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資本的心都黑◎
霍燃來到校紀律部, 已經有人在等着她。對方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女性，板着一張臉，自稱是學校紀律部檢查員。
不知是不是錯覺, 霍燃總覺得她的氣質與周圍整體環境不大相符。
紀律檢查員仔細打量了她一眼, 說：“霍燃同學是嗎？今天早些時候紀律部接到舉報，你涉嫌學術行賄。接下來我們有些事想詢問你, 請配合我們調查。”
“好的。”霍燃神色鎮定道。
“請問昨天下午4點到4點半，你在什麽地方？”
“昨天中午12點07分，我收到導師夏進教授發來的信息，讓我下午4點去找他，所以那個時間段我在夏老師的辦公室。”
“所以，是夏老師主動找你？”
“是的。”
“在此期間, 你們都談了什麽？”
“主要是說古地球科考計劃選拔助手的事。”霍燃見對方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語速正常繼續往下說, “夏老師似乎為選誰當助手而猶豫，我向老師推薦了常靜師姐。”
一旁運指如飛的記錄員手指一頓，飛速掃了霍燃一眼, 似乎在想，這人是不是傻？
那位負責問話紀律檢查員神情不變：“所以，你向夏老師推薦了另一個人, 而不是自薦？”
霍燃點頭：“從始至終, 我都沒有要求夏老師選我為助手。”
檢查員又問：“那麽，你是否有以任何形式向夏進教授行賄, 包括但不限于轉賬、現金支付、給予實物等等。”
雖然說法律上難以界定學生對老師送禮的行為違不違法, 可一旦贈送的禮物價值超過一定金額, 就能以賄賂罪進行判處。
霍燃再次搖頭：“絕對沒有。”
“那在此之前呢？”紀律檢查員看了她一眼, 從桌上拿起另一份材料，嚴肅道，“霍燃同學，據我們了解到的資料，你曾經以重啓有限公司的名義向學校捐贈了一座實驗室，介紹人正是夏教授。”
檢查員頓了頓，身子稍稍前傾，盯着她的雙眼，語氣變得微妙起來：“在捐贈過程中，是否存在任何不正當的利益往來？”
“沒有，夏教授确實幫我聯系了校領導，但我們之間的聯系也僅此而已。”
霍燃挑眉，心說難怪紀律部會這麽緊張，大半夜的把自己叫到學校，原來還牽涉到實驗室的事。
看起來，這才是重點，所謂學術賄賂只是個幌子，對方的目标是當初捐贈科考實驗室一事。
不過，到底是誰呢？張韬絕對沒這本事，這背後鐵定另有其人。
霍燃的猜測沒有錯，張韬的确向紀律部舉報，她為了古地球科考計劃的名額向夏進教授送禮。
不過如果只是如此，沒憑沒證的，紀律部也不會當回事。因為根據夏進教授提供的信息，他選擇的助手人選壓根就不是霍燃，而是另一名博士生常靜。
這個張韬也是走了狗屎運，他在遞交舉報信的同時，也有人盯上了霍燃，并舉報她先前向學校捐贈實驗室的行為有貓膩，涉嫌詐捐。
紀律部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沒在電話裏說這事。
而這所謂的紀律檢查員，沒猜錯的話，對方的身份應該不僅僅是紀律檢查員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這位“紀律檢查員”掏出一本證件，亮明身份：“不好意思，霍同學，或者應該稱你霍總。其實我是聯盟稅務調查員，找你過來，主要是想調查重啓公司申請免稅的事。有人舉報你捐贈充氣實驗室的行為是詐捐，實際捐贈的款項并沒有申報的那麽高，目的是為了避稅，這你怎麽解釋？”
聯盟法規規定，公益捐贈可以抵稅、節稅，捐贈款項越高，能抵的稅收也就越多，且本年度如果沒抵完，還可以延續到下一年度繼續抵。
霍燃當初能順利捐建重啓實驗室而不被系統判定犯規，也因為這種行為能為公司抵稅。
霍燃深吸一口氣：“詐捐？我的每一筆開銷就有記錄，你們可以去查，看能不能跟我申報的款項對得上。”
調查員：“那麽，你可承認實驗室裏的器材設備産自光點科技有限公司？”
霍燃一愣，直覺告訴她哪裏不對，還是點頭：“是，大部分器材确實是從這家公司買的，這家公司專門生産觀星實驗室的器材，有什麽問題嗎？”
她記得，這家公司以銷售高端儀器為主，價格也高得讓人流淚。
對她而言，價格高反而是優點。她基本上是閉眼盲買，每款産品只挑最貴的，深刻诠釋了什麽叫做不差錢。
調查員：“你是否清楚，光點科技有限公司隸屬于晨星集團？”
霍燃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沒錯，就是晨星集團。
光點科技是晨星集團旗下的企業，而且屬于最賺錢的那種。
該公司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成立，那時候晨星集團的當家人是費聞川的父親，現在的費董。
認識費家父子的人，都會誇一句“虎父無犬子”。費董當年在商場上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白手起家創辦了晨星集團，光點科技就是他一手創辦并發揚光大。
這家公司深耕實驗器材領域多年，在業內享有不低的名氣。
霍燃提高警惕：“知道又怎樣？”
調查員：“據我們調查，你本人跟晨星集團現任總裁費聞川關系不錯？”
“生意場上的确有過幾次接觸。”霍燃眉峰聳了起來，“不至于這都犯法吧？”
調查員：“這當然不會。不過，舉報者揭發，你與費聞川總經理私交甚篤，私底下以低價拿到光點科技的産品，然後以市場價申報免稅額。”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她當初選擇購入光點科技的産品，壓根就沒想到這家公司與晨星集團之間的聯系，采購事宜也是交給手下人去辦的，她除了拍板簽字外，就沒過多參與此事。
霍燃怒極反笑：“第一，我跟費總關系沒好到他可以給我開後門的程度。第二，我沒那麽缺錢，沒必要為省那麽點稅收就做違法的事。第三，既然有人舉報，口說無憑，麻煩拿出證據來。我想，也不能僅憑重啓實驗室用的是光點科技産品這點就把我定罪吧？”
調查員不慌不忙道：“霍總，你先不要激動。我們既然找你，說明是掌握了一定證據。不妨告訴你，對方提供了人證。”
“證據也可以造假，人證更容易被收買。”霍燃冷哼。
“證據是否僞造，我組自會調查清楚。”?????調查員臉色沉下來，“霍女士，你當前要做的，是配合調查。如果最後證明你的确沒有違法亂紀，我們一定會還你清白。”
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霍燃反而冷靜下來：“那我能找律師嗎？”
“當然可以。”調查員攤手，“只要你願意，找一個團的律師都可以。”
霍燃不是沒聽出對方語氣裏的嘲諷，眼下卻不是計較的時候。她申請：“我要求打個電話給秘書。”
她才剛掏出光腦，屏幕就自動亮了起來，來電顯示是羅以秋。
這也太巧了。
她挑了挑眉，接起：“以秋，什麽事？”
聽筒傳來羅以秋略帶驚慌的聲音：“霍總，聽說聯盟稅務調查員找上你了？”
霍燃微微皺起眉：“你怎麽知道的？”
“是費聞川費總通知我的，他說他現在不大方便聯系你，所以通過我來找你。”羅以秋雖然情緒不大平靜，但表達還算清晰，“他要我轉告你，這時是沖他去的，你只是無辜受牽連，讓你千萬不要慌，他那邊一定會想辦法擺平這事。”
“行，我知道了。”霍燃沉着道。
其實早在聽到調查員提起晨星集團時，霍燃就敏銳地意識到，這事十有八|九跟費聞川有關。如今得到證實，并不覺得有多驚訝。
至于原因，恐怕跟古地球文物開發計劃有關。
費聞川先前就說過，即便是在晨星集團內部，知道這個計劃的人都不多，就是為防止有人洩密，破壞計劃。
如今時機成熟，費聞川決定正式開始行動。
盡管沒有刻意聲張，但有心人只要稍一打聽便能知道，古地球科考計劃是由晨星集團贊助。
作為“網紅企業家”，費聞川的一舉一動都被密切關注着，晨星集團一有大動作，就會引起衆多觀察乃至跟風，也不乏競争對手背後下黑手。
這不，計劃才開始實施，霍燃就被人舉報。
對方大概是從晨星集團方面找不到破綻，于是盯上了與晨星集團有合作關系的重啓公司。
玩資本的心都黑。霍燃腹诽。
不過，要說心黑，誰能比得上費大總裁呢？
從羅以秋處得知費聞川已經為自己請了律師，她徹底放寬心了：如果對方連這點事都搞不定，那幹脆也別搞這個計劃。
在證實霍燃的罪證之前，稅務調查組并沒有權力扣留她，在例行公事的詢問之後，只能讓她離開。
霍燃回程并沒有打車，是羅以秋來接的她。
“這麽晚了你就別出來了，留女兒一個人在家不大安全。”霍燃說。
羅以秋搖搖頭：“沒關系，我家的小區保安很專業，況且還安裝了智能保姆機器人和攝像頭，出來一會兒不會出什麽事。”
她不由感慨：如果不是霍總“收留”了自己，就憑她過去那點收入，又如何能有如今的高品質生活？
沒想到霍總這麽好的人會遇上這種糟心事，舉報者真的太可惡了！
“霍總，舉報的事……有影響嗎？”她小心翼翼詢問。
霍燃語氣堅定：“費聞川說他能搞定，我相信他。”
“哦……”羅以秋點點頭，心說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霍總與費總的關系越來越好了啊。
回到小區，霍燃對羅以秋說：“今晚辛苦你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放你半天帶薪假。”
霍燃還沒忘寄放在費聞川屋子裏的霍霍，一敲門，門就從裏打開，後面站着連衣服都沒換過、一臉清醒的費聞川。
“霍霍睡了。”費聞川率先開口。
霍燃點點頭，壓低了音量：“謝謝。”
這句謝有兩層含義：感謝他照顧霍霍，也感謝他為自己處理舉報信的事。
費聞川聽出了她的意思，只是說：“這事本就是因為我而起，我有滅火的責任。”
霍燃輕笑：“麻煩費總。”
對着她的笑靥，費聞川的心漾起一絲波瀾。
夜深人靜，旁邊還有只睡得不省人事的魯比獸，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見霍燃有告辭的意思，費聞川搶先一步穩穩抱起霍霍，若無其事遞給她：“喏，帶走吧。”
這回他的手可一點都沒抖。
***
費聞川找的專業人士效率很高，沒兩天，就證實所謂的詐騙證據是假的，舉報者也因為涉嫌污蔑被有關部門調查，聽說對方手上還有其他不幹淨的事，這回正好一鍋端。
至于張韬，也不知該說這小子幸運還是不幸。他的舉報信差點兒就能對霍燃造成困擾，結果功虧一篑，而且還被查出企圖對夏教授行賄的不是霍燃，而是他。
事後，張韬被學校警告處分，而常靜也順利被選為夏教授的助手。陳師姐在拍手叫好的同時，也為霍燃感到一絲可惜。
霍燃只是笑了笑，不着痕跡地把話題扯開。
舉報一事給了她警醒：商場如戰場，雖然她無心成為商業大佬，但也要加倍小心，防止小人背後搞事。
轉眼，就到了出發前往古地球的日子。
霍燃得知當初在潘吉拉星一起做任務的小隊也會一起參與本次活動，十分激動。有段日子沒不見岳玲珑他們，怪是想念。
一見面，她就察覺到岳玲珑與麥爾之間氣氛似乎不大對勁，以往總是吵吵鬧鬧的男女居然黏在一塊，分享着同一副耳機。
“他們這是……”霍燃轉向淡定孫成亮，語氣遲疑。
孫成亮點點頭：“在一起了。”
霍燃：“！！！”
當初在潘吉拉星時，霍燃就感覺這兩人之間互動挺有意思的，沒想到真成了歡喜冤家，連忙祝賀。
“某人也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找的上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唉，真羨慕他啊。”話雖這麽說，岳玲珑眼底的笑意可做不得假。
再看麥爾，不住點頭附和，嘴角都要咧到耳朵邊上了。
霍燃啧啧兩聲：戀愛中的人啊。
費聞川是本次活動的贊助人，霍燃他們作為他的朋友，受到高規格禮遇，被邀請乘坐頭等艙，與那些專家學者同席。
至于他們帶的助手或普通工作人員，就只能坐普通艙。
霍燃事先跟夏教授打過招呼，對方見到自己也沒太驚訝，含笑點頭示意。
其他學者見狀，奇道：“老夏，這個小朋友是？”
霍燃幾人如此年輕，與周圍的專家學者們顯得格格不入，應該是贊助商的人。
夏教授矜持地笑：“這是我的學生。”
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就算不是人精，也沒人問他學生為什麽出現在頭等艙這種蠢問題。
一位與夏教授年紀相反的教授口氣略酸：“老夏，你可真是教了個好學生吶。”
“哪裏哪裏，主要還是霍燃這孩子自己努力。”夏教授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還擱這謙虛。
霍燃也沒忘了去後面跟師姐常靜打招呼。
大概夏教授之前有交代過常靜，見到她，常靜并沒覺得有多意外，腼腆地抿了抿嘴：“霍師妹，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說聲謝謝。”
霍燃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推薦她為助手一事，笑着搖頭：“師姐，夏教授本來就屬意于你，這個名額是你自己争取來的，跟我跟任何人都沒關系，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
常靜定定看着她，突然來了句：“師妹，以你的胸懷，事業一定能大獲成功。”
霍燃幹笑：“是嗎？那就借你吉言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