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軍力看到老太太在指認了正确的照片之後， 轉過頭跟老頭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頭微微點頭确認，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心頭的疑慮是來自哪裏。
按照老太太的供詞，她記得女兒的內褲樣式，是因為是她給女兒送衣服進洗手間， 可是老頭作為父親，是不可能關注這些的， 老太太回答完問題， 會什麽會跟他進行眼神确認？
這明顯是不合邏輯的， 是疑點之一。
警方最早抓住江紅軍偷窺女性，收集女性內衣的時候， 并沒有确認那些女性內衣是受害者所穿，而且，對此進行的調查對公衆也是保密的。
而在這次江紅軍二次被捕，沒有确切證據證明他就是連環殺人案的從犯時， 怎麽會有受害者家屬突然來到警隊，要求指認證物？還剛好就是內衣？
這是疑點之二。
這一切太過巧合了，更像是一場排演好的劇本，這不是家屬突然想起了當年的細節， 前來提供線索， 而是有人故意洩露了信息，讓這兩位受害人家屬前來指認， 為定罪江紅軍提供證據。
“鄭局，這次的口供和線索不能作為證據使用。”趙軍力開口道。
趙軍力的話一出口， 整個走廊為之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包括鄭局長和黃隊長的，衆人的目光中帶着不解和困惑，甚至還有憤怒，讓他覺得如芒在背。
不過即便這樣，趙軍力還是要說，因為他覺得這是作為刑警的操守，他把自己的分析和猜測說了一遍之後，補充道：“我能理解大家想要急切破案的心情，比誰都更想讓兇手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這種方式是絕對不可以的。而且，就算指認那條內褲是死者的，同樣也不能作為直接證據，因為上面根本沒有受害者的DNA。”
走廊裏一片死寂。
刑警們常年與案子打交道，怎麽不明白證據鏈的重要性，之前是被可能出現的新線索迷了眼睛，此刻聽到劉黎的話，他們也反應過來：別說這個指證太過勉強，就算合情合理，內褲上沒有DNA，誰又能證明那就是死者的？明星穿衣服還撞衫呢，同款內褲根本算不了什麽。
最後，還是鄭局打破了沉默：“劉黎說的對，這個的确不能作為證據使用，這不僅是法律程序的正義，還是我們警務人員的操守，希望大家謹記。尋找證物的事情，還是要回到現場去，不要放過現場的任何一個細節。”
……
說要回到現場尋找細節，可是郭家老宅那間屋子已經被痕跡科和技術科的同事搞到刮地三尺的地步了，幾乎每一處細節都被查驗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僅關乎到一起長達二十年的案子，更關乎到警隊的聲譽，沒有人會粗心大意。
也正是因為現場根本找不到線索和證據，所以才有人洩露了江紅軍收集內衣的線索，讓受害人家屬前來辨認，只是這樣的證據就算不被趙軍力揭穿，到了法庭上，也是同樣無效的證據。
趙軍力覺得苦惱無比，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糟糟一團，而且還在一陣陣的隐隐作痛，就像是剛醒來的時候那樣，不過并沒有出現昏厥的現象。
他強忍身體的不适，重新翻看起整個案子的卷宗，他總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某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可是仔細去想，卻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到了中午吃過飯，醫院那邊傳來了消息，江紅軍蘇醒了，可是警方最擔心的事情也發生了，江紅軍不僅表現出了失語的症狀，還表現出一副癡呆的樣子，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交流。@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趙軍力覺得心裏堵得慌，腦袋裏隐隐的刺痛感也更加嚴重，他想跟沈默好好聊聊，聽聽沈默對整個案情的分析，可是打開聊天軟件，沈默的頭像依然暗着，發過去信息也是泥牛入海，毫無反應。
沈默這個家夥，為什麽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每次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到底在哪裏？
趙軍力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道，他甚至試着撥了沈默的手機號，可是得到的提示卻是用戶不在服務區。這家夥是活在古代嗎？現在哪裏還會有沒有信號的地方？
張健一直在辦公室裏陪着劉黎，他看出了劉黎的情況有些不對，于是開口道：“劉黎，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好。”趙軍力感覺自己真的要支撐不下去了。
他心中隐隐有種感覺，大概是案子已經破了，自己靈魂的執念已經開始消散了，也許睡上一覺，他的靈魂就會徹底消散，将身體交還給了劉黎。
只是，他的心中充滿了不甘，雖然确定了郭立發就是兇手，可是江紅軍這個活着的家夥，仍然得不到法律的制裁，他的答卷并不完美，更無法給大衆一個完美的答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張健見到劉黎一臉虛弱，滿頭虛汗的樣子，心中焦急無比：“劉黎，你到底怎麽樣？要不然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的，就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覺就好了。”趙軍力說道。
張健上前攙扶他，他并沒有抗拒，他的靈魂可能很快就要消散了，留下劉黎一個人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太過殘忍了一些，能有個愛她的男人對她好也不錯。
張健把劉黎攙扶上車子之後，還忍不住問道：“真的沒事嗎？你不要硬抗啊，去醫院剛好順路的。”
“不用，真的沒事，一直都是這樣，睡一覺就好了。”趙軍力說完，往車座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張健無奈，只好發動車子，朝着劉黎家所在的小區趕去，一路上，他把車子開的很穩，生怕影響到了劉黎。
趙軍力并沒有真的睡覺，他害怕自己睡過去就再也無法醒來，此刻他在腦海中一遍遍過着整個案子的所有細節，想要在這最後的機會，找出那個一直萦繞在自己心頭，卻被自己忽略的重要細節。
他有一種直覺，只要能夠找到這個被忽略的重要細節，所有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不僅能将江紅軍捉拿歸案，也能夠給整個案子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是此刻他的大腦混亂一片，不管怎麽努力，都想不出那個重要的細節到底是什麽。無奈之下，他微微睜開眼睛，看着車窗外的街景發呆。
車子路過了小城的那個小教堂，教堂頂上的十字架映入了趙軍力的眼簾，他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反應過來：“張健，趕緊調頭，別去我家了，去郭寨，去郭立發家。”
“怎麽了？怎麽一驚一乍的？”張健趕忙踩下了剎車。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想到了一個問題，也許在詢問之後，能夠得到答案。”趙軍力回道。
就在剛才，他看到教堂頂部的十字架，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之前劉黎的記憶中，曾經有在郭家老宅的屋子裏醒來的畫面，不過劉黎出事卻是在老農藥廠的廢棄廠房裏。
這麽說來，江紅軍當時是在郭寨那邊把她控制住的，接着又帶往了老農藥廠那邊，可問題是，江紅軍是住在七小那邊的，按照正常邏輯，他應該直接把劉黎帶往老農藥廠才對，而不是先帶去郭寨那邊。
唯一的解釋就是，劉黎事發當晚就在郭寨那邊，而且江紅軍也在，劉黎在被控制後，被他帶進了郭家老宅。
因為江紅軍的體力可能不能支撐到把她直接帶到農藥廠廢棄廠房那邊，他在郭家老宅中休息了很久，并把劉黎進行捆綁後，借用運輸工具将劉黎帶往了農藥廠的廢棄廠房。
現在警方只需要找到江紅軍在郭寨活動的軌跡，找到他用來運輸劉黎的交通工具，就能找到将其定罪的證據。
陳桂枝說過，郭寨這邊的村上，不止郭家老宅一家荒廢了，還有很多人家的房子也都荒廢了，也許江紅軍在郭寨還有另外一個落腳點，還有另外一個存放作案工具的廢棄房子。
因為按照心理學，服從者總有一天會反抗操控者，而模仿者也總有一天邁出自我的創新步伐，就如每個人兒時都會崇拜父母，而到了青春叛逆期的時候，就會反抗父母一樣。
這是人類的天性。
即便是罪惡的犯罪模仿行為，也一樣遵循這個規律。
現在趙軍力要做的，就是找到江紅軍另外的那個藏身點，那裏一定有能夠作為直接證據的東西。
“要不要通知黃隊他們？讓痕跡科和技術科的同事一起過來。”張健聽到可能有新的線索，也相當的激動。
“不用，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還不一定會有結果，等找到了結果再說，免得讓他們白跑一趟。”
“好，聽你的。”張健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表忠心。
車子很快來到了市郊的郭寨村，趙軍力依然覺得很不舒服，他跟張健商量了之後，決定先去陳桂枝家，先詢問一下情況。
郭寨這個村子不算大，可是也不小，要是一個個荒廢的房子找過去，怕是到天黑也找不出，還是先問一問情況，江紅軍既然在村子裏活動過，也許有人見到過，陳桂枝可能會有所耳聞。
兩個人趕到的時候，發現陳桂枝正在隔壁院子裏，跟李明蘭老太太聊天，老太太此刻眼神清明，根本沒有任何癡呆的樣子。
趙軍力心中不由得一喜，他有很多問題想詢問李明蘭，如今正是個好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