回事。
顧海西卻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準生氣哦。”
蔣清明俯嘴親上顧海西的頸窩，聲音低低地說：“嗯，你說吧，我不生氣。”
“我遇上魏躍那會兒，心裏就蹦出一想法，這小子真合我味口啊。不僅人長得帥，談吐也斯文，而且還是富二代，還是個海歸呢，最主要的一點是人家長得年輕啊。當時我心裏就哀怨……”
“你哀怨什麽？”蔣清明都有些咬牙切齒了，原來那小子才是勁敵啊。
“我哀怨啊，為什麽不叫我早點遇上他。現在遇上你了，得，我跟他就沒戲了。”
蔣清明聽到這句，臉色才緩和下來。快速得拿起顧海西的手，狠狠地親了一口，“你這小妮子，逗我呢吧。”
“哼，你這老男人把我就這樣拐到手，還不許我逗逗你。”顧海西擡手去撩蔣清明的下巴，“來，大爺，給妞笑一個。”
蔣清明輕扯一個笑意，顧海西突得大叫，“啊，蔣清明，不得了了，你眼角居然長魚尾紋了。”
“怎麽，你顯我老了？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我的本事。”蔣清明說着，暧昧一笑，顧海西撇過頭，當自己沒看見他眼中那露骨的暗示。
“刺啦”一聲脆響，黃浦江畔開始燃放絢麗多彩的煙火。五顏六色的花火竄入高空，然後綻開成朵朵豔麗的花朵，四散開去，落入夜空，消失不見。
“好漂亮啊。”顧海西站起身，不由地驚嘆道。
外灘上那些等待觀看煙火的群衆開始向江畔圍攏。
“蔣清明，快走。”說着，顧海西拉起蔣清明跟随着人潮向江畔走去。
天空中的煙花越來越多，花色也變化多端。甚至于有些還寫成了諸如“新年快樂”“恭賀新春”等字樣。
煙花将近燃了半個小時左右，最後升天的煙火正好是新年到計時。于是所有的人都跟着天空中閃爍着的數字高聲呼叫着。
“10！”
“9！”
“8！”
……
“3！”
“2！”
“1！”
“新年快樂，清明。”顧海西轉身擁住蔣清明，大聲的喊到。
此時人群早已興奮了，大家都彼此相擁在一起。
蔣清明俯下頭，吻住顧海西，“新年快樂，丫頭！”
煙火燃放結束後，兩人還是意猶味盡，誰都不提離開的事。
直到小陸打電話進來，問什麽時候回去？蔣清明這才不舍地對顧海西說：“回去吧，很晚了。”
蔣清明送顧海西回去時将近淩晨兩點了。
站在顧海西公寓樓下，蔣清明有些擔憂的說：“就這樣回去，沒事吧？”
顧海西搖頭，“能有什麽事？他們早就睡着了。”又指了指天空的方向，“你看他們房間的燈都滅了。”
“原來你早就觀察過了。”
“那是。”顧海西得意地說。“好了，走吧，小心開車。”
兩人依依話別之後，顧海西這才坐電梯上樓。
到了自家門口後，顧海西掏鑰匙開門，可是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門居然怎麽都打不開，怎麽回事？
開了半天還是不行，顧海西徹底崩潰了。心裏一想，估計是她家老爹将裏面反鎖了。
怎麽辦，不至于她在外面幹坐一夜吧？
掏出手機，顧海西給蔣清明打電話。
“喂，蔣清明，我被關門外了。”
三分鐘後，蔣清明将車子又停在了顧海西家公寓前。
顧海西焉兒叭啦地走向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爸媽知道你跟我出來的事了？”蔣清明問。
顧海西搖頭，“估計不知道。我爸還以為我在家裏睡大覺呢，所以就把門給反鎖了。”
“那你怎麽辦？家裏肯定是進不去了？”
“哎……”顧海西愁眉苦臉，“如果明天一早被我媽發現我不在房間裏，而是跟你這個老男人鬼混一夜，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反正都是死，那就先跟我回去吧。”蔣清明提議，“咱們總不至于在這裏坐一夜吧。”
顧海西嘆氣，眼下也只能跟着蔣清明回去了。
回到久違了的蔣清明的家，顧海西還是覺得那麽的熟悉。
拉開衣櫃，她所有的衣服都還在。
她正想拿睡衣出來，身後卻被蔣清明給反身抱住了。
蔣清明将頭窩在她的脖頸處，輕輕地拱了拱，“丫頭，你終于回來了，在新年的第一天。你說這算不算是天意？”
顧海西哂笑，她媽媽還真是好事多磨啊，結果就将她給磨到蔣清明這了。不是天意是什麽？
“所以你這輩子只能屬于我蔣清明一個人的，也只能跟我白頭到老，明白嗎？”
“知道了，顧海西只能跟蔣清明白頭到老。”回轉身，顧海西嫣然一笑。
那笑入到蔣清明的眼裏成了最好的催/情劑，他狠狠地吻了過去。
那一夜，他們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歡愉。
清晨六點，手機中的鬧鐘“鈴鈴”震天響。
顧海西翻了個身，伸手掐斷鬧鈴，睜着一雙睡眼，渾渾噩噩地爬起來。
“怎麽不多睡會兒？”蔣清明也坐起身，想起昨夜的瘋狂，想着這丫頭一定是累壞了，可這才剛睡下沒多久，怎麽就起來了呢？
顧海西抓自己的頭，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只能勉力讓自己眼開。
“你以為我想啊。”聲音慵慵懶懶的，“可是我得回家啊。趕在六點半之前回到我那張床上。”
“……”
“我爸媽每天六點半準時出去鍛煉身體的，我得乘這空檔溜回去，否則他們要是來敲門，那還不得穿幫啊。”
談戀愛有談得比他們還要辛苦的人麽？蔣清明只得搖頭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