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想再掙紮一下, 反駁幾句, 但是在對方這樣坦然之後, 實在無話可說。
實際上, 如果非常理智,應該在對方表示選擇了自己的作品開始,就一切以資方的要求為先,你們說什麽都好, 總之先讓自己有一部作品再說。
畢竟就是這個通俗愛情故事。
但是他心裏是不服氣的, 通俗故事也可以有應該表達的東西, 也可以有不俗氣的內核。
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想表達的是, 女人沒有那麽多壞毛病,典型寫的太過分了, 反駁主要是因為,如果此刻被輕易說服, 資方可能會得寸進尺。
話語權本來就不在自己手裏,道理上再站不住,後邊可能會産生一部讓自己羞于署名的作品。
胡清想有個好開始, 不願意簡簡單單就被擺布, 抿了一口咖啡,他打算再問一遍,“你剛才說, 電影裏面的女性角色容易被套入刻板印象, 可見你們對這個不滿意, 我的劇本裏也這樣做了, 你們選擇了它,又要求修改,想怎麽改?”看不上還選,未免自相矛盾,三觀正這個形容太籠統了。
他打算,如果對方要求修改的地方實在自己接受不了,那麽,跟組編劇就不去了,賣了版權拿一筆錢好了。
這樣可以讓生活寬裕點,後邊改成什麽樣,眼不見心不煩。
沐雨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回答的很簡單,“女性角色需要更有閃光點一點。你這個劇本裏,人物太平了。”
“恕我直言,一部九十分鐘左右的電影,并沒有特別多空間讓人物飽滿起來,”胡清慣性反駁,“我理解你們為一個人訂制一部戲,希望她的人物出彩的心情,但是過多的堆砌并不一定比簡單鮮明更讓人印象深刻。”
誰有功夫看爆米花電影的時候思考人生呢?
葉潭嘴角勾起一點微妙的弧度,對這個有些桀骜的編劇有點興趣了,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九十分鐘的時間不夠,只能是作者的功底不夠吧?那麽多經典電影,時間并沒有多出多少。”
胡清臉一下子紅了,說話太着急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喽,我一個新手,怎麽能比得上那些大師?”也不看看你們蘇清溪是什麽水平,大師也不願意找她吧?
沐雨有點無奈地看着莫名掐起來的兩個人,清清嗓子,“我們就事論事好嗎?”看向胡清,“你說的那種野心我們沒有,我認為你起碼應該聽過我們的想法之後再做決定,而不是我提出任何意見你第一回應就是反駁。”
接着她也不管胡清的臉色,一段一段細細說了想法。
比如女主遭遇突如其來的劈腿之後,有想過挽回的情緒,這種情況,戀愛過程比較幸福的女孩子都有,但是她不會歇斯底裏到放棄一切想辦法挽回,這不符合普通人的價值觀。
“這種想挽回的情緒,會出現在夜深人靜一個人加班後的疲憊時刻,會發生在曾經有過甜蜜過往的場景,可能會在比如醉酒、比如大哭情緒失控時候忍不住想做點什麽,”沐雨點點女主跑到前男友樓下的情節,“唯獨不會是這樣,在清醒時候去男人門口哭求。這是你們男人的臆想。或許會有女孩子這麽做,絕不是大多數。”
“愛上一個人可能會讓人變得卑微,但是一個身心健康、擁有自己的事業、有收入、受過教育的現代女性,她的人生裏愛情不會是全部。”
胡清眯了眯眼睛,“所以,你們是女權主義者?”
如今社交網絡剛開始,這還算是個普及的新鮮詞,沐雨卻不陌生,“不,我們讨論的不是女性權利,讨論的是人性。你換位思考一下,或者問問你周圍的男人,遭遇意外劈腿後,會不會歇斯底裏各種跪求。”
胡清忍不住晃了一下腦袋,把忽然浮現的場景搖出去,那不會,即便暗地裏心裏再想,也不會真的跑去求,被人帶了綠帽子,還求着回來,有點賤格了,如果觀影代入,可能會不由自主罵這麽不争氣呢。
這個想法一明确,他不由地開始認真正視這個姑娘的意見,也對她手底下那厚厚一疊文件在意起來,“可以,你說服了我,還有呢?”
一個電影劇本,三四萬字而已,沐雨一個場景一個場景聊下來,也不過花了兩個多小時,最後她搬出根據劇中內容寫的人物小傳,“我們覺得還是請原作補全一下比較好。”
胡清已經從開始的心理逆反,變成态度良好,拿過來仔細看了看,有點意外,“你們連女三號都整理了?”雖然只有簡單地,出身X地農村,考上不錯的大學鯉魚躍龍門。
“不知道人物背景,就不太好理解她的行為。”沐雨很認真,“作為觀衆,我們能看得出演員走不走心,而演員走不走心,應該有一部分原因取決于她是不是理解人物。不從藝術、唯心的角度分析,得知這個角色的整個人生經歷,應該是有幫助的吧?所以還得麻煩你補全這些配角的部分。”
胡清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井底之蛙了,他現在的想法是,能跟這樣的團隊合作,不拿工錢都好。
有這種水平的出道作品,對以後的發展都是有利的。
葉潭從他們開始讨論後就沒有出聲了,聽了不過幾分鐘,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完成了當天的工作量,還有時間跟小媳婦聊聊天。
蘇清溪此刻正在一周好心情的後臺,節目組果然安了心思挑事,把五個人安排到了一個化妝間。
安排人的工作人員理由很充分,“你們姐妹幾個好久不見啦,一起聊聊天,”又裝可憐,“今天來的人多,後臺化妝間有點不夠。”
一個省臺,真的不缺這幾個地方,蘇清溪也不拆穿他們,樂呵呵表示,“确實好久不見,我還挺想她們的,接你們這個節目就是為了見朋友。”
工作人員估計心裏也吐槽呢,你們老窩都在B市,什麽時候不能見,千裏迢迢跑到外省見朋友,啧,都這麽虛僞。
你來我往應付了幾句,妙妙挽着工作人員的手一起出去了,留二丫頭陪着蘇清溪坐下稍微休息一下。
她在屋子裏左右轉了一圈,看到飲水機,“溪寶你喝水嗎?不知道她們幾個什麽時候到。大牌……”
蘇清溪本來正低頭給葉潭發消息,猛然出聲打斷她,“小二!我們自己帶的打底放哪裏了?”
二丫頭一激靈,不說話了,從包裏掏出保溫杯,又去翻化妝包,湊近了才問,“怎麽?”
蘇清溪把手機屏幕給她看,上面打了一行字,【可能有隐藏攝像哦,以前我們經常玩兒的套路。】
二丫頭吐吐舌頭,拿出筆記本打開,【對不起,我太不謹慎了。】遞給蘇清溪,“等他們時候玩兒吧。”
金夢雲幾個确實早來了,她們要排練開場舞,昨天晚上就到了,陳彤親自跟着幾人過來的,剛在外面偷看了蘇清溪一眼,這時候笑的臉上一點兒都繃不住。
胖成那樣了,整個人都漲大了一號,豬啊!哈哈哈哈哈哈~
衛曉風幾個人正在臨時借來的練功房裏練習舞蹈,見她心情很好地進來,互相對了對眼色。
自從節目組也請了蘇清溪,陳彤已經砸了兩次東西,本來是助理跟着出門的,不知道為什麽她這次也要來。
何晨露跟其他三個講,“她可能是想當面奚落蘇清溪幾句。”按她的脾性,真有可能。
從蘇清溪離開時代娛樂開始,陳彤的神經質一天比一天嚴重,幾個人日子都不好過,已經紛紛産生了單飛的念頭。
或者不單飛,有個公司能把初夏剩下的四個人一起挖走更好。
時代娛樂能力有限,已經沒辦法把她們往更高的地方帶了。
幾個月前蘇清溪走的時候,衛曉風就問過,“你們不想知道她怎麽拿到解約合同的嗎?”現在更迫切想知道了。
陳彤自己笑了一會兒,等音樂停下來,幾個姑娘站住喘氣,才得意洋洋擡高了下巴,“蘇清溪已經到了,跟你們一個化妝間,見了別吓着。”
“她怎麽了?”宋景雨揉着自己有點酸痛的膝蓋,小聲問。
“胖成豬了!哈哈哈哈~”陳彤笑的非常開心,“真當自己是盤菜呢,離了公司你們看看她混成什麽樣子!給不知名導演的爛作品當配角。啧,我當時看她膽氣那麽壯地談解約,以為有什麽殺手锏呢,結果呢?”
衛曉風幾個被她有些惡毒地眼神一掃,不由自主都抖了抖,心裏厭惡更甚,巴不得這個女神經病出門就車禍了才好。
她們幾個跟蘇清溪的微博仍舊是互關的,畢竟對外是蘇清溪結婚後解約,不是鬧了什麽糾紛,幾人形象一貫姐妹情深,不但互相關注,有時候還給對方點個贊。
所以大家都知道蘇清溪在增肥,然而能讓陳彤笑成這樣,得胖到什麽程度?
這麽一想,幾個人也迫不及待了,飛快去換衣服洗臉,一起去了化妝間。
蘇清溪那邊,妙妙出去轉了一圈,回來低聲正交代,“陳彤親自跟着那四個來了,整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對她印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