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之太夫人
原來那丫鬟的話是有幾番道理的,修道之人修為高者,不僅要在降妖除魔驅鬼方面技高一籌,而且在醫術也得出類拔萃。而雨娘作為修為極高的道姑,自然也具備了精湛的醫術,當然,這些都是雨娘用自己的嘴說出來的,未得到過實踐的檢驗。
雨娘和九兒像模像樣地打扮一番之後,提着藥箱前往了盧府,再經過一番游說之後,順利地進入了府內。
管家先将她們領到了前廳,說是夫人要先接見她們。
據說,這位夫人姓秦,出身商賈人家,因其父親在盧生帶領軍隊被圍困之時,散盡錢財傾囊相助,故盧生為了感恩,迎娶了他的女兒為繼室。前廳裏端坐着的秦氏約二十左右的年紀,皮膚雖微微發暗,五官卻算得上标致,特別是她那一身刺繡精美的綢緞衣裳和亮得閃眼的珠寶首飾,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她那富得流油的暴發戶老爹。她理了理自己的發髻,上上下下打量了雨娘一番,問道:“想必,這位就是清雲師父了。”
“正是。”雨娘不卑不亢地站在女主人的面前,回得坦然。然而站在她身旁的九兒,此刻卻懷着一絲絲的不安。
“請坐。”秦氏指了指一旁的梨花木椅。
雨娘和九兒謝過之後坐了下來。
秦氏用手絹擦了擦嘴角,靜靜地問道:“聽管家說,清雲師父出身南雲門?”
“正是。”雨娘回答得十分簡短。
“紫雲門倒是聽說過,不過這南雲門嘛,好像是頭一次聽說。”秦氏講話講得婉轉,不知應該感謝她沒有直接挖苦她們,還是應該埋怨她滿口的不信任。
雨娘自然也聽出了她話中的含義,義正嚴辭地道:“夫人,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找人看病也是如此。我們行醫治病,最需要是病患和其家人的信任和支持,若夫人對我等身份和醫術存有懷疑,太夫人的病,我也是治不好的。”說完,她直接站起身來,一副要馬上離開的架勢。
一旁的九兒聽得吓出了汗,她急忙挽留雨娘後使了個眼色,後又朝着秦氏解釋了一番:“夫人,師姐就是這樣的一個脾氣,還請您莫見怪。不過夫人您大戶人家出身,自然見識也不同常人,真正有本事的人脾氣古怪一說,自然也聽說過。”
秦氏嘴角微微上去了一些,點了點頭,她叫來管家,讓安排雨娘和九兒去給太夫人看病去了。
一入房門,迎面撲來一股刺鼻的藥味,九兒不禁皺了皺眉。
管家一路引領,直至來到病榻前,他指了指在躺在病榻上閉着雙目昏睡的老婦人,道:“這位就是我們太夫人,您快給看看。”
雨娘點頭,像模像樣地從藥箱子裏拿出些東西裏,開始一本正經地把起了脈。
九兒站在一旁,望着病榻上的老人,突然心生憐憫。太夫人的頭發稀疏而白如雪,滿臉的褶皺已弄得五官模糊了許多,幹瘦的身軀讓人聯想起從災荒之地逃難的難民。娟娘對她的表述十分簡潔,但能猜出她是個極不好相處的老人,可為何如今看着會心生憐憫呢?
雨娘似乎把完了脈,緩緩站起身來,走出了太夫人的卧房。九兒和管家也随即走了出來。
“太夫人是否是受到過驚吓?”來到院子裏,雨娘朝着管家問了一句。
管家露出驚訝之色,連忙點頭,道:“沒錯,沒錯,是受過驚吓。”
“那太夫人是如何受的驚吓?”雨娘連忙問了一句。
管家露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嘴角微微蠕動了幾下,最終又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雨娘怎會不知他的難言之隐,只見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低聲對管家說道:“我見這府邸內有異樣,想必是有邪祟,估計太夫人是被這邪祟吓病的吧。”
管家聽後,瞪大眼睛,連忙點頭。不過遺憾的事,他仍舊沒有要開口坦言的架勢。
雨娘無奈,只得搖頭,“治病要知道病源,若你不實言相告,我也是無能為力。”
管家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九兒在一旁看得焦急,忍不住對管家催促了起來,“人命關天,而且事關你們太夫人,有什麽事是不能說的呀?”
突然,從屋裏走出來一位老者,滿臉驚恐地問道:“你在說什麽,人命關天?你是說,我們太夫人有性命之憂?”
九兒掃了眼前的老者,方才在太夫人的卧房裏也見過,雨娘給太夫人把完脈之後,是這位老者給太夫人重新蓋上的被子。看樣子,是陪伴太夫人多年的老嬷嬷了。
雨娘冷漠地看了老嬷嬷一眼,點了點頭,補了一句:“看來,病得着實不輕。”
老嬷嬷上前一步,急忙問道:“那可否還有救?”
雨娘淡淡地回了句:“那要看是怎麽被吓到的。”
老嬷嬷躊躇了片刻,随即朝着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會意,立刻溜之大吉。老嬷嬷朝着雨娘說了句“跟我來”,然後就朝着與太夫人的房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老嬷嬷說,大夥兒都叫她徐嬷嬷,當年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幾十年來一直陪伴在太夫人的身側,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說話間,徐嬷嬷領着雨娘和九兒來到了後院的一處涼亭內,亭子的旁邊竟是碧波粼粼的一潭池水,水中開滿了素淨的芙蓉花。
徐嬷嬷招呼雨娘和九兒在亭子內坐下,然後就開始講起了盧府內發生的一樁樁怪事來。
“大約在三個月前,有人在三更半夜聽到了女子的哭泣聲,便把此事告訴了管家,剛開始,管家并未把它當回事,以為是哪個受了委屈的丫鬟弄出的聲音,可過了幾日,陸陸續續還有人向管家彙報同樣的情況,管家才心中起了疑,開始認真對待起來。那一日半夜,管家帶着幾個膽子大的男丁随着哭聲尋了去,據說當時他們看見了一披頭散發的女子在枯井旁抽泣,不過當那女子回頭看他們時,那幾個大男人吓得是魂飛魄散,都不知道是怎麽逃出來的。”
“莫非,那女子是個女鬼?”九兒插嘴道。
“那可不是。”徐嬷嬷繼續道,“據說那張臉白得跟塗上面粉似的,煞白煞白的,特別是那雙眼睛,紅得幾乎要滲出血來。”
“那後來呢?”九兒好奇地問道。
“我們這颍州城不讓驅鬼除妖,特別是我們将軍更是對這樣的事情恨之入骨。所以太夫人和夫人聽後都不敢請法師來做法,而是偷偷托人到外頭的道觀裏弄來一些符咒,在井邊貼了貼。”徐嬷嬷嘆了口氣,“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可未曾想,沒過多久,就在那貼滿符咒的枯井附近,發現了一個丫鬟的屍體。看那形狀,像是被吓死的。”
“如此說來,那符咒并為其作用啊。”九兒說道。
“也不能說完全無用,畢竟自那之後就沒有聽到女鬼的哭泣聲。”徐嬷嬷繼續道,“不過夫人懷疑,雖然那女鬼應是還在那井裏,只是不能再出來了而已,那丫鬟或許是往井裏看,看到了女鬼,才被吓死的。所以呀,夫人就命人把有那口井的院子都給封了起來,嚴禁任何人靠近。”
“不過,府裏還是沒有消停下來?”九兒打心裏真是佩服那個秦氏,其實她原本想說的是“這都可以”?
“封完那院子,大夥兒都認為,這一下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岔子了吧。可沒想道,沒過幾日,府裏又開始接連發生怪事。”
“是怎樣的怪事?”雨娘問道。
“那些怪事,若都出自同一鬼之手,那可真叫做花樣百出,層出不窮。”徐嬷嬷搖了搖頭,“大到夫人小姐們的貴重首飾突然不翼而飛,小到屋內的擺設突然來了個物轉星移,諸如此類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既然都這樣了,你們就沒想過請法師來做法嗎?”九兒瞪大了眼睛,感嘆于他們的堅定。
“禁止驅鬼除妖可是我們将軍下的命令,整個颍州城都要遵守,更何況我們這兒是将軍的府邸。”
“既然是将軍下的命令,那家中若真有鬼怪作祟,将軍是否有應對之策?”九兒繼續追問了起來。
徐嬷嬷長籲短嘆地道:“我們将軍公務繁忙,常住在城外的營帳裏,鮮少回府,故對府中之事不甚理會,都由夫人獨自操持。府中發生怪事之後,夫人遣人去通知過将軍,可我們将軍卻說,那是人心中的鬼在作祟,讓夫人不要大驚小怪,還将去送信的小厮給狠狠地罵了一頓。我們将軍是個久經殺場的人,對那些妖魔鬼怪之事嗤之以鼻也是自然。”
“你們将軍可真是甩手掌櫃啊。”九兒趁機挖苦了一番。
“夫人聽了這話,也是無奈,任由這些怪事繼續發生在府邸內。”
“那太夫人是怎麽吓病的?”徐嬷嬷講了這麽多,還是沒有講到關鍵之處,于是雨娘就再問了一遍。
徐嬷嬷唉聲嘆息地道:“這也是前幾日發生的事,就是我們太夫人房裏的一個丫鬟,突然就死在了太夫人房前的院子裏,而且還是第二天清早被發現的,看那死狀,應該又是被吓死的。好巧不巧,那一幕被我們太夫人給瞧見了,直接昏倒在地,自此一病不起。”
“原來如此。”雨娘點了點頭。
“我們太夫人可還有救?”徐嬷嬷用一雙期待的目光望着雨娘問道。
雨娘點了點頭,“我先開一副安神的藥,晚膳後就給太夫人服用一劑。今晚,我去會會那作祟的鬼,跟她要一樣東西,明早放在太夫人的藥裏面做藥引,吃了幾日便可康複。”
“真的?”聽了雨娘的這番話,徐嬷嬷真可謂是喜出望外,不過她很快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只是我們将軍有令,不能将道姑留宿家中,更不能讓道姑在家中驅鬼作妖。”
雨娘看了徐嬷嬷一眼,不滿地道:“是誰說要在你們府邸留宿了,在這兒又捉不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