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西風謠

這樣想着,我便幾步擠到了七爺與聶政中間,看着聶政耿直的容顏,笑了笑,說道“聽聶政公子要搬去韓國,本女俠雖說行走江湖,但是着實沒有去過韓國,想搭聶政公子的順豐船去趟韓國游歷一番,不知聶公子可否同意?”

“诶!陵香姑娘說哪裏話,你是七爺的朋友,就是我聶政的朋友,莫說去韓國,就是去九州列國,我聶政也照送不誤!”聶政說罷,飲了口酒,豪爽的氣概倒與他那死去的幹爹朱陌馮五分相像。

七爺聽到我們的談話,幽幽湊過來,紫折扇半遮着臉,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哦!既如此說,聶公子不如将陵香姑娘送去九州列國游個遍,也好幫她尋情郎了。”

“尋情郎?”我一個嘴快重複了七爺的話,轉念只當七爺在開玩笑,畢竟我與居夏,是離開繁花蕪境之後的事情了。

轉頭看見聶政,正掰着手指頭算送我去九州列國要多少時日呢!

下午的時候,我收拾好行囊,便決定随聶政一家離去。流火想我是思念居夏,所以離開情有可原,他帶着喻瑩決定回鄭國,看在兄長容楚的面子上再擺一次婚宴,約好三月之後,待我游過韓國,便去東方府上與他回合。而喻瑩姑娘,我與這位嬌柔的美人着實不熟,聽流火說她天真善良,溫婉可人。可是卻很明顯忌憚着我,想是覺着雖然流火對我無意,不一定我就對流火無情,此番匆匆離去更是說明了問題,斷定我是去韓國治愈情殇,但願我回到鄭國之後能夠釋懷???而七爺,臨行之前,他遞給我一盒百合紅豆糕,靠在我的耳邊偷偷說道“看陵香姑娘在婚宴上吃這個吃的很香,所以特意叫後廚房做了一盒給陵香姑娘帶着。七爺我說實話,不是個善交摯友的人,多是些酒肉朋友。能遇上陵香姑娘是鄙人所幸。之前對陵香姑娘有些提防,還請見諒。”

看七爺如此示好,我便擺了擺手收下百合紅豆糕,挂着笑意盈盈客套道“哪有哪有,七爺多心了,我這個人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畢竟我是個好人嗎!”

這一番話使得七爺的笑容僵在臉上,頓了頓,複說道“不過上一次陵香姑娘來的時候,七爺我謊稱那鲛尾丹為壯陽之藥,實則謊言,此番不知實言相告,遲也不遲?”

“自然不遲!反正又不是我吃那東西??????”我柔聲嘟囔了一句,又想起居夏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其實這鲛尾丹,我曾聽阿雪提起過,極陰至寒之物,常年受惡獸熏染,滋養于地界忘川之水。食之便會忘卻前塵往事,斷送情殇。就如飲了那忘川之水一般,只是藥效更甚。”

“這樣??????”原來這鲛尾丹是叫人忘卻前塵的,那不是正好和居夏的希望相悖?看來那琉璃是想要居夏忘卻前塵,轉而投入她的懷抱吧。我自顧冷笑了一聲,于是說道“倒是不遲,只是看這藥效,怕是沒什麽用處了,哪日我見到那人,向他讨來,送與七爺也無妨了。”

“七爺我可不要那藥,我這千八百年的時光,都得留着等人,要是人等來了,卻忘了,那怎麽好!四百年,八百年,我都得記着,要是她轉世,也能來尋我,我是斷斷不能忘了的。”

七爺說罷,扇了扇紫折扇,一雙眸子更顯漆黑。漫天的棠棣花飛舞旋轉,我就乘着陣陣清甜之氣,離開了齊國。

上了聶政的渡船,與聶員外,王氏與姐姐聶榮打了個照面,我便回了自己的客房。雖只有一面之緣,但聶榮的面眸卻讓我記憶猶深,以至于之後我與聶榮在韓國再次相遇,我一眼便認出了她。

聶榮從小跟随琴坊的一位老師傅免費學習琴藝,彈得一手好琴,修長的手指襯着一張白皙的面孔,狹長的眸子墨一般漆黑,左眼角下綴着一顆紅色的淚痣。我看聶員外長相平平,王氏更是容色普通,生出聶政這樣的孩子實屬正常,怎麽這一母同胞的胞姐出落的如此與衆不同。

躺在晃晃悠悠的渡船上,我把古琴放在自己的身邊,因為這幾次做渡船攢下來的習慣,只要上了船,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可将我送入夢鄉,窗外甲板上,聶榮在奏琴,是齊國的一首歌謠《西風謠》,詞裏唱着“入我眸,踏過紅帳萬裏,你因我,執着如夢,佳人吟吟。望過千亭碧野,西風頌頌,似是故人無處歸,猶記當年,湖畔,細水,誓願唯唯??????”

這首《西風謠》我在繁花蕪境的歌本子上見過,聽姑娘們說,是齊國宮廷裏傳出來的,說是當今齊王的元妃所做,只說是那元妃剛開始盛寵非常,後來齊王納了一位息夫人,元妃便失寵了,後來還被打入冷宮含恨而終。這首《西風謠》就是那元妃被打入冷宮時所做。

齊王的元妃,我似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頭,腦中忽想起當年在宜歡堂翻查慕家族譜時的畫面,???慕靜瑤???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映入我昏昏沉沉的腦海,我便入了夢鄉。

這一夢,我回到了宜歡堂的回廊裏,看見居夏,那還是他最好的年華。日光傾城下,他一身白衣,漆黑的長發束起,襯着精致的容顏傾國傾城。他走到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腦袋,我恍惚感到一陣真實的觸碰,他從袖口拿出一顆翡翠色的藥丸,盛着碧綠光暈,對着我笑道“小東西,你看,我吃了這個,便能想起你了!”

“你在胡說什麽?不許吃!吃了你就再也想不起我了!”我哭着要去奪他的藥丸,他卻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自顧自把藥丸吞了進去。我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居夏嚎啕大哭,這一哭,便夢醒了。

睜開眼睛,我卻并沒有哭,那嚎啕的聲音,是浸滿了船底的濟水,江水嘩啦嘩啦的湧了進來,我坐在床上看着這樣一幅畫面,知道自己這是遇上了潮災,船要沉了。

我抱起古琴,趟過已經滿至膝蓋的濟水,開門望見甲板上空無一人,船頭緩緩的沉到水底。江面上的霧氣飛旋于我的眼畔,我四下望了望,聶員外一家已經沒了蹤影,再看這淘淘的濟水,奔湧之态似是要席卷與雲天,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船上的人怕是兇多吉少了。

我因有魂力護體,所以抱着古琴勉強可以在江面中行走,抱着些微的希望,我朝着遠處幾個飄遠的人影喊去“聶公子!聶榮姑娘!是你們嗎?”

遠處的人影沒有回答,濟水已經湧到了我的腰間,被狂風席卷起來的水澤濺至我的臉上,我被濟水撲打的看不清周圍景象,勉強伸出手來抹了一把臉,身後一個浪花席卷過來,我便被卷至江中。

濟水的江水微鹹,我口中灌了幾口江水,終于抱着古琴撲騰出了江面,才發現自己已經游出了沉船好遠,我順手抓住一塊應該是從沉船的夾板上掉下來的木板。幸好自己身材嬌小,否則的話此刻便不能躺在木板上求生了。我一只手拽着古琴的琴帶,使古琴也能勉強浮于江面,可是想來這樣古老的琴,加上這樣冰涼江水的浸泡,壽命估計也就此終結了。但是如果我将古琴放上木板,我的壽命估計就會終結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想來還是自己的命重要,于是整個人蜷縮在木板上知足地睡了過去。

天色漸暗,蒼穹上雲霧缭繞,寒心點點。我被濟水江面冰涼的西風吹醒,打了個哆嗦,發現拉着古琴琴帶的手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我施了個魂術想要使自己的身體暖起來,可是手裏的櫻紅色花火剛剛冒了個小頭,便被西風吹滅了。蕭瑟的涼風席卷至我的五髒六腑,我絕望地望了望四周,忽然恐懼地想到,不會我的人生就要這樣就此終結了吧?

我才只有十六歲,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問師父為什麽要讓我來到人世,我還沒有看見流火和喻瑩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我還沒有看見七爺等到阿雪???最重要的一件事,我還沒有見到居夏,我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決定不要我了,或者他一直在等我。不管結局是如何,我都要看見居夏的,我要問個明白,我要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我吃力地蹲在木板上,差點就摔進了江水裏,我緩緩地使木板移動,終于使木板漂動了起來,雖然不知道自己會飄向何方,但是總比一動不動,呆在這裏等死要好。

我跟着木板漂啊漂,不知道漂了有多久,我最後終于漂到了一個岸邊,因為天色太暗的緣故,我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是我還是艱難的爬上了岸,摸索着到了一片蒼翠的樹蔭,我順着樹蔭的方向往上走,一陣栀子花香飄來,淡淡的馨香,應該是走到了一片樹林中,我終于支撐不住,靠在一棵大樹下睡了過去。

我懷裏依舊抱着古琴,大樹上面大片大片的樹葉落至我的身上,為我帶來些許的溫暖。幾乎在濟水上漂流了一天一夜,我的身體實在是疲憊的不行。以至于,我在模糊的意識中,感覺到懷裏的古琴發出櫻紅色的光澤,在用一股奇妙的仙力溫暖着我。

不知是意識模糊的了多久,第二天,晨曦微醺,我緩緩睜開眼睛,自己竟然處在一間挂着麻布的小木屋裏。幸好,古琴依舊在我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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