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亮,大家都不敢回家去,經過昨夜的恐懼和震驚,大家都頂着黑黑的眼圈,直到日曬三竿,村長叫大家都回去,只要不單獨行動,白天是不會有事的,晚上再來祠堂,大家才陸陸續續地散了。村長看着張喜兒姐妹,就說:“你們兩個就跟我回家去洗漱一下吧。”
張喜兒姐妹就随着村長回去了,吃過早飯之後,張悅兒和村長說了張喜兒印堂發黑的事,并且把自己之前受女鬼控制曾刺破張喜兒的手指的事和村長說了,村長沉吟不語,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讓張悅兒先不要說出去,随時注意張喜兒的情況,唯有等那高人來了才知道怎麽辦。
如此一來,村民白天在家裏,晚上在祠堂裏度過了十來天,農活沒有辦法完成,糧食也越來越少,最可怕的是人的心理,已經被女鬼的恐怖吓得脆弱而恐懼,多少都已經扭曲了,大家責罵了老人當年的所作所為,怪他們帶來災難,老人不堪被村民責罵和不屑,自己也羞于活在世上,終于某一天在家裏上吊自盡。
人性是多麽的脆弱,又是多麽的容易被恐懼戰勝!
張喜兒的眉心越來越黑,村長和張悅兒已經瞞不了村民了,大家都在議論:女鬼之前一直困在張家,而張喜兒莫名其妙地懷了孕,然後女鬼又突然出來鬧事,說不定張喜兒懷的就是女鬼的胎!大家說得好像都是真的一樣,因為女鬼的存在已經讓大家人心惶惶,疑神疑鬼的,所以村民相信張喜兒肚子裏的就是一個鬼胎!
這天夜裏,之前的那個長舌婦再也忍不住,走過來對着張喜兒說:“張喜兒,你說,你肚子裏的是不是鬼胎?你要把他生下來害死我們大家嗎?”張悅兒直視着她說:“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姐姐肚子裏孩子姓柳,他爸爸是柳曉峰。你不要在這樣造謠!”長舌婦哼了一聲,尖聲說:“你随便說的名字我們就信了嗎?張喜兒莫名其妙地有了小孩,那女鬼剛好就來索命,哪有那麽巧的事情,還有,看看她眉心,印堂都黑成這樣了,不是鬼胎是什麽?大家一定要趁她沒有生下之前把鬼胎做死,等她生了,就是我們死了!”
村民聽了,都在議論,這話說的也對,那女鬼也說過,等張喜兒的孩子生下來,他們就會死無全屍。接着就有人說,“對,把她弄死,不然就是我們死了。”“就是,不能讓她生下來!”村長見大家都把矛頭對準張喜兒,急忙地說:“大家別急,別誤傷人命了,我們等高人來再說也不遲。”有人說:“高人什麽時候來,都十來天了!不能再等了!”也有人說:“村長太仁慈了,我們自己把張喜兒弄死!這罪過我們自己擔。”說着就走向張喜兒。
村民們都湧向張喜兒,張悅兒和村長在前面擋着,張悅兒叫道:“你們瘋了嗎?不準碰我姐姐!別過來!”但根本擋不住來勢洶洶的人群,很快,張悅兒被人用力推開,村長也被擠到一邊去,人們将張喜兒用繩子綁在柱子上,同時把張悅兒也用繩子綁住,商量着決定明天一早就燒死鬼胎!
張悅兒已經不想和這群無知的村民浪費口舌,只是不斷掙紮着解開繩子,她看到姐姐一臉的平靜,仿佛對自己的生死已經置之度外,自己也慢慢平靜下來,看着姐姐,說道:“姐姐,你在想些什麽?爸爸媽媽嗎?”張喜兒搖搖頭,“我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想着如果明天早上還能看到太陽的話,那麽上天對我還是不錯的,只是對不起肚子裏的孩子,沒能讓他來到這美麗的世界裏看上一眼就跟着我走了。”“這世界美麗嗎?你看這些人膽小怕死,之前求着父親救他們,現在卻無知地要燒死你。姐姐,這世界對我們太不公平了!”
“世人無知,總是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只要滿足自己的欲望就無顧他人的利益與公平,我們不過是蝼蟻而已,哪有那麽大的力量去改變世俗的眼光,所以自己看開些總好過去恨這一切,就算是恨也無法改變,反而和那女鬼一樣了。”張喜兒不再說話,她心想着,就算那女鬼害死全村的人又怎樣,她開心嗎?還不是照樣做冤魂野鬼無所依。
過了一會兒,張喜兒說:“悅兒,如果我明天真的被燒死了,你不要恨村民,他們也是無知,就像我們之前放出女鬼一樣無知。如果你還有命活着,我希望你能幫我告訴柳曉峰,要他好好活着,不要把我忘記,把我放心底就好。”張悅兒紅了眼:“這些話你自己說去,我只知道,爸爸媽媽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張喜兒也紅了眼:“傻悅兒,就是以後姐姐不在了,你也要替我活下去啊,外面的大千世界我們都沒看過,姐姐就想着要出去看看這個花花世界的。”
姐妹倆都不再說話了,這一晚,女鬼出奇地沒有出現,祠堂裏安靜得可怕。
第二天,張悅兒被留在了祠堂裏,村民們押着張喜兒出去,村長一路都在勸說着村民,無奈村民已經聽不進去了,村民們已經準備好柴堆,把張喜兒架在柴堆中間,一個結實的中年漢子手裏拿着火把,正在點火,就要準備活活燒死張喜兒。
而張喜兒一臉平靜,低聲對肚子裏的孩子說:“孩子,媽媽沒用,沒能讓你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走了。”
祠堂裏被綁的張悅兒正在低聲哭泣。
柳曉峰看着母親喝下中藥湯,放下碗來,便向母親提出自己的想法:“媽媽,我想明天去屏圍村找喜兒,都大半年了,不知她過得好不好。”柳太太看着自己的兒子,笑着說:“好吧,你去吧,注意安全。”柳曉峰高興地說:“那我現在收拾東西去,過幾天我就把喜兒帶回去給您瞧瞧,您肯定會喜歡的。”柳太太笑着點頭,那柳曉峰便跑出房門去了。
柳太太看着兒子高興的樣子,心裏嘆了一下,對于屏圍村,在她的回憶裏,是恐怖的代言詞。因為人人都怕死,所以她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群居,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她讨厭這種生活,因為沒有自己的個人空間和自由,一個人若是過這樣的生活久了,就會連想死的心都有,但當她親眼看到獨自一個人活動的村民慘死的樣子,心裏就想寧願失去自由也不願這樣死于非命。後來柳如海出現了,他的朋友解決這件事情,她就決定跟着柳如海,哪怕是流落街頭當個乞丐也好過再待在屏圍村。經過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柳太太早看透了人間滄桑世态炎涼,活着不一定比死亡快樂,若是完成了今生所願,早死和晚死也沒有什麽區別。所以她盡管不想柳曉峰去屏圍村,但并沒有阻止他,只是默默祈禱他們能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柳曉峰走出家門,心情大好,就急急地往前走,前面走來一個少年,柳曉峰看着身形很眼熟,但自己心急也就沒理會那少年,就匆匆從少年身旁走過,那少年一把拉住柳曉峰,說:“哥,你那麽急去哪?”柳曉峰疑惑地看看眼前的少年人,覺得五官和自己很相像,然後一把抱住少年人,笑着說:“曉宇,你終于回來了!爸媽都想死你了!走,我帶你回去。”
柳如海看到第二個兒子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就要叫人去準備一桌好菜,讓一家四口好好的團聚團聚,豈知兩個兒子都說不用了。柳如海奇怪地說:“你們兄弟倆怎麽了?連一起吃個飯的時間都說不行?”
柳曉峰說:“曉宇,你回來哥很高興,可是哥要去屏圍村接你未來大嫂回來,那時再和你不醉不歸。”柳曉宇奇怪地說:“哥,我也剛好要去屏圍村呢。”柳如海問道:“曉宇,你去屏圍村幹嘛?”柳曉宇說:“是這樣的,前幾天師父接到屏圍村的書信,說屏圍村的女鬼又出來鬧事了,師父已經趕過去了,他讓我回來向媽媽借用紫魄玉,因為之前看守女鬼冤魂的張家大哥已死,只剩下他的兩個女兒。師父擔心張家女兒的安危,就讓我回去借玉再去屏圍村。”
柳曉峰聽了心裏很不安,張家?喜兒不也姓張嗎?難道是喜兒?不,不,柳曉峰安慰自己,不會那麽巧的。
柳如海聽了,看着柳曉峰一眼,說:“之前你哥闖了些禍,你媽媽已經把紫魄玉送人了。”柳曉宇驚奇地問:“現在玉在誰人手裏?”柳曉峰拉住弟弟往外走,說:“我帶你去,就是搶也要搶回來。”
倆兄弟在苗家門口等了很久,但是苗堅就是不出來見他們,下人也把門鎖上了,不讓這兄弟兩闖進來,柳曉宇說:“哥,看樣子苗堅是不肯見我們的了,那紫魄玉他是不肯借的。我們先去屏圍村吧,師父法術高強,應該也用不上紫魄玉。”
柳曉峰點點頭,就和弟弟曉宇向屏圍村出發。
張喜兒立在火堆之中,那火苗已經快燒到她的腳,她被煙火熏得眼花缭亂,忍不住咳起來,臉龐被火烤着紅通通的,她甚至聞到了自己頭發被烤焦的味道了。朦朦胧胧中,她看到火堆對面一個身形快速地向她移動,他雙手推開村民,用腳踢開柴火,硬是沖開了一條火路來到張喜兒的面前,張喜兒在暈倒之前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然後不省人事。
那中年男人抱着昏迷的張喜兒從火堆裏跑出來,村民紛紛責罵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有的人甚至拿起木棍就要向這中年人打去,那男人手抱着張喜兒,右腳伸出一掃,那村民應地而落,跌倒在地上。村長看清那中年人的相貌之後,趕緊叫道:“大家別打!是清雲道長!他是來救我們的!”村民聽了村長的話之後不敢再出聲了,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清雲道人向村長問道:“為什麽要燒死這位孕婦?”村長無奈地說:“大家都是她懷的是鬼胎,我怎麽也攔不住啊!”清雲道人聽了,冷笑一聲:“無知的人,你們差點就活生生燒死兩條人命了。”村長說:“她就是張家的姑娘,未婚先孕,也難怪村民會誤會。”清雲道人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說:“村長,你先讓村民們回去,找個地方安置這個姑娘,今晚我就去找那女鬼,你讓村民今晚都呆在家裏別出來,無論聽到什麽聲音或是敲門聲都別出來。”
村長對着村民說:“大家都聽到了,都回去,今晚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別出來!小四兒,你去祠堂把悅兒姐姐帶出來,讓她來照顧她姐姐。”說完,村長便恭謹地請清雲道人向他家走去。