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王安嚎淘大哭着,表示誠惶誠恐,接受任命。但正當朱由校要下命令的時候,客氏說:“不可以。”朱由校問:“為啥不可以?”客氏說:“快去幹你的木匠活,管這麽多閑事幹什麽?”
于是朱由校脫光衣服,鑽進了木匠房裏。而王安,則接到了皇上對他的辭職批準。當時王安就呆了:“這……是怎麽回事?不會是弄錯了吧?”
沒有弄錯!下一步,就是貶斥書——降允為南海子淨軍。
大惑不解的王安被押送到南海子,一到地方,就立即被關在一間空屋子裏,餓了三天,打開門一看,他居然還活着。于是一夥小太監擡着裝滿了泥土的麻袋進來,壓在他的身上,王安大叫一聲,就此斃命。
幹掉了王安,魏忠賢的下一個目标——東林黨人!
(7)跨越時代的民主鬥士?
魏忠賢的迅速堀起,暴露出集權的一個致命缺陷。
權力這東西,是由社會等級所構成的,最上層只有皇帝老倌一個人,最下端是數量龐大的民衆,中層則是協助治理國家的官僚集團。單只從人數上來講,整個社會是呈現金字塔形的,最頂端人數最少,最下端人數衆多。這往往給不熟谙規律的人一個錯覺,好像底層民衆應該很容易推翻集權。
然而在事實上,中國沿襲皇權制數千年,一次次浴火重生,都無一例外地回歸到最暗惡的暴力政治的宿命。所謂的革命,不過是上層的權力執掌者換屆選舉而已,民衆永遠被壓制在最底層,三千年之久也未能翻身。
何以如此?
這是因為,權力,歸根到底只是一種虛拟的影響作用,一種通過社會博弈關系運作的梯次體系。諸如皇帝之所以能夠駕馭群臣,只是因為群臣黨争執不休,相互攻擊,任何一派都指望拉攏皇帝的力量幹掉對方,所以就形成了皇帝的絕對性威權。
在社會底層,同樣也如此。民衆們之間的社會矛盾,遠大于他們與皇帝朝臣之間的矛盾。鄰裏之間,會因為一壟地一畝田而大打出手,殺傷人命,私人仇怨,紛争不息,這種自然态勢的民間相互博弈,必然地造成了權力的相對穩定——人們不唯是需要權力做仲栽,更渴望權力能夠替自己主持公道。
魏忠賢雖然只是一個太監,但是他顯然對這一社會基本規律洞若觀火。此人一掌握權力,就悄無聲息地于朝臣中選擇自己的親信,提拔重用。這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等到自己的親信數量漸漸上升,魏忠賢就公開地重用奸佞之臣,徹底地改變了朝臣的結構,讓以楊漣、左光鬥為首的賢臣陷入一群小人的行伍之中,再也沒有了什麽樂趣可言。
于是六君子之案暴發。
所謂六君子,是指當時最有名的大臣楊漣、左光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與顧大章。此六人者,被錦衣衛捉人大牢,拷掠無度,逐一虐殺。其中楊漣死得最慘,他被土囊壓身,鐵釘貫耳,死于非命。而魏大中的屍體被塞入洞中,再掏出來時,屍體已經零碎。魏忠賢虐殺六君子,表面上的理由是正邪不兩立,但實際上,他與六君子結仇已早。早在他還叫李進忠時,率小太監奉小保姆李選侍之命,阻止朝臣入宮搶回楊漣,卻遭到楊漣的喝斥怒罵——那時候兩廂裏就結下了死怨。
但魏忠賢與東林黨人誓不兩直的根本原因,還在于雙方的政見不同。
有什麽不同的呢?
簡單說來就是這樣,魏忠賢認為,從明神宗朱翊鈞、明光宗朱常洛,再到現在的明熹宗朱由校,這家姓朱的人,沒一個好東西。而東林黨人則認為,大明皇帝,個個都是好樣的,就算是不好,那也得是好。皇帝嘛,豈有一個不好的道理?……現在來看看他們兩夥人之間,到底是誰的政治觀點正确?
好像是魏忠賢吧?
且慢,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魏忠賢是位跨越了時代的民主鬥士呢?
有!
在魏忠賢的親切關懷和指導下,朝臣——這時候他們的稱呼叫閹黨——閹黨們公然平反了三大舊案梃擊案、紅丸案及移宮案。
平反梃擊案的意思是說神宗皇帝朱翊鈞不是個玩藝,平反紅丸案的意思是說光宗皇帝朱常洛不是個玩藝,而平反移宮案的意思則是說現在的熹宗皇帝不是個玩藝。
但這麽個搞法,明熹宗朱由校,他會同意嗎?
他完全同意。
史書上記載,當明熹宗聽說他們家祖祖輩輩都不是玩藝的時候,高興地評價:“這條本議,一字不差。”
熹宗朱由校竟然這樣說,他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沒毛病才怪!
實際上,熹宗朱由校腦子雖然不正常,但在一件事情上卻是正确的。魏忠賢更是惡名千古,私德敗壞,但在平反三大冤案上,卻證明了他是當時思維最正常的人。而東林黨人的政治觀念雖然落後封建,但麻煩的是,偏偏是他們的私德無可挑剔。
就這樣,惡人們殘害善良的人,只為了做件正确的事情。而正直的君子慘遭虐殺,卻又因為他們堅持錯誤的思想不動搖,如此吊詭的歷史,真是讓當時的人們,情何以堪啊。
糾結的時代,讓明熹宗朱由校萬念俱灰,于是他說:“請允許我合上眼,切莫讓罪惡遮迷這清白的天。”
言訖,死之,時年23歲。
他之所以如此迅速地死去,是因為他在逃避一樁永世也洗不清的惡名——亡國之君。當他死掉之後,這項榮譽,就當之無愧地落到了他的弟弟朱由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