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胸懷肚量，合該能當大老板◎
霍燃敏銳地感覺到今天實驗室裏的氣氛有點古怪, 空氣莫名浮躁，每個人臉上洋溢着壓抑的興奮。
“陳師姐，是不是發生什麽大事了？”由于她住在校外, 平時又少與其他人往來, 消息不太靈通，為弄清緣由, 拉住關系還不錯的博士師姐，小聲詢問。
“你還不知道嗎？圈內都傳開了，因為古地球生态有所好轉，引起聯盟有關部門注意，決定專門撥一筆經費組織科考活動，挑選一批專業人員前往古地球實地考察。最重要的是, 咱們老板就在名單裏，按照文件，他還可以帶兩名助手, 助教肯定占一個名額，這不還有個名額嗎？”陳師姐眉飛色舞道。
霍燃若有所思：“所以大家是為那個名額……”
“那可不？”陳師姐聳聳肩，“這機會實在難得, 如果不是我已經找了實習，時間沖突，也想試一把。師妹你倒是可以試試, 你這麽優秀, 雖然只是碩士，已經比師門裏好多人都強, 只是——”
陳師姐朝周圍看了兩眼, 确定沒人聽她們說話, 才道：“只是你千萬要小心那個張韬, 他這人你也知道，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他對剩下這個名額也很感興趣，你得小心他在背後使不入流的陰招。”
陳師姐對與自己同屆的張韬深惡痛絕。兩人研一時是在另一所高校就讀，聽說張韬使手段奪走了本該屬于陳師姐的一等獎學金名額，兩人之間的梁子就此結下。
對于這個張韬，霍燃的印象也不太好，倒不是受陳師姐影響，她從來不會僅僅根據一個人的評價去判斷另一個人。
因為跟着同一個導師，她難免與張韬有所接觸，幾次相處下來，發現他的人品實在不咋地，經常讓他們這些碩士幫他跑腿，甚至還要求他們去取他女朋友的快遞。
霍燃看不慣他，不硬不軟拒絕了他不合理的要求，被張韬認為是下他的面子，從此她就成了對方的眼中釘。
說起來，霍燃能與陳師姐熟識，還是因為張韬。霍燃拒絕張韬的行為叫陳師姐拍手稱道，遂主動與她親近起來。
聽到陳師姐憤憤不平的話，霍燃笑了笑，沒說話。
陳師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場活動之所以能順利舉辦，名義上是聯盟對生态好轉的古地球感興趣，實際上有晨星集團的鼎力支持。聯盟撥出的那筆經費，也是費聞川出資贊助。
古地球研究是個只進不出的工程，花了錢但始終不見成果，所以聯盟內部一直有聲音要把這個項目砍掉。如今有人願意為其買單，又何樂不為？
當然，費聞川也不可能白出錢，他的贊助是有條件的。
本次科考活動，實際上也是古地球文物開發計劃中的重要環節，科考隊的任務之一，就是前往各個歷史遺址進行探測。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古地球領域的專家，如果讓費聞川單獨去請，還不一定能請到。
霍燃不知道費聞川是怎麽跟聯盟談的，總之達成了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她知道陳師姐是好意提醒，但其實自己壓根沒有争奪名額的意思。
事實上，兩天前她就已經收到費聞川寄來的邀請函。
不過，這話她不好跟陳師姐說，否則否則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能受到邀請。要知道，即便是本專業的教師，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參與這次科考活動。
但，她不欲挑起矛盾，卻偏偏有人主動找她挑釁。
“霍燃師妹，你也聽說古地球考察的事了吧？你怎麽想的？你們碩士生雖然能力差了點，不過蠻試試也可以，就當做積累經驗嘛。”
說話的正是張韬，聽到的聲音，陳師姐翻了個白眼，對霍燃做口型：陰陽怪氣。
霍燃實在沒興趣與他虛與委蛇，聞言只是敷衍地笑了笑，說：“多謝師兄鼓勵，你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大膽嘗試，努力争取。”
張韬：“……”
陳師姐大笑着拍了拍霍燃肩膀，睨了張韬一眼，大聲道：“師妹有膽量，師姐支持你！”
等他們共同的導師夏教授來了後，果然宣布要帶個助手一同前往古地球考察的事。至于人員名單，目前還在考慮，稍晚些再公布。
一下課，霍燃就看到張韬一個健步沖到夏教授身邊，說有問題請教，能不能去他辦公室詳談。
陳師姐“嗤”了聲，冷笑：“又開始了，每到這種時候，某人就特假積極，顯得自己多熱愛學習似的。”
其他同門雖然表現得不如張韬那樣露骨，但也都蠢蠢欲動。
剛剛還在對張韬放狠話的霍燃卻依然穩坐泰山。
陳師姐見霍燃不為所動，有些着急，勸道：“師妹，你也多去老板面前刷刷存在感。”可別被張韬那小子給比下去！
雖然張韬的行為令人不齒，但不得不承認的确有效果。夏教授德高望重，名下碩博士生不少，分配到每個人身上的精力有限，雖然不至于連學生的名字都叫不全，但一時遺忘也很正常。
霍燃老神在在：“常師姐不也沒動？”
博二的常靜也是在場為數不多沒有去找夏教授刷臉的人，安靜地坐着看文獻。
陳師姐恨鐵不成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這人什麽時候不是這?????樣？書比她的命還重要！”
霍燃笑：“我覺得夏老師不是那種會因為一時的谄媚而對人高看一眼的人，他心裏應該有候選人了，只不過可能還不能完全确定，想再觀察觀察。”
“真的嗎？”陳師姐将信将疑。
霍燃點頭：“好歹我也做了夏老師六年的學生，對他多少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陳師姐是博士才跟着夏教授的，比資歷，确實還不如本科就在本校就讀的霍燃。
“那行，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霍燃對夏教授的确有較深的了解，所以當她收到對方的信息，讓她去自己辦公室一趟時，也不覺得意外。
“霍燃同學，請坐。”夏教授和善地招呼霍燃。
前往古地球的科考活動他只能帶一名助手，可他桃李衆多，優秀的學生不少，到底帶上哪位，卻不好立刻做決定。
霍燃這個學生，他在她本科時就有接觸，是個用工刻苦的好孩子，他很喜歡。因此，在當初她獲得保研資格來找自己時，二話不說就答應做她的導師。
但是！
他顧慮的點在于，霍燃今年才碩士二年級。
不是他搞學歷歧視，實在是碩士與博士在學術水平上還是有所差別，霍燃是很聰明很努力，但他帶的博士中也不乏聰慧踏實的孩子，相比之下，霍燃的資歷不足是一大缺陷。
論資排輩，是學術圈一大傳統，即便在冷門如古地球系也是常事。就算夏教授願意頂着壓力帶上霍燃，恐怕其他人也會有猜疑怨言，反而對霍燃名聲不好。
可霍燃除了是他學生外，還有一個身份是重啓公司的掌權者。
目前他們在用的重啓實驗室，就是她以匿名身份捐贈的。雖然應她的要求學校沒有大肆聲張，但夏教授一直感覺欠了她一個人情。
正因為有了金錢關系，夏教授才愈發為難。
帶她吧，給人感覺是向權錢屈服，且容易滋生風言風語。
不帶她吧，又好像不大地道。
糾結了很久，夏教授心裏已經有了大致人選，覺得有必要跟霍燃解釋一下。
就在他踟蹰着該如何開口時，霍燃率先笑道：“夏老師，您是想說參加古地球科考活動的事吧？我能提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嗎？我個人認為，常靜師姐是比較好的人選，她基本功紮實，研究能力強，又很能吃苦，。”
夏教授沒想到霍燃竟會主動推薦其他人，而且對方還是他屬意的常靜。
震驚之餘，他大為感動，心說小霍這孩子真的難得，這麽好的機會，她不争也不搶，反而主動推薦其他人，這樣的胸懷肚量，合該她能當大老板。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夏教授也不再糾結，幹脆道：“小霍啊，我有考慮過要不要帶你，但說實話，你的學歷可能還是差了點，帶你的話，恐怕不太能服衆。”
霍燃絲毫不介意，她現在學歷不高，并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人都是在不斷發展的，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她大方道：“老師你說的對，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大好那麽高調，我也不想到時候惹出什麽風波，麻煩。”
夏教授愈發感動。年輕人大多浮躁，個個都想着如何趁早出名，小霍卻肯深藏功與名，境界不知比其他人高了多少。
雖然霍燃主動退讓叫夏教授松了一口氣，但他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孩子，安慰道：“小霍你也別灰心，等下回有這類活動，我一定優先考慮你。”
誰知霍燃卻笑說：“夏老師，還有件事我得跟您報告。這次的科考活動，我還是會參加，只不過不是跟着高校研究團，而是以顧問的身份參與。”
事實上，就算夏教授不來找她，她也會找機會跟夏教授聊聊。科考活動開始後，她勢必會跟夏教授等人碰面。事先說清楚，免得到時尴尬。
夏教授愣住：“顧問？”
霍燃解釋：“老師你可能也聽說了，這次活動是由晨星集團出資贊助。我跟晨星的費總有點交情，他之前邀請我加入他的團隊。”
商業上的事夏教授不懂，只道是晨星和重啓兩家企業合作，霍燃作為投資方的人，自然也能參與活動。
“那真是太好了。”夏教授為她也能參加考察而高興。
他并沒有因為霍燃的特殊身份而要求走後門多要幾個名額，雖然這對霍燃而言不是什麽難事。
把話說開，就沒什麽好顧慮的，霍燃又坐了會兒，便提出告辭，剛從夏教授辦公室出來，迎面碰上張韬。
張韬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她，大吃一驚，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
但他還是慢了一步，霍燃已經看到他拎着的手提袋，以及袋口一閃而過的禮品盒。
學生私底下給老師送東西，這種事也不算新聞，只要小心別被學校紀律部抓到。就算真的被抓到，也很難界定其性質——
都說師恩難忘，學生給老師送點東西作為感謝也在常理之中，除非涉及金額巨大，否則并不能算行賄。
不難猜到張韬是為什麽而來，別的老師她不好說，霍燃還是很相信夏教授的人品，絕不會收學生任何物質禮物，哪怕只是教師節的鮮花。
恐怕張韬提着的那袋禮物，怎麽提來的又要怎麽提回去。
霍燃看破不說破，本來不想搭理這檔子破事，敷衍地打了聲招呼就要從張韬身邊擦過去，不想卻被叫住。
要說張韬也是個人才，在最初的慌亂過後，裝得沒事人一樣，還有心去猜霍燃為什麽會從夏教授的辦公室出來。
“霍師妹找老師是有什麽事嗎？”他故作鎮定地打聽。
“有問題想請教請教夏老師，怎麽，師兄你也是？”霍燃故意這麽說。
張韬：“咳，我也有問題找老師解答。那你得到答案了嗎？”
霍燃挑眉：“當然。”
張韬還想說什麽，被霍燃打斷：“師兄你不是想找老師嗎，快進去吧。”
張韬只好說：“那師妹慢走。”
霍燃頭也不回地離開，感覺一道視線始終刺在自己後背，心中冷笑：張韬恐怕以為自己是去找夏教授開後門，此刻說不定還在懊惱自己晚了一步。
“啊，對了。”她突然停下腳步。
“師妹什麽事？”張韬緊張的聲音立刻響起。
“沒什麽。”霍燃回眸嫣然一笑，“師兄再見。”
既然張韬這麽喜歡打探消息，就讓他自個兒猜去吧。
***
翌日，霍燃在實驗室碰見張韬，對方臉色不大好，想來是禮物沒送出去。
陳師姐附在霍燃耳邊說八卦：“師妹，前面我去給老板交作業，看到他好像在填古地球科考活動的申請表，可惜看不清具體內容。你說他是不是已經定下人選了？”
霍燃故作驚訝：“真的嗎？那估計是的吧。”
見霍燃這樣淡定，陳師姐不解：“師妹你難道一點都不緊張嗎？”
霍燃聳肩：“如果夏老師已經确定了人選，我緊張又有什麽用？”
陳師姐肅然起敬：“師妹你這心理素質可真強大，我自愧不如。”
霍燃笑：“我相信老師，他最後挑選的人，一定是他認為最合适的。”
說着，她瞟了常靜一眼，對方正在專心記錄監測數據，不為外界所動的模樣。
“我相信，只要努力對了方向，就會有所回報。”她意味深長道。
“霍師妹看來相當有把握啊。”又是令人心生厭惡的聲音。
陳師姐滿臉嫌棄：“我說張韬，你做人光明磊落點好不好？不要總是躲在背後偷聽別人說話。”
張韬沒理她，憤憤不平地看着霍燃，一開口就是陰陽大師：“沒想到，師妹你哄人還挺有本事的，師兄不如你。”
他昨天見霍燃空手從夏教授辦公室出來，以為她也是去送禮，并且順利把禮送了出去。這讓他又怒又羞，自己居然還比不上一個碩士。
霍燃聽出了他的潛臺詞，氣得都要笑了：她算是見識到什麽叫以己度人。張韬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卑劣嗎？
霍燃不欲理會他，連句敷衍的客套話也懶得說，轉身就走。
雖然她并不認為自己有多君子，但也不屑同真小人謀道。
陳師姐憂慮地看着霍燃：“師妹，你是不是哪裏得罪張韬了？我怕他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随他去。”霍燃完全不在意。
***
當天晚上，霍燃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對方自稱是聯盟綜合大學紀律部的，他們收到舉報信，說懷疑霍燃為争取古地球考察名額，私底下對夏教授進行賄賂，讓霍燃立刻返校配合調查。
盡管對方不肯洩露舉報者的名字，但她立刻反應過來，舉報者必定是張韬，這像是他會幹出的事。
霍燃很清楚，遇到這種情況，不管做沒做，最好是先配合調查。
出門的時候，碰上費聞川。
費聞川平時不住這，過去偶爾下班得晚才過來對付一晚，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倒是經常來這裏，一副常住的架勢。
見?????霍燃要出門的架勢，他眉頭輕輕擰起：“霍小姐，這麽晚了還出門？”
霍燃：“有事回學校一趟。”
費聞川知道她沒有自己的車，若有必要都是乘坐公司的公車，便道：“我送你一趟吧。”
霍燃拒絕：“謝謝，但不擾煩費總。我在軟件上喊了車，已經快到了。”
費聞川想說女孩子大晚上出門怕不安全，轉念想到霍燃當初在潘吉拉星上對付赤耳猴的場景，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霍燃不知道一瞬間費聞川都想了什麽，她趕着要出門。
然而，打算關門時，剛才還在熟睡的魯比獸霍霍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從門縫裏鑽了出來，咬住她的褲腳不讓她走。
“姐姐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在家睡覺好不好？”霍燃只好蹲下身哄愛寵。
然而霍霍的決心很堅定，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放她走。
霍燃無奈，她是去紀律部接收調查，帶只寵物恐怕不妥，雖然她問心無愧，但最好還是不要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費聞川突然出聲：“這麽晚，霍霍可能是不敢一個人呆着，要不然讓它先來我家，等你回來了再來接它。”
霍燃一愣，下意識就要拒絕：“這不太好吧，打擾你休息。”
“不會。”費聞川語氣太過果斷，讓霍燃想拒絕都不行。
霍燃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答應了：“好吧，那就麻煩費總你了。”
說着，一把抱起長大了許多的霍霍，遞給對面。
費聞川接過時，他的手心無意中擦過霍燃的手背，溫暖的觸感讓他心髒不自覺顫了顫。
“擔心。”霍燃見他手抖了抖，還以為是承受不了霍霍的重量，體貼道，“小家夥最近正好出于長身體的階段，吃得比較多，你要是覺得重就把它放下來，有人在它不會亂跑的。”
似乎在應和主人，霍霍跟着“嗷”了聲。
費聞川：“……”
他沒有！他不是！
霍燃也沒給費聞川解釋的機會，見她約的車馬上就來了，遂匆匆離開。
看了看緩緩關上的電梯門，又低頭瞧了瞧睜着一雙水汪汪藍色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霍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說出去恐怕讓競争對手驚掉下巴，商場上殺伐果斷的費大總裁，也有這麽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